“在此前,歐洲人還心存幻想”

2月14日,美國副總統萬斯在慕尼黑安全會議一席演講,震動了整個歐洲大陸。
媒體報道,歐洲人原本期待萬斯在演講中談及美國對俄烏衝突、中國、俄羅斯以及美歐安全分歧等關鍵議題的看法,但他選擇全部避而不談,轉而向歐洲發起了“殘酷的意識形態攻擊”。
“我擔心的是來自內部的威脅,”萬斯認為,歐洲面臨的真正威脅並非來自俄羅斯或中國等外部勢力,而是歐洲自身內部對其“最基本價值觀”的背離。他反覆質疑美國和歐洲是否還有共同的議程。
演講中,萬斯言辭犀利地指責歐盟領導人壓制言論和宗教自由,未能阻止非法移民,並且因懼怕選民的真實意願而逃避現實。他點名英國、德國、羅馬尼亞、瑞典等國家,描繪了一幅受到媒體審查、選舉取消和政治正確性影響的歐洲政治圖景,公開質疑當前的歐洲價值觀是否值得美國捍衛。
演講結束後,萬斯違反了之前的禮儀,拒絕了德國總理兼德國社會民主黨領導人朔爾茨的會面邀請,與德國極右翼政黨德國選擇黨領導人魏德爾私下會面了30分鐘。
“殘酷”“尖銳”“震驚”“憤怒”……談及對演講的感受時,一眾歐洲媒體和官員一致描述道。路透社稱,萬斯對歐洲的襲擊使即將展開的俄烏談判蒙上陰影。Politico EU表示,萬斯給慕尼黑會議帶來了“致命一擊”,一瞬間,在場的數百名外國政要都在談判其演講內容,無人再關心其他議題。
馬斯克大讚萬斯發表了一番MEGA式演講 推文截圖
這些尖銳而對抗性的言論令在場聽眾“目瞪口呆”,並遭到了歐盟以及德國、波蘭、挪威等歐洲國家的強烈譴責。但與此同時,匈牙利總理歐爾班附和了萬斯的表態。馬斯克大加讚揚萬斯發表了一番“讓歐洲再次偉大”(MEGA)的演講,並轉發了呼籲萬斯擔任“歐洲主席”的推文。
對此,《衛報》指出,這表明,跨大西洋鴻溝正在加深,美歐不僅僅是對俄羅斯持不同看法,還在價值觀和民主等更深層次問題上存在巨大的分歧。歐洲各國政府已經無法掩蓋這種分歧。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據路透社記者在現場觀察,萬斯演講期間,在場聽眾“全都目瞪口呆”,“沒有掌聲”。
Politico EU採訪了多名來自歐洲各國的與會者,他們的反應既震驚又憤怒。會議室裡,當萬斯提到“共同價值觀”時,與會者發出了諷刺的笑聲。在場的人不止一次說,萬斯的講話“真是太奇怪了”。
一名德國外交官員直言:“這一切都太瘋狂,太令人擔憂了。”一名美國前眾議院民主黨工作人員做出了同樣的反應:“我驚呆了。這是什麼情況?我在一個擠滿目瞪口呆的人的房間裡目瞪口呆。糟糕頭頂。”
場內,萬斯的言論令各國政要、專家沉默不語;場外,歐盟及德國等歐洲國家予以強烈譴責。

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尚未作出回應,但同日在慕尼黑安全會議上做出了與萬斯截然相反的演講。她強調了美西方社會面臨的共同貿易和安全挑戰,對俄羅斯做出強烈批評。
馬斯克轉發呼籲萬斯擔任“歐洲主席”的推文 推文截圖

以下為萬斯演講全文:
今天我想談的事情之一,當然就是我們共同的價值觀。而且,回到德國感覺很棒。正如你們之前聽到的,去年我以美國參議員的身份來過這裡。我見到了外交大臣大衛・拉米,還打趣說我們倆去年的職位都和現在不同。但現在,對於我們所有國家,對於我們這些有幸被各自人民賦予政治權力的人來說,是時候明智地運用這份權力來改善他們的生活了。
我想說,在過去24小時裡,我很幸運能在會議間隙走出會場,即便這裡的人們仍沉浸在昨天那場可怕襲擊的悲痛之中,他們的熱情好客還是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實際上,我第一次來慕尼黑是和我妻子一同前來,她今天也陪我來到了這裡,那次是私人旅行。我一直熱愛慕尼黑這座城市,也一直喜愛這裡的人民。
我只想說,我們深受感動,我們心繫慕尼黑以及每一位受到這起施加於這個美麗社群的惡行影響的人。我們牽掛著你們,為你們祈禱,在未來的日子裡,我們一定會為你們加油鼓勁。
我們齊聚本次會議,當然是為了討論安全問題。通常來說,我們指的是外部安全威脅。今天我看到眾多傑出的軍事領導人齊聚於此。雖然特朗普政府十分關注歐洲安全,並且認為我們能夠促成俄羅斯和烏克蘭之間達成合理的解決方案——我們也認為,未來幾年歐洲大力加強自身防禦至關重要——但就歐洲而言,我最擔心的威脅並非來自俄羅斯,也不是中國,更不是其他任何外部勢力。我擔心的是來自內部的威脅。歐洲正逐漸背離它一些最根本的價值觀,那些與美利堅合眾國共有的價值觀。
我深感震驚的是,一位前歐盟專員最近在電視上露面,聽聞羅馬尼亞政府剛剛宣佈一場選舉無效,他似乎還挺高興。他還警告說,如果事情發展不順,同樣的情況在德國也可能發生。
這種滿不在乎的言論,在美國人聽來令人震驚。多年來,我們一直被告知,我們所資助和支援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共同的民主價值觀。從我們的烏克蘭政策到數字審查,一切都被標榜為對民主的捍衛。但當我們看到歐洲的法院取消選舉,高階官員還威脅要取消其他選舉時,我們應該問問自己,我們是否為自己設定了足夠高的標準。我用了“我們”這個詞,因為我從根本上相信,我們是在同一陣營。
我們不能僅僅停留在談論民主價值觀上,我們必須付諸行動。在在座很多人的記憶中,冷戰時期,民主捍衛者曾與歐洲大陸上更為專制的勢力針鋒相對。想想那場鬥爭中那些審查異見人士、關閉教堂、取消選舉的一方,他們是好人嗎?當然不是。
感謝上帝,他們輸掉了冷戰。他們失敗是因為他們既不珍視也不尊重自由帶來的所有非凡福祉,那種出人意料、犯錯、發明創造、建設發展的自由。事實證明,創新和創造力無法靠強制實現,正如你不能強迫人們思考什麼、感受什麼或相信什麼。我們認為這些事情肯定是相互關聯的。不幸的是,如今當我審視歐洲時,有時很難看清冷戰的一些勝利者到底怎麼了。
我看向布魯塞爾,歐盟委員會官員警告民眾,他們打算在社會動盪期間關閉社交媒體,一旦發現他們認定的“仇恨性內容”就會這麼做。再看看德國,警方對涉嫌在網上釋出反女權主義評論的公民展開突襲,將此作為在網際網路上“打擊厭女症”行動的一部分。
我看向瑞典,兩週前,政府判定一名基督教活動人士有罪,因其參與焚燒《古蘭經》活動,而這導致他的朋友被謀殺。正如審理此案的法官令人心寒地指出,瑞典所謂保護言論自由的法律,實際上並不——我引用原話——“給予人們一張‘通行證’,讓人可以毫無冒犯持有特定信仰群體風險地去做或說任何事”。
或許最令人擔憂的是,我看向我們非常親密的朋友——英國。在英國,良心權利的倒退,尤其將英國信教民眾的基本自由置於險境。就在兩年多前,英國政府指控51歲的理療師、退伍軍人亞當・史密斯・康納犯下嚴重罪行。他站在距離一家墮胎診所50米遠的地方,默默祈禱了三分鐘,既沒有妨礙任何人,也沒有與任何人互動,只是獨自默默祈禱。英國執法人員發現他後,要求他說明在祈禱什麼,亞當只是簡單地回答,他是在為自己未出生的兒子祈禱。
多年前,他的前女友曾墮胎。然而,執法人員不為所動。亞當被判定違反政府新出臺的“緩衝區法”,該法律將在墮胎機構200米範圍內的默默祈禱及其他可能影響他人決定的行為定為犯罪。他被判向檢方支付數千英鎊的法律費用。
我真希望能說這只是個偶然,是一次離奇的、因法律制定糟糕而針對個人的孤立事件。但並非如此。就在去年10月,僅僅幾個月前,蘇格蘭政府開始向那些住所位於所謂“安全准入區”內的公民發放信件,警告他們,即使在自己家中進行私人祈禱,也可能構成違法。自然,政府敦促民眾舉報任何涉嫌在英國乃至全歐洲犯下“思想罪”的同胞。
我擔心,言論自由正在退縮。朋友們,既是為了增添點詼諧氣氛,也是為了陳述事實,我得承認,有時候,要求審查最強烈的聲音並非來自歐洲內部,而是來自我自己的國家。上一屆政府曾威脅並脅迫社交媒體公司審查所謂的“錯誤資訊”。那屆政府鼓勵私營企業壓制那些敢於說出這一後來被證明是明顯事實的人。
所以今天我來到這裡,不僅是要表達看法,也是要提出一個提議。拜登政府似乎急於壓制人們表達自己的想法,而特朗普政府將反其道而行之,我希望我們能在這方面攜手合作。
華盛頓現在有了新的掌權者。在唐納德・特朗普的領導下,我們或許不同意你們的觀點,但我們會為捍衛你們在公共場合表達觀點的權利而鬥爭。如今,情況已經糟糕到什麼地步呢?去年12月,羅馬尼亞僅憑情報機構站不住腳的懷疑,以及來自歐洲大陸鄰國的巨大壓力,就直接取消了總統選舉的結果。據我所知,其理由是俄羅斯的虛假資訊影響了羅馬尼亞的選舉。但我想請歐洲的朋友們客觀看待此事。你們可以認為俄羅斯購買社交媒體廣告來影響你們的選舉是不對的,我們當然也這麼認為。你們甚至可以在世界舞臺上譴責這種行為。但如果你們的民主制度,會因為一個外國投入幾十萬美元的數字廣告就被破壞,那它從一開始就沒那麼穩固。
好在我恰好認為,你們的民主體制遠沒有許多人顯然擔心得那麼脆弱。
我真心認為,讓我們的公民暢所欲言會讓他們愈發強大。這自然又把我們帶回慕尼黑,本次會議的組織者禁止代表左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議員參與這些討論。再說一次,我們不必認同人們所說的每件事,甚至任何事。但當政治領導人代表著重要的選民群體時,我們至少有責任與他們展開對話。
對我們許多大西洋彼岸的人來說,這越來越像是老牌既得利益者躲在諸如“錯誤資訊”和“虛假資訊”這類醜陋的蘇聯時代用語背後,他們只是不喜歡有人持不同觀點,或許會表達不同意見,更要命的是,以不同方式投票,甚至更糟糕的是,贏得選舉。
這是一場安全會議,我相信你們都做好了準備,來探討未來幾年如何依據一些新目標具體增加國防開支。這很棒,因為特朗普總統已明確表示,他認為我們的歐洲朋友必須在歐洲大陸的未來中發揮更大作用。我們覺得你們應該聽過“責任負擔”這個詞,我們認為,在共同的聯盟中,歐洲加強自身力量,而美國專注於世界上其他高危地區,這是聯盟的重要組成部分。
但我也想問,如果我們一開始都不清楚自己在捍衛什麼,又該如何著手思考預算問題呢?在交流中我已經聽到很多,我和在座的許多人都進行了非常精彩的交談。我聽到很多關於你們需要防範什麼的內容,這當然很重要。但對我來說,似乎不太明確的是——我想對許多歐洲公民來說也是如此——你們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捍衛自己。那個激勵著我們都認為至關重要的共同安全協定的積極願景是什麼?
我深信,如果你害怕引導自己民眾的聲音、觀點和良知,那就沒有安全可言。歐洲面臨諸多挑戰。但這片大陸如今面臨的危機,我認為也是我們共同面臨的危機,是我們自己造成的。如果你害怕自己的選民,美國也幫不了你。同樣,對於選舉我和特朗普總統的美國民眾,你們也無能為力。未來幾年,要完成任何有價值的事,你們都需要民主授權。
難道我們還沒吸取教訓嗎?微弱的授權會導致不穩定的結果。但我認為,透過更積極回應公民的聲音獲得的那種民主授權,能成就很多有價值的事。如果你想擁有具有競爭力的經濟,想享受價格親民的能源和穩定的供應鏈,那你就需要治理授權,因為要實現這些,你必須做出艱難抉擇。
當然,我們對此深有體會。在美國,你無法透過審查對手或將他們關進監獄來贏得民主授權。無論是反對派領導人、在家默默祈禱的虔誠基督徒,還是努力報道新聞的記者,都不行。在諸如“誰能成為我們社會一員”這類問題上,你也不能無視基本選民的意見來贏得授權。
在在座各國面臨的所有緊迫挑戰中,我認為沒有什麼比大規模移民問題更亟待解決。如今,在德國生活的人幾乎每五個中就有一個是從國外遷來的。這當然創下了歷史新高。順便說一句,美國的情況也類似,同樣達到歷史新高。僅在2021年到2022年間,從非歐盟國家進入歐盟的移民數量就翻了一番。當然,從那以後這個數字還在大幅攀升。
我們瞭解這種情況。它並非憑空出現。這是歐洲大陸乃至全球各地的政客們在過去十年間一系列有意決策的結果。昨天,就在這座城市,我們目睹了這些決策帶來的可怕後果。當然,一提起此事,我就會想到那些在慕尼黑原本美好的冬日卻遭遇不幸的可怕受害者。我們心繫他們,也會一直為他們祈禱。但這一切最初為何會發生呢?
這是個悲慘的故事,但在歐洲我們已經聽過太多次,不幸的是,在美國也屢見不鮮。一名尋求庇護者,通常是一名25歲左右的年輕男子,警方此前已對其有所關注,他駕車衝進人群,摧毀了一個社群的安寧。究竟要經歷多少次這樣可怕的挫折,我們才會改弦易轍,引領我們共同的文明走向新方向呢?歐洲大陸上沒有選民會在投票時,希望為數百萬未經審查的移民大開方便之門。但你們知道他們投票支援什麼嗎?在英國,他們投票支援脫歐。無論你贊同與否,他們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在歐洲各地,越來越多的人投票支援那些承諾結束失控移民潮的政治領導人。碰巧,我對其中很多擔憂都感同身受,但你不一定要認同我。
我只是覺得人們在乎自己的家園,在乎自己的夢想,在乎自身安全以及為自己和子女提供保障的能力。
而且他們很明智。這是我在短暫從政生涯中學到的最重要的一點。與你在幾座山之外的達沃斯可能聽到的說法相反,我們各國的公民通常並不認為自己是受過教育的動物,或是全球經濟中可隨意替換的齒輪。他們不想被領導人隨意擺佈或一直忽視,這並不奇怪。而民主的職責就是在投票箱前對這些重大問題做出裁決。
我認為,無視民眾、對他們的擔憂置若罔聞,甚至更糟糕的是,關停媒體、取消選舉,或是將民眾排除在政治程序之外,這些做法毫無益處。事實上,這是破壞民主最有效的方式。暢所欲言、表達觀點並非選舉干預。即便有人表達的觀點來自他國,即便這些人極具影響力——相信我,我這話帶點玩笑的意思——如果美國民主能挺過格蕾塔・通貝里長達十年的指責,你們也能經受住埃隆・馬斯克幾個月的影響。
但無論是美國、德國還是歐洲的民主,都無法承受的是,對數百萬選民說,他們的想法、擔憂、願望以及對救助的訴求毫無價值,甚至不值得考慮。
民主基於人民的聲音至關重要這一神聖原則。這裡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你要麼堅守這一原則,要麼就沒有。歐洲民眾有發聲的權利。歐洲的領導人面臨抉擇。我堅信,我們無需懼怕未來。
接納民眾的聲音,即便這聲音出人意料,即便你並不認同。倘若如此,你便能篤定且自信地面對未來,因為你知道全國人民都支援著你們每一個人。在我看來,這就是民主的偉大魔力。它並不存在於這些磚石建築或豪華酒店中,甚至也不在我們作為一個社會共同建立的偉大機構裡。
相信民主,就是要明白我們的每一位公民都有智慧、都有發言權。如果我們拒絕傾聽他們的聲音,即便我們取得了最輝煌的勝利,也意義不大。在我看來,教皇約翰・保羅二世是歐洲乃至世界上最傑出的民主捍衛者之一,他曾說過:“不要害怕。”即便民眾表達的觀點與領導層相悖,我們也不應懼怕民眾。謝謝大家。祝你們好運。願上帝保佑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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