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阿欣
停牌一年多的洪九果品，突然發出一紙公告，讓資本市場震動。
公告指出，其董事長鄧洪九、妻子兼總經理江宗英等6名核心高管因涉嫌騙取貸款及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被重慶警方“一鍋端”。
最高市值衝到600億港元、曾經的“水果第一股”，上市還未滿三年竟來到如此境地。
這場戲劇化的 “高空墜落”，也撕開了生鮮賽道長期存在的 “重規模、輕現金流” 的行業傷疤。
– 01 –
洪九果品的前半段，是一個很勵志的創業故事。
1987年，17歲的鄧洪九在重慶朝天門碼頭扛起扁擔當“棒棒”，靠一筐紅橘賺到人生第一桶金。
他發現家鄉長壽的紅橘比重慶便宜，便用2000元本金倒賣，首月淨賺80元。這在當時堪稱“暴利”。
2002年，鄧洪九創立洪九果品。洪九果品“發家”，靠的是押注進口水果。
當時，中國剛剛加入世貿組織。與此同時，大陸擴大開放臺灣水果准入，尤其2005年，大陸對原產於中國臺灣地區的15種鮮水果正式實施零關稅措施。鄧洪九抓住機會，從臺灣引入椰子菠蘿。
又借中國東盟自貿區東風，孤注一擲赴泰國自建榴蓮工廠，不惜重金億元，掌控4萬畝果園。打造出“泰好吃”“越來美”等自有品牌。
2006年，洪九果品打進重慶和成都等地的70多家超市，銷售額達到1.5億元。此後，鄧洪九又將這一模式複製到廣東、四川、陝西等10多個省市，並在2012年銷售額突破4億元。
2014年其進軍南美洲，與智利果農簽訂7000畝車釐子採購協議，至此開啟全球直採網路。
至2022年上市時，洪九果品已在越南、泰國運營16個加工廠，年營收突破150億元。
– 02 –
為何巨頭爭相押注？
洪九果品本質上是一家有自己品牌的大型水果分銷商，其 “端到端” 數字化供應鏈是其核心競爭力的關鍵所在。
所謂“端到端”，即洪九果品摒棄傳統中間環節，直接去產地，以預付訂單的模式提前鎖定泰國榴蓮園的優質貨源，再將貨品直供盒馬、永輝等大型銷售渠道，採用規模化採購形成成本優勢，並依靠品牌影響力獲取溢價空間。
這一模式顛覆了生鮮行業分銷鏈條冗長、效率低下的痛點，被視為農產品流通效率革新的樣板。
在上游，他與東南亞優質果園建立深度合作，確保穩定供應；下游則構建起龐大的分銷網路，57 個分揀中心遍佈全國，銷售渠道覆蓋 300 座城市。
巔峰期的洪九果品，是中國最大榴蓮分銷商，佔據中國榴蓮市場的份額高達 8.3%，“（中國）每10個榴蓮有1個來自洪九”，僅榴蓮單一品類年銷售額就突破 40 億元，毛利率更是一度飆升至 31.2%。在火龍果、山竹和龍眼等品類的分銷領域，也躋身行業前五。
透過精細化的運營管理，洪九果品將生鮮行業普遍存在的 15% 損耗率大幅壓低至 1.3%，極大提升了經營效益。
也正是其擁有如此的市場表現與獨特的商業模式，上市前的洪九果品便完成 7 輪融資，而這背後站著半個投資圈的"全明星陣容"。被阿里、順豐、招商資本、深創投等明星投資機構押注。
2022年9月，洪九果品登陸港交所。上市首日，市值達186.8 億港元，最高市值曾飆升至600 億港元。
– 03 –
洪九果品這套供應鏈創新模式，有其顛覆之處，但也極為危險。
為了保證優質水果供應，洪九果品通常會向供應商支付預付款項，而銷售端的客戶又常常不能及時回款，從而可能影響企業正常經營。當零售端客戶要求較長的賬期或者分期付款，洪九果品會產生大量的應收賬款。而另一頭，洪九果品自己又得掏錢給果園。這就面臨極大的現金壓力。
財報應驗了這一點，從2019年到2022年，洪九果品經營活動所產生的現金流量淨額始終為負數。
面對越來越多應收賬款暫時難以收回，為了維持企業正常的水果採購以及供應鏈環節的正常運轉，洪九果品又不得不加大向銀行的借債力度。
這種應付款-應收款-持續借貸產生的巨大缺口，埋下了危機。
據野馬財經報道，2020-2022年洪九果品累計經營性現金流為-36億元，2023年上半年，應收賬款高達86.73億元，佔流動資產比例超90%，貿易應收款週轉天數從144.8天延長至188.5天。
自2024年4月起，為緩解資金壓力，鄧洪九及其妻子江宗英頻繁質押股權，累計質押股份佔直接持股的65%，佔總股本約14%。
據聯商網報道，上述應收賬款供應商大多在2022年才註冊成立，並在當年就與洪九果品簽訂天價訂單，單家公司欠款可達數千萬元，而這些供應商的註冊資本通常在100萬元左右。另外，部分客戶與洪九果品當地分公司註冊在同一地址的不同房號內，相隔僅幾步遠。
正是發現了這個蹊蹺之處，導致擔任審計師的畢馬威不幹了。
畢馬威發現，2023年第四季度，洪九果品向若干客戶支付預付款約34.2億元，而整個2023年，其預付款項餘額約為44.7億元。2024年1月，洪九果品向這些供應商支付15.2億元預付款後，當月僅收到4.5億元回貨。
而這些社保參保人數為零、無歷史交易記錄、部分註冊資本僅幾十萬元的供應商，卻承接了數億元訂單。畢馬威要求洪九果品提供更多的會計檔案，但是洪九果品未能應要求提供相關的會計資料。2024年4月，畢馬威辭任洪九果品的審計師職位。
因未能按時釋出2023年年報，自2024年3月20日起，其股票被港交所停牌，停牌前股價較發行價暴跌95%，市值蒸發超95%。
2024年，包括興業銀行重慶分行、招商銀行重慶分行、開泰銀行(中國)在內的多家金融機構已因金融借款合同糾紛對洪九果品提起訴訟，此外還有涉及民間借貸的訴訟。洪九果品岌岌可危。
據首席商業評論報道，市場環境的劇變，也成為壓垮洪九果品的最後一根稻草。2023年起，國產榴蓮大規模上市，價格從每斤幾十元暴跌至“100元2個"，徹底打破進口水果的溢價空間。洪九果品作為中國最大榴蓮分銷商，核心業務遭受毀滅性打擊。
與此同時，消費降級趨勢使得高階水果需求萎縮，公司轉型直播等行業，因入場過晚而收效甚微。正如行業分析師朱丹蓬指出：“洪九已經錯過從TO B改成TO C的機會，其龐大管理體系無法支撐模式轉型。"
本文不構成任何投資建議。本文還參考了野馬財經、牲產隊、創業邦、快消前瞻、斑馬消費、商界重慶、首席商業評論等內容，一併致謝。圖片源自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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