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eativeFitting創始人朱江:用三葉蟲戰術「進化」出AIGC超級內容平臺

「真格十問」是一個快問快答欄目。我們希望用十個問題,拆解可實操的產品成長方法,力求呈現「非共識但正確」的真知灼見。
第一期,我們邀請到 CreativeFitting 井英科技創始人兼 CEO 朱江一起探討,AIGC 時代的超級內容平臺會是什麼樣子?
朱江畢業於上海交通大學計算機系,畢業後加入智慧手機初創企業觸寶科技,做過技術、產品、商業、市場,從一名實習生成長為公司上市的敲鐘合夥人。2019 年,他在觸寶帶領團隊從 0 到 1 做了一款 ToC 產品——瘋讀小說,用一年半的時間從 0 做到了 1000 萬 DAU、2000 萬 MAU。
2021 年,朱江創立「CreativeFitting(井英科技)」,致力於成為全球最大的 AIGC 內容平臺。同年,真格基金天使輪投資 CreativeFitting。再度出發,他帶領團隊以 AI 短劇《五個哥哥》登上短劇票房暢銷榜,並始終在尋找優質內容的技術與生成路徑。
AI 技術的興起將如何改變短劇的創作流程與消費習慣?未來想象力的世界會如何延展?以下是訪談原文。
井英科技自 2021 年創立至今分為幾個階段?每個階段最關鍵的戰略方向是什麼?每次戰略調整背後的原因分別是什麼?
從大的目標上來講,我們認為未來存在一個 AIGC 的一個超級內容平臺,並且它應該是一個貼近娛樂的平臺。
最開始,我們認為技術的第一個錨點是短影片——是以看為主,具備一定劇情表達的短影片。
我們先從貼近商業的場景裡選擇了短影片廣告。在 2021 到 2022 年,一年半左右的時間裡,我們找到了 PMF。這也算是一個 milestone,即時長在一分鐘的、有一定的劇情表達能力的廣告短影片。在商業場景裡有很多客戶和我們達成了合作。
到了 2023 年年初,隨著技術的持續探索,我們看到了解鎖生成連續的、能讓使用者沉浸的劇情影片的可能性。於是我們花了一整年的時間在這個領域升級。
從商業場景的選擇上,我們判斷短劇將成為下一個里程碑——它的商業價值正在高速增長。所以我們從原來由客戶買單的短影片廣告,進化到了由使用者買單的短劇。
你之前說過井英科技目前最關鍵的指標不是 DAU。那現階段你們最重要的目標是什麼?
我們的首要目標就是要做出最優質的 AI 短劇內容。
我們覺得 AI 短劇是我們今天最重要的一個里程碑。第一,要優先解鎖最優質的畫面和影片內容。第二,要讓它產生可驗證的商業化收入。第三,則是體驗的探索上要保持開放,除了以看為主,我們還會把人物建模,讓劇中的角色跟使用者進行互動。同時,我們還會把一部分的內容開放出來,讓使用者參與進去,在體驗上做創新。
過去一年,我們取得了幾個關鍵的節點突破。
第一,去年 5 月,我們參加了全球 AI 電影馬拉松大賽,與美國導演吳劍(Jud Willmont)合作的 AI 短片《M.A.D》打動了不少觀眾,榮獲「B 站觀眾選擇獎」。
第二,我們釋出了全球首款 AI 短劇應用 Reel.AI,實現了初步商業化。今年,我們憑藉全球第一部 AI 短劇登上了票房榜單,獲得了累計幾十萬美金的收入。
這部上榜的短劇叫《五個哥哥》,是曾在央視工作的導演崔伊使用 AI 短劇生成工具創作出來的一部都市愛情輕喜劇。
AI 短劇過去一直被大家質疑的點,就是能否產生使用者或者商業的價值?這部短劇能上榜全球榜單,其實也讓大家看到了希望,驗證了 AI 短劇規模化的商業化價值。AI 做出來的短劇不光可以叫好,也可以叫座。
如果說以娛樂為主的超級內容平臺是最 AIGC 的終局,那麼到底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去到達那個點呢?
我們把這一次的創業類比成是寒武紀大爆發時代的生物進化。如果我們回到寒武紀大爆發時代,在那個短短的幾百萬年的時間裡面,不同的生物完成了進化,但最終有一些生物能活得很久,也活得很好,這其中就包括三葉蟲。
我們就在這次創業開始時選擇了一種三葉蟲的生存戰術。
三葉蟲和奇蝦是在寒武紀大爆發時代裡面兩種活得很好也活得很久的生物,但它們有一個很大的不同。奇蝦採取的是特化型的發展路徑,一上來就佔據頂層的生態位,捕捉食物鏈的下游。
但三葉蟲採取了泛化型生存策略。簡單來說,就是戰略清晰,但是手段多變。奇蝦和三葉蟲之中,最終活得更久的是三葉蟲,存續了超過 2.7 億年。
像三葉蟲一樣,我們的策略有三點。
第一,自己動手做技術。深入理解並跟進生成式 AI 技術的快速變化,尤其是基於生成式 AI 的技術、影片以及多模態的技術。
第二,要貼近商業化場景,因為要活下去,融資和造血要並重。今天短劇無論是國內還是海外都在高速發展,可能是過去幾年少數還在增量的市場,使用者真金白銀地花了幾百億人民幣,海外也有十幾億美金了。
第三就是快速調整動作,避免路徑依賴。一旦科技領域有新的認知,立刻調整方向。
短劇本身是個增量的市場,又能結合多模態領域的技術進步,因此,AI 短劇是非常關鍵的路徑。
如何定義「好」的內容?在 AI 時代,內容創作領域「好」的標準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具體到 AI 短劇,「好」體現在兩個部分:好的故事與好的表達。
先說故事。短劇是一種要高度濃縮、講究戲劇衝突反轉設定的內容形式。它誕生於短影片時代,借鑑了很多網路小說的經驗,但又在此基礎上創造出了一種全新的內容形態。
好的表達也很重要。短劇往往在短影片社交媒體上分發,所以它要把情緒和矛盾衝突前置,讓使用者在 3-5 秒鐘的時間裡面就能夠被吸引,在 3-5 分鐘時間裡就能感受到戲劇的衝突,進而持續地去觀看下去。
AI 短劇的第一步,是學習現有的短劇作品。尤其是如何讓人物的表演更加自然,有誇張的戲劇衝突和濃烈的情緒,這一直是我們過去探索的重點方向。
但第二步就是超越今天的短劇。AI 短劇不是現有真人短劇的替代品。其本質在於內容由 AI 生成,且生成的資訊是多模態的——我們不僅生成影片,還生成影片中的人物,甚至未來讓使用者以劇情角色的身份參與其中。
我們今天在思考 AI 內容時,不僅要把 AI 影片看作是想象力世界的投影,還要讓劇中的人物活起來,讓使用者也融入其中。使用者渴望沉浸在某種由想象力構建的世界中,以獲得更豐富的娛樂體驗。而隨著 AI 與多模態技術的進步,這種沉浸感還會不斷增強。所以我認為, AI 娛樂從使用者體驗來講,會和現在的短劇很不一樣。
「三葉蟲戰術」意味著在變化中保持開放心態、快速迭代。那麼,變化中的不變是什麼?
不變的是對 AI 娛樂的理解。對 AI 娛樂的理解包括了幾方面,一方面是技術上今天 AI 娛樂能夠達到的最高的高度在哪裡?第二是使用者需要的,什麼樣的 AI 娛樂體驗是最好的表達?第三是哪些AI 娛樂的商業價值是更高的?
AI 是多模態的,不同模態的融合方式會深刻影響最終的娛樂體驗。我們相信 AI 的參與度應該持續提高,但到底以怎樣的方式介入,才能更好地服務於內容表達,是需要探索的。
對 AI 解鎖未來可能性的速度,我們始終要保持敬畏。
Reel.AI 為什麼同時上線了 AI 短劇和真人短劇?從後臺觀測對這兩種內容的消費行為,有什麼新的認知?
這其實是我們的一條漸進化路徑。從使用者的角度來說,他其實並不關心這個劇是不是 AI 生成的。而從我們的角度來看,真人短劇用作使用者的冷啟動和 AI 短劇的 Benchmark 其實非常重要。
為什麼我們能最早解鎖 AI 短劇的票房收入?是因為我們同時理解使用者的需求、也理解商業價值上的 Benchmark,加上我們不斷地進行 AI 技術的探索嘗試,最終才能達到這個商業化的里程碑。
其實最重要的認知在於,最開始的時候我們去創作 AI 短劇,使用者雖然也會看,但並不會付費。到後面他不僅願意看,也願意付費。
我們意識到裡面非常重要的一個點,就是人物的情緒的傳遞。一個是表情的部分,另一個是表演部分細微的動作。這在豎屏、女性都市愛情的短劇裡面尤為重要,也是我們在過去花了很長時間在技術上突破的點。
透過真人和 AI 短劇的對比方式,更容易地去定位哪些關鍵的部分需要我們在技術上優先突破。如果沒有真人短劇的 Benchmark,可能很難發現到底怎麼在商業化上取得關鍵突破。
這其中,資料是驗證結論最終的校正器。無論提出怎樣的假設,只有看到使用者真金白銀地充值了,才會給你明確的正反饋訊號。
但是也不能光依賴資料,不然的話會錯失很多技術上可以探索的開放的方向。我們其實本身對於內容的全球化就有理解。首先在故事的維度上,我們能判斷一個故事是否符合短劇節奏以及符合海外使用者的需求;在表達上的,我們擁有一種對內容的感覺。
這種感覺並不能很確定性地指向哪裡,但源於我們在小說和遊戲產品上長期沉澱的使用者理解。光靠 A/B test,很難帶來真正的突破。
從製作過程來看,相比真人短劇,AI 短劇最大的提升是什麼?
AI 創作最大的變數在於可以實現連載,我覺得這是大家很容易去忽略的一個點。連載在效率、成本、質量和商業價值上都是更優的。
原來我們去拍一部真人的短劇,拍好了之後才能上線,但 AI 創作可以以更輕量的方式實現邊更邊拍,創作者的效率會更高。
連載也能讓我們更早對作品的商業價值做出判斷。創作者也會更快地去探索他的方向,即這個創意是否是使用者願意接受的。連載模式使原來在影視行業裡幾乎不可能的事在 AI 世界中成為了可能。
從製作時間上來看,如今海外拍攝一部短劇大約要一到兩個月,而像我們上榜的短劇《五個哥哥》只用了兩週。
AI 短劇的創作模式像寫程式碼一樣,既可以一個人獨立完成,也可以透過「開源」的方式進行共創。所以 AI 創作其實在實踐、效率、創作方式上,都是一個更加靈活且高效的方式。
國內和國外的短劇審美上有何差異?
短劇肯定不是說直接翻譯劇本就可以出海的。中外在文化上存在很大差異。同樣是霸總設定,中美市場都很受歡迎,但美國女性使用者更偏好雙 A 題材,即 Alpha to Alpha 的強強 CP,男性和女性都是很強的。
而中國女性使用者更吃男性角色更突出的設定,就是「霸道總裁愛上我」,但是為什麼愛上我不太重要,但美國的女性可能更需要這個過程。而南美使用者則偏愛黑幫題材。
很多短劇從業者原來都有小說出身的背景,在全球化市場裡小說也有很多中國的玩家做得不錯,包括我們過去在觸寶,在美國、東南亞我們都做過小說產品,所以對當地的內容文化是有自己的理解的。
但是短劇也不能完全看成小說,它是個新的產物,也有很多很多的創新。也要圍繞這個形式再去做探索,不同國家人和人的偏好也是不一樣的。
你設想的井英的終局是「AI 時代的超級內容平臺」。在這個終局中,創作者生態和產品形態會是怎樣的?
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問題,我們覺得 AI 的娛樂的超級內容平臺,首先是一個從體驗上能看、能聊、能玩的的一種娛樂型內容體驗。使用者並不能分清到底是在看、還是在玩、還是在跟裡面的角色聊天。從體驗的角度來說是確定性,但是從創作端我們其實是保持敬畏和開放的。
今天 AI 已經在生成資訊了,比如演員表演的場景、服化道都是由 AI 生成的。但我們相信,未來應該朝著讓 AI 的比重不斷增加,參與到更多想象力世界的構建中,且跨模態發展將成為趨勢。
比如《西部世界》,本質上是機器人設計了一個遊樂場,機器人有自己的生活和娛樂,人類只是進入到這個世界完成自己的任務和目標。但這個遊樂場本身不是為人而存在,它自我運轉,只是人類在其中發現了屬於自己的體驗。
傳統的影片、遊戲、內容都是為人而創作的,一旦沒有使用者關注,內容就不存在了。
AI 內容世界將具備自運轉的能力。它是一個想象力世界,人們可以獲得參與感,但這個世界本身並非為了人類而存在。
AI 娛樂到底它的目的和手段之間的關係是什麼?我們保持敬畏。未來的 AI 娛樂平臺,人和 AI 之間的關係會是什麼?現在 AI 已經在生成想象力的資訊了,人和 AI 正在共同參與內容創作。在某些內容類別上,AI 可以做到 100% 生成,哪怕質量還未達到最優,而在另一些場景中,人的參與比重可能仍然更高。我們希望能夠不斷地往前走,去看到那個最終點。但是今天的 AI 短劇,肯定是一個非常重要的 milestone。
抵達「AI 時代的超級內容平臺」是否一定需要自研模型?井英的技術實現路線是怎樣的?
從今天來看,其實並不一定需要自研基礎模型。我們的目標是一定要去自己做技術。但是自己來做技術,不代表所有的技術都要自己做。我們團隊也有演算法的世界冠軍,但技術上並不追求它要成為護城河。
如果有好的第三方的模型,我們也會把它作為一部分引入進來。
技術的目的是為了解鎖最好的 AI 娛樂體驗。我們並不追求全部走自研模型路線,雖然我們也在自己研發模型,但今天我們認為解鎖整個 AI 娛樂、AI 短劇的好的內容體驗,需要綜合地應用自己的技術和別人的技術。
當我們嘗試做 AI 短劇時,發現行業內尚無法達到某種技術需求,而我們前瞻性地捕捉到了這些技術缺口。
我們現在有一個 AI 短劇的 All-in-one 生成工具。創作者可以在我們的平臺上實現一站式創作。我們更多聚焦於對 AI 短劇的深度理解、如何利用多模態模型準確理解創作者的輸入,並進行可控生成。這個工具其實就相當於我們的發動機。
現在市面上很多第三方的影片基礎模型我們都在應用,但是會在不同的場景裡做不同的應用。在生成的環節裡,它有很多基礎的生成的外掛。一部分是我們自己搭建的,另一部分是呼叫的。我們認為,理解創作者意圖加上可控生成,是今天的一個關鍵要素。
很多導演並不懂 AI,也講不好 AI 的語言,但是他懂藝術。所以這些外掛需要對導演的創作指令進行理解。可控的生成是指,今天的短劇創作要追求高質量、高效率。但很多模型或工具並不是圍繞這樣的訴求來設計,我們要想辦法透過組合各種外掛,讓生成內容的成功率最高、效率最高。
導演 James Hawes 曾說過,「AI 尚未具備人類的靈魂與經驗」。在拍攝《一生》時,他與 Anthony Hopkins 合作。Hopkins 總喜歡待在片場。片場裡放著一架鋼琴,和劇情關係不大,但他走過去,開啟琴蓋,開始隨性而優美地演奏。這一幕最終被收入電影,而如此的瞬間是 AI 尚無法復刻的。這是創作中最美的事物之一。您認為,當下或未來,AI 創作的內容會擁有「靈魂」嗎?
Reel.AI 短劇《Love Before I Found You》 EP01
這支短片是此前曾入圍戛納國際電影節影片展映的導演王鵬斐用我們工具生成的。我們要把所謂的「靈魂」分兩方面來看。
第一個部分是說它是不是一個空洞的、不夠精彩的作品。我覺得要對 AI 要保持敬畏。今天 AI 創作的能力在快速提升,而且上升的速度呈現指數級。現在還覺得它好像看起來是差不多的,但是後來越來越快速地超越臨界點。
另一個點就是 AI 到底有沒有意識。我們先不把這個意識這個詞定義得那麼大,首先就說它懂不懂表演吧?我覺得其實 AI 在慢慢開始懂得表演。之前演員都是由導演來進行一定程度的指揮,但 AI 隨著能力的提升,它在表演上會更加符合使用者的需要、或者是導演所想。
電影票房前 100 名中,有超過 80% 都屬於偏向於想象力的內容。這 80% 裡面有差不多 60% 左右是超寫實型別,比如《阿凡達》這類 3D CG 大片。這類內容其實比較稀缺,在整個影視市場中的產量佔比很低,但票房又很好。問題並不在於觀眾沒有需求,而是這種型別的創作存在巨大的技術瓶頸,成本也是很高的。
我們要考慮質量、效率和成本可控這個三角,以往這類偏向想象力的內容,它的質量是高的,但它的效率和成本問題帶來了很大的商業風險。可能會出現一些好的作品,但很難有大量的這樣的作品。但是 AI 降低了想象力的門檻、也讓鏈路更短了。我們覺得未來會有大量的想象力的作品以一種高畫質晰度的方式呈現出來,那種感覺是很不一樣的。
再往後,很多想象力的內容型別可能不會完全圍繞在傳統小說和電影的型別,而是會圍繞 AI 的特點。比如我們塑造一個人物,以後可能會成為一個 IP。可以圍繞著人物設計性格、設計故事、他的成長線是什麼?整個的創作方式也要重新來進行思考。所以我們覺得 AI 在未來想象力的世界裡面,也將會是更有效的一種創作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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