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啊,你的名字叫女人!”莎翁借哈姆雷特之口讓這句臺詞響徹世間,似乎宣講了女性的集體刻板印象。
可他偏偏又安排Gertrude王后毅然決然喝下毒酒,當場身亡。
陳丹青說:“論義無反顧,論捨命奉獻,女傑的膽氣遠勝男子。”他說:“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變成女人。”
在現代社會,女性被賦予更多可能性,更被寬容以待,能夠突破侷限甚至自我。
在澳洲這塊土地上,華人女性亦在各行各業發光發熱著,甚至在男性掌控的行業裡,也有她們的身影,盛開自由無畏的女性之詩。
在女性專屬的節日到來之際,她們說,“自由做自己”,“你絕不能被別人定義。”
“丈量每一寸土地”
音樂詩人鮑勃·迪倫有首歌叫《Just Like a Woman》:“你受過的傷痛也像個女人一樣沉重,但你崩潰時還是脆弱得像個小女孩。”
“我雖然在礦上上班,並不代表我就放棄了自我,我的心裡也住了一個‘小公主’。”西澳華人礦業測繪員Kiki這樣說,語氣很鮑勃·迪倫。
她下礦時獨當一面,混在男工人堆裡,充滿女性力量;但“飛”出礦區後,又會搖身一變為美麗“小女生”,享受燦爛生活,綻放女性魅力。

Kiki(Kiki愛測繪@小紅書)(圖片來源:供圖)
Kiki身上有種英氣,性格也大氣,這才得以在礦下工作長達12年之久。也許是冥冥中註定要做這一行,從小喜歡數學的她選擇了科廷大學地質測繪學專業,還沒畢業就收到礦業公司的工作Offer。
飛進礦區,得即刻忘掉女性身份,嬌滴滴可不行。“灰塵大、日照強,每天面對重型機械、漫天塵土。”
此外,還要面對一群“糙漢”。“工作在‘男人堆’裡,玻璃心在礦上很難生存。”
如今,Kiki從小型礦業公司“跳”到力拓,工作場所多在地表的露天礦區,氣溫常常高達40度,厚厚的工作服捂出一身汗。
之所以堅持下來,她喜歡這個工作能在專業領域不斷突破自我。
“我用測繪儀器丈量每一寸土地,用資料構建礦區的三維模型,為礦山的開發和安全生產保駕護航,這份成就感,是任何標籤都無法定義的!”


礦區生活(圖片來源:供圖)
作為一名澳洲華人女性礦業工作者,她稱“挑戰從沒間斷過”,但女人獨有的毅力和韌性,讓她一次次挺過,最終完成蛻變。
“工作是艱苦的,強度在那裡擺著,還要克服性別帶來的‘隱形壁壘’,但每一次工作上克服困難,我都會感到又強大了一分。”
“有時候要扛著幾十斤的裝置爬山涉水,汗水和灰塵糊在臉上,累到懷疑人生,但看到自己畫的圖紙變成現實,那種成就感,很爽。”
Kiki也感激伴侶和家人的幫助,“他們把孩子照顧得很好,讓我沒有後顧之憂。”
她說:“女性就是要追求自我,不要被世俗的眼光定義,勇敢追求夢想,只要敢想敢拼,啥工作都能幹得漂亮!
“常有人問我晚上會不會做噩夢”
19世紀英國女性詩人Christina Rossetti在詩歌《絕不妥協》(No, Thank You, John)中寫道:“我不會為了取悅你而改變;我不會低頭讓步;我是我自己;我的意願不容商量。”
在女性意識逐漸覺醒的過程中,女性不僅僅滿足於伍爾夫說的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房間”,而是屬於自己的一切權利。
臺灣女孩Lily在職業道路上同樣不取悅、不低頭、不容商量。她是一名有5年經驗的女性殯儀工作者,更是在2年前開了一家殯儀公司,取名“向榮”。
講及職業,她無絲毫閃躲,處處大方,透露十足的自豪和滿足感,更不諱言常被旁人不解。
“常有人問我晚上會不會做噩夢,其實我完全不抗拒這一行,甚至喜歡做,”她說:“總要有人做,禮儀師是陪一個人走完最後一程,很有意義。”
Lily說:“這個行業帶給人的一個滿足感是不一樣的,我們帶給的家人安慰,陪伴親人,能感受到很多信任,家屬需要這個儀式,所以想繼續做下去。”
這也塑造了她的價值觀。“走進太平間,你就自然會想到,最後在這裡大家都一樣,會珍惜當下。”
她自幼失恃,兒時面對喪儀的記憶讓她對此不陌生、不牴觸。
“躺在那邊的那個人是遺體,可是對家人來說是最親的家人,我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來做的,”她說。

Lily(圖片來源:供圖)
Lily是全澳屈指可數的華人殯儀館工作者,主要負責禮儀,包括抬棺的工作。
她認為,女性反而在這個行業更有優勢,“女生做喪儀會更親切和溫柔,如果女生做入殮師會化得更美。”
面對抬棺的工作,她唯一的想法只是“平穩地將棺木放下墓地”,“你不能有任何私心雜念。”
儘管身邊越來越多華人女性加入,但事實上,全澳亞裔入殮師仍少得可憐,來自中國的入殮師只有一名男性。
“這一行男性偏多,因為華人有一些人傳統上面的禁忌,其他種族會稍微多一些,”她說。
走上這條路,Lily直言是“誤打誤撞”,此前從事醫療管理行業,才被全澳最大殯儀公司招募。至今記得進公司的“第一課”,被帶往殯儀館的各處參觀,會客室、棺木室和太平間一個不落,而那裡跟人間絕對隔離。
“棺木室對我來說最震撼。一開門進去,房間裡很多棺材,有些蓋子開啟著。我看到一個家屬會客時很平靜的,但是看到棺木就崩潰了,”她說:“第一次看到這個畫面,一直記得當初心裡的感覺。”
她也坦言,並非所有人都能勝任,“這一行不是每一個人能做的,有些人會緊張到嘔吐,那就不適合。”
Lily有兩個可愛的兒子,一個9歲一個5歲,在他們面前,她也大方告知媽媽的工作。“他們現在就知道了,小孩子不會有反應,反應都是大人給的。”
“我覺得有夢想就要去追,每一個人可以讓想法去實現,這是澳洲很棒的地方,對女性包容力好像更大,”她說:“所以,你絕不能被別人定義。”
“整個酒吧只有我一個女人”
“它們托起孩子,它們書寫歷史,它們戰鬥,它們撫慰。”
智利詩人聶魯達在《女人的手》(Your Hands)中,這樣描繪女人的“手”和與之延伸出的女性生命力。她們不得不遊走在不同“角色”,伸出各式的手。
30多歲的Yuki是一名母親,來自中國江浙地區的溫柔女性。移民澳洲十幾年來,她的“戰場”偏偏在漁船或碼頭,每天打交道的都是行事風格與自己形成鮮明反差的漁民。

Yuki(圖片來源:供圖)
“做海鮮行業的女生比較少。”她說,決定做海鮮生意後,她是從捕撈龍蝦開始的。
“如果你不知道整個捕撈過程,甚至沒有出海親自捕撈過,他們是鄙視和不信任的,不相信你是同一類人。”
第一次出海捕龍蝦的情景,至今揮之不去。事實上,捕撈龍蝦並不難,用專門的龍蝦網“一網打盡”。“網子裡面有食物,再收網就有龍蝦了,一網子上來,真的有成績感。”
但海上一浪一浪拍過來的衝擊,卻難住了她。
Yuki最深刻的回憶是“海風”、“海浪”,“網很重”。她全程嘔吐暈船,像個弱弱的“小透明”,不得不放棄。
之後,她和丈夫經營起龍蝦工廠,負責運營、交貨和出貨等事務。自此,她最大的任務就是從這些漁民手中拿到“貨”,龍蝦、鮑魚不一而足。
“很難,尤其是女人,因為這個行業都是西人男性為主。大多世代捕撈,對其他人種排斥性很強,”Yumi說:“有時候覺得很被歧視,真的充滿了心酸。”
對她來說,與這些漁民們持續建立信任、拉近關係,是第一位也是最難的。最重要的竟是“酒”,這才是漁民能聽得懂的“語言”,也是開啟心扉的敲門磚。
“我拎著啤酒去碼頭等漁民,甚至去酒吧裡跟他們喝酒聊天。整個酒吧只有我一個女人,周圍都是男的。”
她說,“勇猛”是被逼出來的,“因為你根本不能有性別意識,建立信任後才願意把貨賣給你。和漁民越緊密,拿到貨的機率就越高。”
“漁民說話很糙,有時候,大公司指著鼻子罵S和F。沒有辦法還嘴,為了存活。”
即便已經熟悉的漁民,也時常出現“臨時漲價,沒貨了”的緊急狀況。“阻礙太多、變數太多了,只能再重新找別的漁民。”
摸爬滾打之下,她越來越懂得這個群體。“其實他們挺可愛的,直接淳樸,挺你的話就會挺到底,很講義氣。”
Yuki既要照顧年幼的孩子,還要奔波在“男人堆”裡的海鮮事業,她說:“自由做自己讓我變得強大。”
她正如聶魯達心目中的獨立女性形象——“托起孩子,戰鬥,撫慰”,同時宣稱:“脆弱啊,你的名字不叫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