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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裡面,經常用“二極體”形容那些思想極端,非黑即白的人。英文裡面類似的詞是“binary thinking"。binary是二進位制,只有0和1。但現實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黑白之間,有很多灰。
愛國與不愛國這件事,也不是非黑即白的。並非存在愛國或者不愛國兩個狀態。從邱少雲黃繼光這樣的為國獻身的英雄,到外網那些切齒痛恨中國的“核平”派,之間存在巨大的中間地帶。愛國這件事,是一個從黑到白的“光譜”,而不是非黑即白的“二進位制”。

既然是個灰度光譜,就有不同的愛國程度,可以定量分析。這裡我發明一個對愛國程度的衡量標準 – 國家利益和個人利益的兌換比:具體來說,如果你失去一元錢的個人利益,國家可以獲得N元的國家利益,N大於多少,你願意做這樣的兌換。
如果N=1, 即 1 : 1 的兌換比。我相信絕大多數人都不願意,我也不例外。之前文章提到了個人所得稅申報,我自己也是能申報就申報,能抵扣就抵扣,省一元算一元。申請退稅這件事,就說明我不願意用自己的一元錢收入,兌換國家的一元錢稅款。
1:1不願意,1:10願不願意?1:100願不願意?1:1000呢?1:10000呢?
這個兌換比,可以算是一個愛國程度的定量評價標準。當然這個兌換和金額也有關係。放棄10%的資產,和傾家蕩產,放棄100%的資產,兌換比肯定不一樣。國家獲得多少錢,能讓你心甘情願放棄1萬元?
大家可以問問自己這個問題,衡量一下自己的愛國程度。我認為,只要願意換。不管多少兌換比,都算愛國。
有些人覺得,無論多少兌換比也不換,就算國家得到百萬億,我也不願放棄1萬元。這種就算不愛國了。
古人也討論過這個兌換比。楊朱說,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這就算是極端個人主義,不愛天下。
我頭髮很多,不要說拔一毛利天下,拔十毛百毛我也願意呀。
我們定義一下什麼叫“利天下”。比如“利天下”就是光刻機突破,臺灣迴歸祖國統一,中國人均GDP達到3萬美元,但你自己得不到任何好處。這種情況下,你願意付出什麼來“利天下”。
拔一毛我願意,毛全拔了成禿子,我應該也願意。斷一根手指頭,估計也願意,但會猶豫一下,主要是怕疼。砍一支胳膊估計我很可能就不願意了。
大家也可以問問自己,為了“利天下”,你願意付出多少?
有這樣一個評價標準,就可以評估普通的人。
邱少雲黃繼光這樣的英雄烈士,為了“利天下”,不惜放棄自己的生命。這些人是光譜的一端,愛國英雄。
另一端當然是“恨國一族”,兌換比是負的,不但不希望國家變好,反而希望國家變差。
絕大多數普通人,都在中間。他們兌換比是正的,但可能數字很大。不管兌換比數字多大,只要願意付出個人利益換國家利益,都是愛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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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南偷稅漏稅這件事,根據官方公告:
經查,司馬南在2019年至2023年期間,透過隱匿收入、虛假申報等手段,少繳個人所得稅、增值稅等稅費共計462.43萬元。此外,其實控企業北京某影視策劃中心透過虛列成本費用、違規享受小微企業優惠政策等方式,少繳企業所得稅75.32萬元。國家稅務總局北京市稅務局稽查局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所得稅法》《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所得稅法》《中華人民共和國稅收徵收管理法》《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處罰法》等相關法律法規,對司馬南及其實控企業追繳稅費款、加收滯納金、罰款共計926.94萬元,已全部入庫。
我一直不喜歡司馬南,我認為他是一個機會主義者,他宣揚愛國,主要目的是掙錢。當時他攻擊聯想,我也寫了幾篇文章批評他:
司馬南偷稅漏稅,應該受到法律的懲罰,不冤。但偷漏稅這件事就能證明司馬南一定不愛國嗎?
我認為也很難說。偷漏稅,說明司馬南的“愛國兌換比”肯定是大於1:1的。個人的1元錢利益,肯定大於國家的1元錢利益。他自己的兌換比到底是多少,要看他預期的偷漏稅被查出來的機率有多大。用偷漏稅這一件事斷定司馬南不愛國,也不客觀,但他的愛國程度,一定沒有他嘴上說的那麼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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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討厭“恨國黨”,這不稀奇,大部分愛國中國人都討厭“恨國黨”。但我同樣討厭“極端愛國派”。為什麼?
馬斯克曾經轉發過這樣一張圖,為自己轉向保守派辯護。

美國的意識形態,從左(自由派)到右(保守派)也是政治光譜,不是非黑即白。
馬斯克認為,自己本來是中間偏左的,和自由派有很多共同觀點,覺得自己也是自由派。但過去十幾年,美國的自由派越來越左,越來越極端。然後自由派重新定義了什麼是左,什麼是中間派,停留在原地的馬斯克就變成了右(保守派)。
馬斯克的轉發是為自己辯護。實際上他並沒有停留在原地,是往右走了。但他往右走,和他一直被左邊攻擊也有關係。人都是有脾氣的,也有逆反心理。成功的人,ego大,脾氣也大。天天被左邊說我“右”,我就真給你右一個看看。
馬斯克這樣一個有錢,影響力巨大,執行力一流的公眾人物右轉,全力支援特朗普,對美國政治的影響是巨大的。如果沒有馬斯克的背書,2024年大選還未知鹿死誰手。
左派極端化,以及極端左派對馬斯克的攻擊,確實是他右轉的主要原因。歐美左派/自由派,動輒指責別人保守/右,口誅筆伐。結果把很多中間派趕到了右邊。
中國的情況也有類似。愛國到不愛國之間,也是一道政治光譜。有部分“極端愛國人士”,不斷提高愛國門檻,用英雄的標準要求普通人,重新定義“愛國”,動不動批評他人不愛國。
他們和歐美的左派一樣,是幫倒忙,低階紅高階黑。司馬南這樣的用,口頭愛國程度遠高於實際愛國程度的人,能真的讓中國人更愛國嗎?
一個恨國或不愛國的人,不會因為有人罵他不愛國而變成一個愛國的人。
一個愛國但不太堅定的人,卻有可能因為有人天天罵他不愛國,而降低他的愛國程度,甚至變成不愛國。
真正的自由派,應該是寬容的。接受人類多樣性,接受不同觀點。
真正的愛國者,也愛中國人。因為愛,對同胞也應該是寬容的,接受批評,接受不同觀點。接受不同人的愛國程度是不同的。不能要求每個普通人都是黃繼光邱少雲。
回到開始的那個“愛國兌換比”的概念。兌換比是負的是恨國,兌換比是無窮大的是不愛國。只要兌換比是正的,有限的,不管多大都是愛國陣營的一員。
回到拔一毛利天下那個段子,一毛不拔是不愛國,只要願意拔一毛,就是愛國的。
那些無限抬高愛國門檻,天天罵普通人不愛國的“極端愛國者”,他們自己的真實愛國程度又如何呢?他們的“愛國兌換比”是多少?說不定還不如普通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