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演繹的“壞女人”，總讓人恨不起來

“愛奇藝”開年大劇《漂白》火了。

先因為真實案件改編的大尺度劇情引來關注，再因為編劇陳枰被控抄襲陷入風波。前《南方都市報》記者王猛指控該劇抄襲了他在2012年發表的新聞調查《漂白》，而《漂白》劇組表示劇本由陳枰負責，陳枰本人則否認了抄襲指控。

撇開編劇抄襲事件，《漂白》劇中有一位表現十分亮眼的演員，得到了觀眾的注目和認可。她就是飾演宋紅玉的王佳佳，上一次大眾記住她的表演，正是《漫長的季節》中的“彪子老婆”黃麗茹。

“佳姐一笑，生死難料。”

這是《漂白》劇集裡的一條彈幕。

當王佳佳飾演的犯罪團伙女老大宋紅玉露出標誌性笑容時，盯著螢幕看的觀眾們不約而同都會感到背脊發涼，壞事將近。

以王千源飾演的鄧立鋼為首，石畢（任重）、吉大順（宗俊濤）加上宋紅玉（王佳佳），三男一女組成了作案團隊。數年間他們殺人越貨，跨城作案，利用不斷“漂白”的假身份犯下滔天罪行。郭京飛扮演一位正義的不斷找尋真相的警察，第一個重大殺人案發時，他與佯裝為租客的王千源擦身而過，隨後開始了漫長的追捕。

由於王千源在多部影視作品中扮演過惡人，此次在《漂白》中的表演只能說中規中矩，沒有超出預期。任重有一副善良溫和的長相與角色惡行相去甚遠，宗俊濤又沒有在表演上特別突出，因而王佳佳飾演的宋紅玉扛起了惡人大旗，在三個男人中顯得十分亮眼。

四人最開始從警察眼皮底下逃脫時，宋紅玉身著一襲豹紋大衣。她的波浪大卷發、超短黑皮裙、半透明黑絲襪，加上手中的冰糖葫蘆，形成了獨特的角色景觀。狠辣、瀟灑、神秘，眼前的這個女人令人好奇。

極具東北特色的扮相為王佳佳的表演加分。正如《狂飆》中高葉飾演的女老大，標誌性紅唇也終於區別開她過往飾演的角色，讓人們一下記住了這位女演員。而王佳佳與高葉還有不同，雖然都身形高挑，扮演狠辣的惡女角色，但王佳佳的宋紅玉有一份隱藏的“陰毒”——當她對著趙今麥飾演的甄珍展露笑容時，有如寓言中的狡猾狐狸和溫順兔子。狐狸上下打量滿心盤算，兔子眨巴著大眼睛，忽地跳脫險境。

王佳佳的笑，在女演員中極有辨識度。既有對異性的嬌媚，又有背後心思縝密的成熟。《漫長的季節》中，黃麗茹第一次以白色護士裝出現在彪子眼前時，她的笑容純得就像灑進窗欄的陽光，為冰冷壓抑的醫院帶來獨有的溫暖；但當劇情展開，麗茹作為廠長情人的身份被揭開後，她的笑似乎又充滿算計，不過是攀附權勢的一套工具。

黃麗茹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女人，但有趣的是，她也不是一個讓人厭惡的角色。當《漫長的季節》劇情切換到18年後某個平凡的下午，觀眾看到風情萬種的黃麗茹已經被歲月摧殘得如此蒼老、焦灼、沉默不語，她的市儈也被人同情和原諒。和彪子相伴的生活，終究成了一場空。

正因黃麗茹這個小三角色被王佳佳演出了命運的挫敗感，她的明媚和算計最終都被觀眾納入憐憫和共鳴。看著她，彷彿看自己身邊一個熟悉的小姨，從年輕時的美人兒荒廢成了今日模樣。彪子一片真心雖被錯付，但麗茹也耐著性子和懶散的糙爺們過了一輩子。婚姻裡的相互嫌棄、遺憾和不解，都因彪子的死亡而終結。當人們看到麗茹那俗氣的“紋眉、眼線、唇線三件套”，美人一生的命運也與任何一個平凡的女人沒什麼不同。

在《漂白》一劇中，王佳佳再次讓人記住了角色的複雜。她笑著接近獵物，笑著施下狠手。當她敲開趙今麥的門，她看上去自然熟絡但極具誘騙性的笑令人發怵；當她誘捕目標成功，坐在角落裡打量“獵物”，她的笑又自帶威嚴，淡定而無所畏懼。

王佳佳的笑，可以在任意場合發揮用處——圓滑，自然，該嫵媚時嫵媚，該灑脫時灑脫。每當你以為這個角色的心性應該就到此為止時，她總能笑出新的複雜來。宋紅玉的笑中還有恐懼、輕蔑、嘲諷和堅韌，讓人隱隱透過她的笑，看到背後未曾露出的命運線。

劇中有一集，宋紅玉對著甄珍和邱楓，吐露自己的過往。原來這個惡女老大也是受害者，被鄧立鋼誘騙，經歷生死一劫。宋紅玉回溯過去時輕描淡寫如講述一個他者的故事，而鏡頭掃過她的臉，當她被打劫後醒來，鄧立鋼輕鬆說已經強暴了她，宋紅玉流下淚來——那倔強的一滴淚，正是人物個性寫照。

有了宋紅玉複雜性的牽引，《漂白》這部劇才有了豐富得多的層次感。在已知罪犯是誰的第三者視角下，觀眾要繼續追蹤劇情，僅有悍匪的兇狠和警察的正義是遠遠不夠的。宋紅玉填補了對立者之間模糊的縫隙，灰暗的，彷彿有光但又迅速被撲滅的縫隙，當她實施暴行時，並不像某個被架在舞臺上必須表演為犯罪者的人物，而是一個不得不如此、命運就是走到這裡的人，觀眾最終會對她施去同情和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