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蘆澤溪徑春之初

做公眾號裡的《紐約客》
戳藍字一鍵關注渡十娘
轉發也是一種肯定
文字|洛城東‍‍
編輯|渡十娘 
【作者簡介】洛城東,原名溫科紅,喜愛文學的理科生。1987年畢業於中國科技大學近代物理系,同年透過李政道先生的CUSPEA專案赴美留學。德州大學奧斯汀分校物理博士,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金融博士,2009年遷居賓州里海谷從事獨立投資至今。
蘆澤溪徑春之初
每年冬末春初,我都會行走在這條靜默的溪徑之上。它不為人知,卻藏著春天最初的秘密。這一次,我帶來幾首詩詞和一段心境,與你共聽溪水初醒的聲音。
ChatGPT-4o所作“蘆澤溪徑”詩意配圖
若說有一種春色,不在花開滿目,而在將開未開的沉靜;不在萬芳爭妍,而在恬淡的孕育中,那麼,這,便是我所熟悉的蘆澤溪徑。
冬末春初,南山之麓,這溪徑靜得出奇。野林子中風如止水,草木仍帶著凜冽的灰褐色。天空已洗去冬日沉沉的陰翳,呈現出透明的藍,彷彿是給尚未抽芽的枝條預設的背景。葦草高過人頭,蘆花蒼黃卷曲,靜靜守候,似乎在回憶舊事,又似乎在參禪入定。
晨光熹微中,寒氣漸退。蘆葦蕩裡流溢位淡淡的草香,帶著一絲嬰兒般的暖。它極其不易捕捉,似乎只有閉上雙眼,深深吸一口氣,讓最敏感的神經去感受那氤氳資訊,才可觸及。
唯有溪水最先甦醒,薄冰初融,輕流碎響,像夢的邊緣慢慢拉開一線。綠頭鴨此時已經三三兩兩地聚集,老遠地見到人影,它們必然倉惶,要麼遊走,要麼起飛,發出一陣嘎嘎之聲。
腳下的路,被冬雪潤溼、寒冰覆蓋過,又由稀少的行人和野鹿踩踏過。白蠟木的枯乾橫躺在路邊,路的中間鋪滿了它們的碎木屑。這些昔日高大挺拔,綠蔭瀟灑的木中之王,如今卻因綠蟲為禍,化作一段段平凡的朽木。十年蟲蝕,它們一片片悄然崩逝,留下的,是堅毅的亡靈。
我常常回想起往日情景:
《白蠟木》
秋深小徑君王蝶, 
溪沿滿處飛金葉。 
蠟木煥斜陽, 
綠蟲皮下忙。
十年蠶食緊, 
堅樹交相殞。 
枯檊對蘆花, 
冰霜凝碎槎。
然而,死亡並非終結,而是歸於林地的一種方式。在原住民的宇宙觀裡,樹死若歸,其靈不拘形態,而融入萬物。遠遠望去,蘆葦中的白蠟木雖死,樹幹卻仍矗立如戟,枝椏化為泥土,彷彿在冬春之際成了一族沉默的先知。
曉徑一旁,一簇嫩芽從腐草中奮發而出,那是水仙,含苞未開,如綠箭竹羽,似乎帶著壯士的決心。輕輕觸控,你會感到一陣清寒,清寒中卻隱含著飽滿和堅實。
《林中水仙》
青澀如蔥枯草前, 
報春之意敢為先。 
瀟瀟雨後誰人喜? 
蛺蝶顛忙到夏天。
春意未發之美,在於它還未張揚,所有潛力深藏體內,如溪底暗湧。它不炫不鳴,默默承接時令,默默等雨。一如詩人最鍾情的那種低調的力量:不發則已,一發即動天地,惠及萬物。
遠處山腳的積雪仍未化盡。微風吹來,葦草搖曳;紅雀躍枝,嘰啾不已。蘆花垂著頭,像在聆聽,又像在沉思。
《苦蘆》
紅雀黃蘆醒素顏, 
踏青長喜未萌間。 
苦寒方足催春力, 
遠棹之心獨尚閒。
許多吟詠春天的詩喜愛花團錦簇、春意昂揚,而我卻偏愛這素潔與純粹的時刻。在苦寒之後,新的枝芽尚未舒展,卻早已具足穿透冰雪的力。這種沉靜的堅強,比千樹萬花,更動詩心,更催鴻鵠之志。
晨光斜照,蘆葦叢中煙柳初醒。
《春柳》
入定千絲柳, 
似同澤葦黏。 
朝朝相望久, 
知否苦和甜。
細絲紛垂,如僧入定,如女低眉,撫摸著苦寒中甦醒過來的團團蘆花。我們只能猜測它們之間的情事。
溪畔灌木下,一張舊木桌和兩張椅子忽現眼前,溪橋上苔痕斑斑,溪水緩緩流過,繞石而行。我在心中吟道:
《索康溪沿》
對飲溪邊水自流, 
悠然林鳥更何求。 
今朝索舊清音裡, 
明日詩書解世憂。
“索康”即“Saucon”,在印第安語中意為“溪之嘴”。他們把溪流、岩石、蘆葦都視為靈之延續,把土地看作對彼此的承諾,不可獨佔,也不允許藐視弱者。他們尚無文字,卻以辯論為風,口才為刃。他們有驚世奇才——如十七世紀的Kandiaronk,駁斥過歐洲人教義的荒誕、對王權的屈從,稱其為“自由的幻影”,“平等的墳場”。他們的思想曾橫渡大西洋,為啟蒙帶來春之力,夏之光,卻被後人遺忘、曲解,甚至抹除。
他們被逐、被屠、被瘟疫吞噬,如今日林中慢慢死去的白蠟木。但正如這些枯乾未倒的樹,他們的思想仍在風中迴響。每一次我走在這由枝椏碎屑鋪成的小徑上,心中便響起他們的聲音——對自然的
敬畏、對自由的堅持、對平等的嚮往。那些聲音,不是抽象的政治理念,而是腳下土地本身的迴響。
春晨最是清靈,是我最喜愛的漫步時光。踏著霜枝薄冰而行,忽見溪裡數只鴛鴦驚起,遁入林煙深處。那是木鴨,是稀客;驚鴻一瞥,如夢,似幻。我低吟:
《如夢令·春客》
又念溪晨春鶩, 踏過冰花碎樹。 驚起客鴛鴦, 驟向林煙深處。 且住,且住, 風月本無常主。
啊,我只願這不常來的北美鴛鴦,不用這樣行跡匆匆。“風月本無常主”,這不是謙辭,而是古老宇宙觀的重申。山川不是誰的私產,風與月更不會為誰停留。真正屬於我們的,是能看懂這一切的那顆澹然之心。這是蘇子的心聲,是陶令的悠然,又何嘗不是原住民的本意呢?
那日晨行,我久久站在溪橋眺望林煙。雁陣向北,浮雲變幻,溪水如弦,半夢半醒。驀然回首,溪南蘆畔,有一樹星花玉蘭方開,潔白如雪,明亮如星,竟是綿延的蘆澤中第一開花之樹。
多年行走於此,竟未識得這花的名字與香氣,它悄然而來、悄然而去,掩映於偉岸的挪威雲杉之旁,與世無爭。這春之第一縷清醒,竟早已悄然為我而開。於是寫下此詞,記一場遲來的相遇:
《臨江仙·早春星蘭》
蘭玉星開蘆澤畔,蔭分蔽日雲杉。 春寒春暖自深諳。歸鴻初望北,灼灼已山南。
常打此間霜徑過,未曾識得纖縑。 卻今有幸嗅天馣。氤氳何淡淡,清雅幾人酣?
——呵,野地星蘭,她不言不語,用一樹潔白和星芒回應天地。這便是春天的“無主之物”,是風月未名之贈,是慢行者無意拾得的天使信物。
高高的懸鈴木上,雲影攢動,雁群成字。透過參差的枝椏,晨曦照亮溪水,波光粼粼,總讓人遐想,讓人沉思。
《溪邊》
鈴懸高木亂雲飛, 
水醒春江字雁歸。 
暫得人間涵蘊藉, 
澹然煙木對斜暉。
是的,澹然。不是遺忘,而是寬恕;不是放棄,而是放下。就像這溪徑,不急著開春,也不挽留冬雪,只在歲月流轉中站成一行行不言的詩。
我願常來此地行走,端坐,聽水、觀蘆、懷人、思己。緬懷那些曾真正理解“風月無主”的人,也提醒自己,詩,不是寫出來的,是活出來的。
此心願長居蘆澤,靜候萬物之初動;長行於溪徑,聆聽那從未泯滅的自由之音。
4/10/2025完稿。攝影與文字:作者。歡迎分享。

做最好的公號  做更好的自己
電影節專題
昨日更新:
熱文連結:
    2024熱文排行榜:
移民主題:
十夜譚主題:
美國大選主題:
其他:
讀完請點"在看"讓更多人看到
圖片 I 網路
整理 I 編輯 I 渡十娘
清單內容來自 I 洛城東
版權歸原作者 I 如有侵權 I 請聯絡刪除
生活中
總有些東西值得分享
·十·娘
DES
IGN
發現 I 家庭 I 樂趣
想每天與渡十孃親密接觸嗎?
喜歡?粉她!
有話想說: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