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十年,今天非寫不可

又一場震驚世界的強姦案。
8月9日,印度加爾各答的女醫生夜班期間在醫院遭到輪姦和虐待致死。
目前超過30萬醫務工作者參與活動,至少100名抗議者因“製造暴力”而被捕。

是的,你會說“又”對於印度來說,不稀奇。
但這起案件還是過於突破公眾的底線——
女醫生遭到非人虐待,股骨斷裂。
在她體內發現了超過150mg的精液。
而醫院內這些患者,怎麼能這樣對待一位救治他們的醫生?
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一起“偶發事件”的範疇。
今天,不得不面對一個詞——
強姦文化。
十二年前,在印度已經發生過一起舉國轟動的強姦案,也是一名醫學生受害,遭多人性侵。
有部電影把事件記錄了下來,併成功地——
被印度禁了。

強姦的慘案會停止嗎?
不會。
如果整個社會都是強姦的共犯的話——
印度的女兒
India's Daughter
01
2012年的印度“黑公交性侵案”。

當時央視也持續報道。

在2015年,紀錄片《印度的女兒》問世,披露出案件背後更多駭人的細節。
受害者喬蒂。
這在印度語裡是光的意思,意味著出生的時候,神賜予了她光和幸福。
女孩,普通家庭,考取醫學院。
這在印度已經是個不可思議的人生跨越。
父母全力支援。
喬蒂則白天去上課,晚上通宵打工賺學費,每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
她不僅要改變自己的人生。
也想讓社會,變得更好一點。
然而。
還沒等她真正走上社會,這個社會就已經吞噬了它的女兒。
起初,那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
喬蒂結束了全部的課程,即將畢業。
她高興地約男友去看電影,去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誰也沒想到,電影結束後,他們會踏上一輛駛向噩夢的公交車。
光是文字描述,就讓人無法直視——
暴行過後,她與男友一起被扔到街上。

因器官重度衰竭,她在半個月後醫治無效,宣告去世。

新聞傳出,讓全世界輿論譁然。
然而這十二年來。
命運仍在不斷輪迴,重演。
在絕望中,印度的醫生和更多的民眾,終於爆發。
02
悲劇好像在於,一次意外——
喬蒂踏上了那輛黑公交;
今年遇害去世的女醫生,連續值班36小時後,進到了那間會議室休息……
但更可怕的是:
強姦並不是發生在狹小、封閉的空間,而是整個社會共同打造的囚籠中。
今年的女醫生被姦殺案。
很快,她的名字成為色情網站的熱詞,不少男性在“求資源”
甚至,在校園裡,老師也用這起案件教育學生“引以為戒”——
被強姦的女人,自己也有問題。
而在紀錄片《印度的女兒》裡,你也能感受到這種最窒息的恐懼——
罪惡的另一面,是平常。
兇手的平常。
如果只看這張臉,你會覺得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
面對鏡頭。
用平靜的語氣,彷彿在說著家常。
在他的口中,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然—
強姦?
是她的錯,是她先勾引我的。
被害?
都怪她一直反抗,要是老老實實的,不就能保住命了麼。
她不該在被強姦時反抗

她應該安安靜靜地接受強姦


你說只是因為他愚昧、沒有文化?
再往上看,是系統性的習以為常
你無法治癒病灶,甚至連手術刀也已經被感染——
律師,信誓旦旦地以同一套說辭替兇手辯護。

女人就像花,男人就像刺

如果你把鑽石擺到大街上

就別怪狗把它叼走

面對遊行和群眾抗議。
警察局長卻始終強調治安良好的“大局觀”。
甚至,在兇手被判決死刑後。

還有人指責法律不公,因為這無疑助長了女性的“放蕩”:

如果我的女兒或者姐妹有婚前性行為
給自己抹了黑讓她們自己顏面和人格盡失

我非常肯定我會把這種女兒姐妹拉到農舍去

把汽油澆在她身上 然後一把火燒了她

強姦,從默許,到狡辯,再到鼓勵。
成為了自上而下的一套統治機制。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一旦失去強姦文化,他們就失去了對女性的恫嚇。
外面越亂。
女性就越無法在社會上正常行動。
也就只能更依附於家庭,更容易被限制起來。
對於那些敢於衝破傳統、追求獨立自主的女性,許多人甚至認為,被強姦就是她們應得的下場。
這或許就是兩起強姦案產生呼應的原因——
醫學生。
被輪姦。
極度暴力。
其中包含的,是對女性知識精英,集體無意識的憎恨。
就像兇手被問及作案動機。
他回答只是簡單的見色起意:
但如果只是單純的好色,何以痛下殺手?
以他有限的文化水平,或許也難以真正理解到自己深層的恨意,從何而來。
紀錄片走訪了其中一位兇手的家庭。
出生於貧民窟,從小父母疏於照料,幾乎沒有上過學……
一個赤貧的無產者。
他憎惡社會,憎惡上層社會。
但實際上——
他更恨比自己地位還低的人,竟然可以爬到自己頭上。

女人,考上醫學院,得到體面的工作。

憑什麼?
改編自印度“黑公交”事件的劇集《德里罪案》,這樣解釋強姦案發生的原因:
不用尋找案件的意義

這很正常 全世界都是這樣

這些未接受過教育的年輕人
他們沒有接受過性教育
卻能從網上免費下載到淫穢影片
他們不知道該如何理解
他們會物化女性
希望自己也能擁有女性
要是得不到,就去搶,反正他們也一無所有

但在紀錄片《印度女兒》中,一位學者也說——

集體性侵的本質,其實是施暴者在炫耀自己的優越感。

你不能挑戰底線
不能挑戰一條劃分我和你權威差異的底線
貧困的底層。
冷漠的司法。
性別不公的文化。
三者形成了緊密咬合的齒輪,深深地嵌入了社會根基。
而試圖用自己的知識,照亮和溫暖大眾的女孩,都被絞入了這臺機器,血肉模糊。
可能才是最讓人感到悲涼的原因。
03
2015年,《印度的女兒》被禁。
因為印度當局認為,這樣一部真實的紀錄片,內容敏感,容易造成騷亂。
“它製造了一種恐懼和緊張的氣氛。
也許在一些人看來。
只要受害者不尖叫,一條充滿強姦的街道也是寧靜和諧的。
如果說真相造成了騷亂。
那麼之前的人不騷亂,就是因為穩定嗎?
不過是麻木罷了。
《印度的女兒》,走訪兇手的家庭,周邊的人都在抱怨判刑太重了——
每天那麼多強姦案,有必要小題大做嗎?
你們判他死刑,有沒有為他的妻子著想過?
在紀錄片和劇集中都有一個細節。
在公交車上,有一個後期被警察用來辨別作案車輛的顯著標識。
一尊溼婆神像。
德國學者施勒伯格在《印度諸神的世界》中寫道:“溼婆被看作寂靜不變的意識,只有透過象徵著生命的陰性來源的女神,才能發展出各種特性。
明明有神明的啟示在前。
人的內心依然是麻木。

漠視和抹殺女性本來的價值。

文化忽略了平衡與平等。

這種文化,最終必然也反噬自身。
那些受教育的女性。
好不容易完成了自我蛻變。
可是正當她們要突破那層束縛的繭,飛到社會的時候。
剛伸出翅膀,就遭到撲殺。
《德里罪案》中。
處理“黑公交”事件的是一位女警長,她也有一個女兒。
在案件發生後,女兒萌生了離開印度的想法,她勸說道:
“你要相信國家,這個國家依然很美好。”
可女兒卻說——
就是因為人人都像你這樣想,印度才會這樣。
好像,女性為了安全只有兩種——
要麼飛走。
要麼躲在繭中,禁錮一生。
今天我們也總是聽到這樣的聲音,“哦印度,那不奇怪了”。
似乎是一種天性和必然,顛撲不破。
在十二年前。
印度憤怒的女人衝上街道。
她們高喊口號,棍子和高壓水槍打在身上,但沒有人因此退縮。
一次次念出喬蒂的名字,替她,還有千千萬萬個未來的自己抗議。

而如今。

同樣的事情又一次發生。
她們又一次走上街頭,為女實習醫生,和所有的女性奔走呼號……
歷史被困住了?
什麼也改變不了?
或許。
但發出聲音來,不是因為她們知道有用,而是別無選擇
因為不能讓同樣的事情,那麼輕易地傳遞到下一代。
更不要讓孩子們,在遇到和一樣的事情的時候,指著父母說:都是因為你們的沉默,就是因為你們都這樣。
說到最後,Sir不禁想起紀錄片最動人的一幕——
喬蒂去世後。
她成功地剝脫掉整個社會賦予的性別外殼,成為一盞河燈。
那一夜,成千上萬遊行的人們為她劃亮火柴,高舉燭光。
喬蒂是一顆過早熄滅的火種。
但她留下的遺言,會是照亮她的同胞、姊妹、天下女性,一束永恆的光——
希望在不久的將來
女效能夠被這個世界以新的眼光看待
她們生而自由
再暗的黑夜
也終究會被強大的黎明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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