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過年 寂寞與溫馨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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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中國新年， 依舊上班。

早晨7點鐘的醫院一如往常，安謐、祥和，只有急於上班的人行色匆匆。

我一如往常，乘電梯上四樓去實驗室。

剛準備進電梯，一個熟悉的身影向電梯奔來，我用手擋住門，讓他進來。

他看了我一眼，咧開嘴笑了，黑黑的皮膚襯得牙齒格外的白。他說：Min, 是你， 好久不見。

我也笑了，說：Kris,你好，好久不見。

接著又開玩笑說主要是你不想見我吧。

Kris 立馬回了一句，不帶一絲猶豫，說 You kicked me out。意思是我不願意見他在先。

我一下子笑得不能自己。這裡的故事只有我和他才能明白。

Kris 沒有問我， 直接幫我按了上四樓的電梯， 然後和我聊了起來。說他負責檢查的事物越來越多， 說新來了一個幫手， 跟他一樣壯， 然後又用手比劃著說比他稍微壯一點點a little ……

我笑著聽他慢悠悠的說，也不時加一句：我見過你的助手，比你不是壯一點點，是壯好多好多。

我也用手比劃著，他笑得嘴咧得更大，牙齒更白了。

不消一分鐘，就到了四樓，我走出電梯正要與他道別，才發現他只按了四樓的按鍵。我說：你也上四樓？

他說我就是想和你聊一聊，送你到四樓。然後他目送我走出電梯，又說了一句：Happy Chinese new year.

我感動得竟然不知道如何回覆， 只是輕輕擺手與他道別。

今天是中國新年，一個和我沒有多少交往的人送我上樓，又向我祝福新年， 這種溫馨輕柔地漂浮在空中，瀰漫在每一個角落。

好難得，寂寞中的溫馨。

和Kris 相識於兩年前， 他負責檢查地下室的每個實驗室的eye wash，一種每個實驗室必備的預防化學藥品進入眼睛的沖洗裝置，醫院要求每週必須檢查一次，並做記錄。

Kris 負責地下室所有實驗室的洗眼裝置，我們實驗室在地下室也有工作室， 而其中有一個房間是特殊鑰匙，不是萬能鑰匙能開啟的。

我擁有其中一把鑰匙， Kris 每次上四樓到我的實驗室取了鑰匙，下地下室做完檢查，再上四樓把鑰匙送還給我，每週一次，一月四次，很少間斷，即便休假，他也會提前告訴我， 

讓我不要等他。

一個工作態度非常認真的黑人小老頭。

Kris 是退役老兵，他說他在部隊工作30多年，現在不用工作也可以，但在家待著很是無聊，不如出來工作更有價值。

每次Kris 來實驗室都會和我聊上幾句，他已經是有4、5 個兒孫的爺爺輩的人了，Kris性格非常好，也非常有禮貌，說話慢條斯理，一字一句，每次取鑰匙，送鑰匙都要說好幾遍謝謝，而我又為每次讓他來回上下樓取鑰匙覺得愧疚，所以我也不停重複的說好多遍謝謝。

有一天，我突然發現地下室那個房間的側門萬能鑰匙可以開啟，就立馬告訴了Kris，從此Kris不用每週再到我們實驗室來，我見他的機會也就少了許多， 這也就是Kris一大早說我先把他踢走的原因。

今天是中國新年，我依舊上班，Kris的祝福讓我心情好好，我不再心情頹廢， 按下浮躁的心繼續工作。

時過9點，隔壁實驗室的印度博士後Magesh 來到我的房間，給我講故事。

他說早晨送小兒子去幼兒園， 兒子突然對他說今天是Chinese new year.  

他很是驚訝，問兒子怎麼知道的？兒子說老師講的，下午他們幼兒園還有party慶祝。

聽著Magesh 的敘述，心裡湧起一股暖流，中國新年，不僅我一人惦記，還有很多人惦記，還有很多人在慶祝。

中國新年的這一天我很忙，也很充實。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著熟悉的走過無數遍的街道，突然想起那個有兩年沒有聯絡的學校校車司機Tim, 那個黑黑的， 壯壯的比Kris 更結實但遭遇車禍後無法再工作的Tim, 他曾經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打電話告訴我他恢復狀況，但兩年前突然失了聯絡，我試著給他打過電話， 但一直沒有音訊。

今天是新年， 想起Tim總會在新年給我送巧克力， 我不自禁按下Tim的電話， 鈴聲響起， 

沒有人接，剛打算合上手機，裡面傳來熟悉的聲音， Tim 說我知道你是誰， 你的聲音我太熟悉了。

遭遇車禍，腦袋受傷嚴重， 做過幾次大手術的Tim 依舊思路清晰的跟我講他受傷的經過，儘管每次電話都講，但清晰依舊，看來腦部受傷的Tim 恢復得真不錯。

Tim 告訴我他的手機丟了，和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聯絡，他一直期盼著我的電話，他還開玩笑的說他的朋友都在問他：你的中國girlfriend 女朋友哪裡去了。他又解釋他們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朋友關係。

我連忙附和：是的，他們根本沒有像你我這樣的朋友。

Tim 很高興，說終於聯絡上了，他會繼續保持和我的聯絡，最後又說道：看來巧克力是無法送給你了， 祝你新年快樂。

我竟然眼溼，有點哽咽，只輕輕回覆道：也祝你天天快樂。

今天是中國新年，有寂寞，但更多的是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