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的火著了又滅,美國恢復小額包裹免稅政策有哪些考量?

2 月 1 日,特朗普釋出行政令,宣佈對中國商品額外徵收10%的關稅,同時取消了中國商品的小額包裹免稅政策。不過 2 月 7 日,在法令生效三天之後,特朗普政府就宣佈暫行執行對中國小額包裹徵稅的政策。
小額包裹的免稅政策原文是 de minimis,這是一個用拉丁語來表達的法律術語,原意是「法律不過問的小事」。此前價值低於800美元的小額貨物從海外進入到美國的時候,不需要繳納關稅,在辦理通關手續的時候也會更簡化。
 de minimis 的英文釋義與起源 | 圖源:Oxford Dictionary of English
美國原本的免稅門檻是 200 美元,在 2016 年,小額包裹的免稅門檻從 200 提高到了 800 美元。這一政策也讓 Temu 和 Shein 等跨境電商平臺受益,他們平臺上的商品價格都比較低,可以從中國直接發貨空運到美國,期間不需要繳納關稅。這項政策的反對者認為,小額包裹的免稅政策使得 Temu 和 Shein 和美國零售商相比,有了不公平的價格優勢。
那麼美國暫時恢復小額包裹的免稅政策,可能有哪些考量和原因?
特朗普在 2 月 1 日宣佈了取消小額包裹免稅政策的行政令,但是生效日期是在 2 月 4 日,也就是說美國政府只給了海關 3 天的時間,來為新政策做準備。大量的包裹積壓在了機場的入境港口。去年美國進口了 14 億個符合免稅政策的小額包裹,平均下來每天有近 400 萬個包裹。
美國海關的前官員在接受路透社的採訪時表示,在三天的時間之內,美國海關、電商平臺、包裹的物流公司等各方需要進行合作,協調包裹入關的新程式,而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以往像這樣重大的變化通常需要協調幾個月的時間。
此外,USPS,也就是美國郵局也是特朗普行政令難以實施的一個因素。像是聯邦快遞、UPS 和 DHL 這樣的快遞公司,通常都會在公司內部設立專門的部門和流程,代替海關向包裹收件人收取關稅。而美國郵局是美國聯邦政府下設的一個獨立機構,他們的業務主要圍繞寄送信件展開的,沒有處理海外商品關稅的機制。有行業人士表示,美國郵局根本沒有能力自己向消費者收取關稅,儘管他們運輸的符合免稅政策的小額包裹只佔到了總數的 5%,有行業專家在接受路透社的採訪時表示,美國郵局是取消小額包裹免稅政策的致命弱點。
此外,取消免稅政策的小額包裹針對的不是發貨地,而是原產地。也就是說美國海關不能只審查從中國發貨的商品,還要辨別來自其他地區包裹中的商品,是不是中國製造的,這樣辨別起來工作量非常大。
即使未來美國最終取消了對小額包裹的關稅豁免,Temu 和 Shein 面對亞馬遜、沃爾瑪等不同商業模式的平臺,還是會有低價優勢。中信證券在研報中進行了一次推演:在小額包裹需要繳納原本豁免的關稅、同時加上針對中國新增的 10% 關稅之後,Temu 上一件原本 40 美元的商品,價格將提高了四分之一,達到了 50 美元左右。而亞馬遜上同樣商品的價格,從原來的 67 提高到了 69 美元。儘管 Temu 上商品漲價的幅度更大,但即便漲價了,最後還是要比亞馬遜便宜。
彭博的分析也認為,關稅不會終結 Temu 和 Shein 商業模式,符合免稅政策的小額包裹,大多是透過空運進入美國的,採用空運的物流方式,包裹在一、兩週的時間內就可以到達消費者手中。而亞馬遜和傳統的批發渠道,通常採用海運,中國到美國的海運需要消耗十幾天到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這還沒有計算港口清關、以及送到消費者手中的過程。
生產廠家把商品供應給 Temu 和 Shein,會比傳統的批發出口的渠道更快地拿到回款,快速地將庫存轉化為現金。這樣的方式生產廠家來說更有吸引力。介面的分析認為,一些有現金流危機的廠家,需要快速回款,願意在 Temu 和 Shein 上以接近成本價的價格去供貨。
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和耶魯大學兩位學者聯合發表的論文也顯示,和其他街區相比,受影響的小額包裹更多地流向了美國比較貧困的街區。因此,取消免稅政策將對貧困家庭造成不成比例的傷害。經濟學人認為,特朗普推遲了強制關閉 TikTok ,似乎是為了安撫 TikTok 上的眾多美國使用者,也許憤怒的消費者也會改變他對小額包裹免稅政策的看法。
除了消費者受到的影響,一些二手商家和轉賣中國商品的賣家也受到了這一政策的影響。連線雜誌的報道顯示,一個加拿大的二手服裝公司面向美國的消費者進行銷售,由於大部分的服裝都是中國生產的,因此他們的包裹進入美國時也需要繳納關稅。
實際上由於擔心小額包裹的免稅政策被取消,幾家主要的跨境電商平臺,在去年就已經開始大力推行半托管模式,讓商家負責跨國的物流和倉儲。電商研究公司 Marketplace Pulse 的資料顯示,目前 Temu 在美國銷售的商品中,大約有 20%是從美國當地的賣家直接發貨的,而不是直接從中國發貨。此外,Shein 最近在要求他們的供應商到越南建廠。
目前美國政府只是暫停執行取消小額包裹的免稅政策,那麼對於 Temu 和 Shein 來說,未來還有哪些其他的影響?
根據彭博社的報道,信用卡的支付資料顯示,在特朗普取消小額包裹免稅政策之後,Temu 和 Shein的銷售額持續下滑,在 2 月 7 日,Temu 的單日銷售額和前一週相比少了三分之一,Shein 更是下降了四成。可以預見的是,當小額包裹免稅政策被再次取消之後,Temu 和 Shein 上的商品銷量還會受到進一步的影響。
在免稅政策被取消後,拼多多的股價下降了近 6%,不過這與去年八月的近三成的跌幅、市值蒸發了 500 多億美元相比並不多。去年年初 Temu 母公司拼多多的市值曾多次超過阿里巴巴,但是在去年的八月,拼多多釋出二季度財報後的電話會上,拼多多高管直接提到他們的利潤會進一步下降,他們認為拼多多的全球化的業務經營,受到的非正常商業因素的干擾變多。第一財經的分析認為,拼多多過去兩年的高估值與 Temu 帶來的想象力有很大關係。過去幾年,拼多多在海外面臨的合規風險與日俱增。
相比於提前釋放了負面影響的拼多多,還沒有上市的 Shein 想要順利 IPO,要克服的困難變得更多了。有行業人士認為,與其他跨境電商服務不同,Shein 上售賣的主要是服飾,需要對流行趨勢快速進行反應,因此交付的速度十分重要。和 Temu 相比,Shein 更加依賴空運的方式。而享受免稅政策的小額包裹,主要就是透過空運進入美國的。
從 2022 年開始,Shein 就傳出了上市的訊息,後來又把上市地點從美國改成了英國。根據路透社 2 月 15 日的報道,Shein 原計劃上半年在倫敦上市,但是受到政策的影響,他們把 IPO 推遲到了下半年,公司的估值也從 660 億美元減少到了 500 億美元。
隨著 Temu 和 Shein 全球業務的不斷擴張,美國以外的地區也想從監管上控制免稅包裹,來保護本地的商業。在今年的 1 月 1 日,美國的近鄰墨西哥就宣佈新出臺了一項規定,對透過快遞公司進口的小額貨物徵收17%到19%關稅。日經的分析認為,墨西哥徵收新關稅明顯是在向美國特朗普的新政府示好。特朗普此前一直在指責墨西哥對中國產品態度過於寬容,當特朗普確定再次當選美國總統後,墨西哥接連對中國產品採取了強硬態度。
另外,歐盟的小額包裹免稅門檻只有 150 歐元,大約是 157 美元,遠低於美國的 800 美元。但是去年進口到歐盟的這類包裹數量達到了 46 億件,是 2023 年的兩倍,相當於每天有 1200 萬個包裹。而如此巨量的包裹中,有超過九成來自中國。根據路透社 2 月 6 日的報道,歐洲委員會表示正在考慮針對 Shein 和 Temu 的跨境電商模式進行調查。他們認為廉價的進口商品對歐盟賣家構成了不公平的競爭,同時大量運輸的包裹還對環境和氣候產生了負面影響。
不過有律師在接受財經的採訪時表示,歐盟的立法流程不會很快,新一屆的歐委會剛剛開啟了五年任期,因此最快可能要到2025年2月才會提出相關提案。此外,提案在提出後還要經過各個成員國的討論。
而在東南亞,印尼、越南等地的政府也紛紛採用各種措施,限制 Temu 和 Shein 的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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