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為河南人,我不太相信河南在防疫方面有傳說的那麼厲害。

圖:網路對河南“硬核防疫”的中心思想總結
我老家所在的村,人們照常拜年,並沒有人戴口罩。有一個人從武漢打工回來,人們對他有一點點疏遠。
但這種“疏遠”有一半是開玩笑性質,他並沒有隔離,生活也照舊。
我爸對疫情的判斷,來源於他看到的央視。“和那一年非典差不多”,“已經死了20多個了”,“農村要好一些,傳播比較慢。”我媽更擔心一些,這主要是因為他膽小。
問了三個從北京回河南過年的媒體朋友。她們分別在南陽、周口和鶴壁。南陽的要求從武漢回來的每天報體溫,鶴壁的社群也開始上門統計人員情況,而周口也就是我老家的朋友,沒有看到任何網上所說的“硬核防疫”。
社交媒體上有一些未經證實的“土方防疫”圖片,比如在河南與湖北交界的地方,把路挖斷,阻擋湖北人進入。這並不是沒有可能,畢竟湖南嶽陽官方釋出了嚴禁武漢人員入境的訊息。但是這樣的資訊相當怪異,實際上超出了法律允許的範圍,即便是“一級應急預案”也不包括這樣的極端措施。

社交網路裡被許多人點讚的一張圖:勸返
但是在除夕這天,網上確實出現一股為河南點讚的風潮,我也受到了鼓舞。
這畢竟是很多年來河南人揚眉吐氣的一刻,要知道,在2019年還有河南人因為就業歧視打官司呢。
河南的防疫措施,最被肯定的是“2019年12月底,河南就停止了鄭州開往武漢的班車”,這個舉措的作用被誇大了。在鄭州和武漢之間,長途客運大巴一直都不是主力,即便沒有高鐵的時代,人們也能透過京廣線輕鬆乘坐火車抵達。一個買不到班車車票的人,可以有幾十上百趟火車可以乘坐。
但這個舉措確實是鼓舞人心的,不是因為它實際上有效,而是因為它非常及時。“12月底”,大多數人對武漢的肺炎漠不關心,媒體報道的也很少。
在這個時間節點能夠做出判斷和反應,確實需要專業知識和魄力。
網友為這條舉措點贊,隱含的訴求是“如果應對能夠再及時一點就好了”。


對地方政府來說,何時做出反應,做出什麼程度的反應,也許是一個複雜的考量,但是對公眾來說,確實是“越早越好”。人們不禁聯想,湖北如果能夠像河南一樣,在12月底就做出反應,如今的局面會不會有很大不同?
河南面臨的防疫局面相當複雜。河南是全國第一人口大省,又和湖北接壤,距離武漢也很近。儘管河南人外出務工主要集中在珠三角、長三角和北京,武漢並不是重要的“打工目的地”,但是在高鐵時代,武漢和鄭州的連線相當緊密,兩地人員往來相當頻繁。自從京廣高鐵全線通車後,河南和湖北沿線的幾個城市,已經高度一體化了。
更重要的是,河南面臨前所未有的“返鄉過年”壓力。不少網友所曬的圖片都顯示,河南多地對返鄉人員進行了摸底排查。河南電信部門發了不少疫情簡訊給使用者,這能夠讓資訊通達到那些不能熟練使用社交媒體的老年人。

硬核防疫的要點,在於沿用了傳統的動員群眾模式
這些“基本工作”,確實能夠給人一種安全感,特別是旁觀者。
這一舉措可能並不是普遍性的,但是它卻告訴人們,我們有可能忽略的一個重點和難點,那就是農村的防控。和大城市相比,農村人沒那麼聚集,但是不但人們在春節的流動更加頻繁,也更缺乏衛生觀念和救治能力。防疫的觸角深入到基層和農村,是防疫措施得力的一個標誌。

2003年非典的時候,我老家有一個村民從北京騎腳踏車“逃”回來,但是在村口被攔截了。人們讓他在田裡的瓜棚裡隔離了半個月。如今的宣傳,讓人想起17年前。
對“吃瓜群眾”來說,這其實是很好的警示,農村人可能搞不懂病毒的習性,也很少有人戴口罩,他們對隔離“外來者”卻有相當的熱情。

還有不少“好事的”網友研究起河南省相關領導的履歷來。
河南新任省長尹弘,在上海任職多年的經歷被網友肯定,認為他是一個非常務實能幹的官員。河南省衛健委主任闞全程也被網友盛讚,他是免疫學博士,曾經擔任鄭大第一附屬醫院的院長,這是一家規模龐大的醫療機構。分析者認為,這兩位“將才”的組合,無疑有利於早期防疫工作的謀劃和佈置。

網路熱圖對於河南領導層的讚美,也表達著內心的理想應對渴望
網友對河南的點贊,最終讓河南上了熱搜,《人民日報》官方微博都專門轉發了不少網友的截圖。獲得點贊數較多的評論是呼籲別的省到河南“抄作業”,學習河南的“硬核防疫”。
客觀說,這種表揚為時過早。換句話說,網友相信的更多是一個“理想化”的河南。這種稱讚,對河南的防疫可能有推動作用,因為河南要付出更多努力,才能配得上、對得起這次熱搜。
但是在這種“抄作業”的呼聲中,我們也能看到人們期待的“最佳防疫”到底是怎樣的——它需要務實而專業的官員,能夠及時而有效地採取行動。它需要非常透明而及時地、多渠道向公眾釋出資訊,將防疫舉措推向社會的每一個角落,包括農村。

這個“理想模型”的核心是,抗擊新型冠狀病毒引起的肺炎疫情,需要政府、社會以及每個人都投入進來,各司其職,才能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終的勝利。網友透過讚美河南“硬核防疫”,在本質上表達的是一種“全社會團結”的願望。
看上去這是一個悖論。防疫實踐中,最關鍵的一個詞是“隔離”。我們需要把“疑似”和“確診”的患者分類隔離起來,進行有效治療,也需要每一個從武漢離開的人,先“自我隔離”一段時間,密切注意自己身體。但是,要想真的戰勝病毒,我們卻不需要內心的“隔離”,恰恰相反,我們需要的是團結。
一個武漢的朋友,在除夕這一天生病了。他的手莫名其妙痛了起來,在偷偷去小診所輸液後,他在家中感嘆:“哪怕是能夠雲聊天也好啊。”
在“讚美”河南“硬核”的時候,我們需要對武漢獻上柔情,或許從關心你身邊的武漢朋友開始。因為“硬核”的核,就在於人心,而不是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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