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生也月入過萬”,但這一行業嚴重缺人

文|張旦珺
編輯|何子維
視覺 | 顧薌
市場對尋求AI人才的渴望,到了按圖索驥的程度。
晚點latepost曾在報道中記錄過這樣一個細節:當一位投資人循著AI論文上的名字一個個去拜訪時,發現他們此前都與張一鳴單獨見過面,其中包括尚未畢業的博士生。
這是一個訊號,意味著網際網路大廠正在使用它們的最大能量挖掘AI領域的人才。
不只是頂尖精英,對於任何一個處於快速爆發期的行業來說,支撐業務落地的基礎崗位員工也會成為爭奪的焦點。2月中旬,阿里巴巴AI To C業務開啟大規模招聘,開放崗位達到數百個;幾乎在同一時間,騰訊旗下AI助手騰訊元寶開啟“熱招”。
騰訊元寶開啟“熱招” / 圖源:騰訊招聘
當焦灼、激烈、殘酷的AI競賽發生時,屬於個人的機會就出現了——各大公司率先捧出的招聘誠意,就是薪資。
今年農曆新年之初,超級獨角獸DeepSeek就曾因高薪招人引發了大量關注。
根據DeepSeek母公司幻方量化釋出的招聘資訊,所有招聘崗位年薪均至少約50萬元,部分崗位如深度學習研究員的最高年薪超過176萬。即便是“AGI實習生”,其工資為500元/天—1000元/天,亦能月入上萬。
DeepSeek釋出的崗位招聘資訊,部分崗位如深度學習研究員的最高年薪超過176萬‍‍‍‍‍‍‍
放眼整個AI行業,高薪仍是普遍現象。根據獵聘大資料,近一年AI技術熱招TOP5崗位中,有近三分之一(30.97%)的崗位年薪在50萬以上。
過去,傳統網際網路行業的繁榮,誕生了一批以程式設計師為代表的城市中產,當下,AI也在催生這樣的盛況。
漲薪30%不成問題
在某網際網路大廠當程式設計師的莊成,最近正在考慮跳槽,他在尋覓與AI有關的機會。
原因是多重的。
一方面,傳統程式設計師的前景令他感到擔憂。“AI發展快得讓我頭暈目眩,害怕被AI取代”, 莊成對鹽財經說。年前,部門領導找他談話,表示未來引進AI技術後可能會裁員,首先將留用更擅長使用AI的程式設計師。
莊成在研究生階段學的就是人工智慧,只是四五年前剛畢業的時候,人工智慧還算不上一條寬廣的道路,對口的工作並不好找。他記得實驗室裡曾有位博士生畢業後去了華為,拿到百萬年薪,但那是少數頂尖的AI專業人才,他和很多人一樣,進了網際網路公司成為了一名程式設計師。
短短幾年時間,形勢發生扭轉。初級程式設計師開始感受到來自AI的威脅,極力想要往AI的池子裡游去。
相比於其他人,IT從業者對AI興起的感受更加直觀、複雜,他們不得不改變自己,全面擁抱AI。莊成調侃,“熟練使用各種AI軟體”會成為以後人們簡歷上最常出現的一句話。
莊成想要跳槽的另一個原因是薪資。
儘管受到工作年限、面試表現等因素影響,但如果能順利轉向AI相關的崗位,漲薪30%不成問題,而這是如今普通大廠程式設計師跳槽後薪資漲幅的上限。
“這幾年AI崗位薪資的漲幅,顯著高於其他計算機相關的行業。”深圳AI公司超引數科技CTO張正生如此告訴鹽財經。
AI人才薪資水漲船高,部分是市場化競爭的結果。
IT從業者對AI興起的感受更加直觀、複雜
在大眾尚未察覺潮水變化的2012年,頂級AI人才的爭奪戰已經打響。
當年,AI之父、2024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傑夫·辛頓,以及他的兩名學生,發表了一篇突破性的論文。大公司們迅速意識到其中的價值,紛紛想要成為辛頓團隊的僱主。谷歌、百度、微軟,還有DeepMind,參與了一場對於辛頓團隊的秘密競拍。儘管百度最終競拍失敗,但那是中國公司第一次感受到,國際巨頭在AI投資上的不遺餘力。
在ChatGPT震驚世人後不到一年時間內,OpenAI就喊出1000萬美元的“天價年薪”招人。緊張的情緒在國內也初見端倪,第一財經曾在2023年報道,北京大學軟體工程相關實驗室的教授表示,他團隊裡的學生還沒有畢業,就有大公司用數百萬年薪來挖人。
而如今,隨著AI應用在日常生活中鋪陳開來,AI職業的紅利,也從極個別的頂尖人才不斷下沉、擴散。
根據中國新聞週刊報道,目前,字節跳動給一些碩士畢業的AI人才開出的月基礎工資達到5萬—6萬元,非“人才計劃”應聘者的月基礎工資也可達到4萬元左右;阿里、騰訊兩家大廠非“人才計劃”應聘者的月基礎工資約為3萬元。
獵聘大資料則顯示,約有31.72%、38.34%、38.71%的演算法工程師、深度學習、機器學習相關崗位,年薪在50萬元以上。
越來越多人想要抓住當前的機遇。
2025新春開工首周新發職位同比增長最多的細分職能TOP5 / 圖源:獵聘
“行情確實挺好的,現在有些公司開的價格比較高。”上海的AI演算法工程師林舟最近也在觀望,伺機在更大的市場找到更好的機會。
說到期望的工資漲幅,他對鹽財經表示:“希望可以50%以上吧。”
“HR幾乎每天都翹首以待”
就像程式碼塑造了我們今天辦公、打車、點外賣的生活,未來,人們日常生活的基礎可能是AI。
IDC預測,到2026年,三分之二的雲應用將使用AI,預計有八成企業需要AI熟練工。
麥肯錫公司也曾預測,到了2030年,中國對熟練AI專員的需求將增長至2022年的6倍,達到600萬,但屆時,中國的AI人才供應量只能達到200萬,存在400萬人的缺口。
麥肯錫曾釋出《生成式人工智慧的經濟潛力》研究報告,在報告中,分析師們透過對47個國家及地區的850種職業(全球80%以上勞動人口)的研究,探討了在AI成指數級發展背後,對全球經濟將帶來的影響
網際網路大廠在今年的校招中已經表現出了對AI熟練工的巨大需求。2月27日,阿里巴巴春招正式啟動,阿里官方介紹,在開放的3000個實習生崗位中,近5成都與AI相關,部分AI業務部門佔比更高,高德AI相關崗位佔比約65%,阿里雲超過80%。
一切都在指向一個事實:AI行業很缺人。
獵聘大資料顯示,截至2025年1月,獵聘平臺AI技術整體人才緊缺指數(TSI)為3.24,TSL>1即表示供不應求,這表明AI技術人才處於高度緊缺的狀態。
“HR幾乎每天都翹首以待。”專注於AI影片生成的新壹科技告訴鹽財經。目前,該公司急缺的既有AI專精類人才,比如AI演算法工程師、模型最佳化工程師等,也有懂得行業場景的AI場景方向運營師。
AI缺人,一方面,源於前景光明、市場火熱。
另一方面,企業在用人上,確實存在著痛點。
某家科技公司曾對媒體表示,在招聘大模型演算法工程師時,400個人裡可能只有1人是該領域的,而且只在某個方向上有所涉獵,不是全面人才。
而對於求職者來說,他們首先看見的是高的門檻。莊成說,“演算法崗”是AI行業中最核心的崗位之一,它的高薪令人嚮往,只是要求同樣很高,“不少要求學歷背景和論文成果”。
張正生告訴鹽財經,自己在招聘AI技術人才時第一注重候選人是否有過硬的基礎能力,第二看候選人是否有系統性的能力,能站在全域性視角理解自己所解決的技術問題對上下游發揮的作用。
“AI人才的實際動手能力很重要,效率可能永遠是AI企業追求的,而基礎非常好的同學才能對效率提供保證。”張正生說。
據他向鹽財經介紹,目前,公司聘用的AI技術員工,不僅有計算機、通訊背景,還有來自機械、電子積體電路專業的畢業生。理工科學生在高校內有更多資源瞭解到AI的發展趨勢,他們最終能夠踏進這個行業,有不少是自我驅動學習的成果。
林舟的專業是數學,他在校內自學了程式設計。2020年左右,他開始對人工智慧產生興趣,接觸到了NLP(自然語言處理)這一人工智慧的具體方向,併為從事AI工作做準備。林舟表示,數學系的學生適合學習AI,因為AI的核心是演算法,而演算法由各種數學公式組成。
AI的核心是演算法
過硬的AI技術基本功是一方面,對於大量面向具體業務的崗位來說,還要求應聘者有充分的行業認知。市場上,這類複合型人才少之又少。
張正生表示,經過幾年的發展,超引數已經從最初的以技術為導向,變得更重視商業化落地。到了這個階段,他發現既懂AI技術又能理解業務場景的人才非常稀缺。
實踐過程中,技術與落地總是存在鴻溝。新壹科技也告訴鹽財經,儘管近幾年國內高校開設了大量人工智慧相關專業,但人才培養與產業的實際需求存在差距,導致這些AI種子短時間內難以滿足企業的現實需求。
泡沫、星辰與大海
資訊科技勞動者是後工業時代發展最迅速的群體,他們也是一個國家中產的中堅力量。經濟學家蕭灼基曾在21世紀初判斷,未來中國的中產階層首先來自能將成果轉化為產業的科技人員,他們以技術入股的方式,投入到企業中,如果企業上市,就可獲得大量的分紅。
後來,這樣的財富故事多次真實上演。網際網路巨頭上市的鐘聲響起,中國就在一夜之間多了上萬個千萬富豪。
能讓AI人才沸騰起來的,不僅是實打實的薪資,還有一種對未來的許諾。
資訊科技勞動者是後工業時代發展最迅速的群體 / 圖源:劇照《平凡的榮耀》
不斷上漲的股票,是這些許諾的其中之一。在與谷歌的搶人大戰中,OpenAI開出的一大誘惑條件就是股份,OpenAI允許員工們定期向投資者出售股票份額,而在合理的預期中,OpenAI的估值會持續走高。
另一種許諾,有關技術抱負,或者說理想。晚點latepost曾報道,某AI獨角獸的技術骨幹在跳槽時,稱要“奔赴 AGI 夢想”。
強大的技術力量總是令人著迷,吸引無數人前仆後繼。林舟說,他目前的公司以業務為主,他希望去一家純粹的大模型公司。
前景是美好的,但在到達彼岸的路途上佈滿了荊棘。無論是龐大的資金需求還是落地的不確定性,都對AI入局者提出了挑戰。
根據媒體報道,專注國產大模型開發的“AI六小龍”中有5家在去年下半年出現了人員調整,比如智譜 AI去年一度縮減上百人,不少交付、銷售人員離開;MiniMax 的商業化和部分產品運營團隊總計減員約 50 人。
這是AI創業公司的情況。
另一邊,從移動網際網路時代廝殺過來的大廠更懂得“不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它們在文字、圖文或影片等基座大模型的開發上或多或少存在內部的資源、團隊競爭,比如在同一個方向成立多個組進行“賽馬”。在競爭中落敗的員工何去何從,成了一個未知數。
張正生對未來保持樂觀,“越來越多人認識到這是新一輪的資訊科技革命,越來越多人覺得我們處在波瀾壯闊之中”。
特斯拉人形機器人 / 圖源:Tesla Optimus
儘管或許存在一定的泡沫,但社會的關注、大廠入局的姿態,都積累為一種與AI有關的勢能,改變了資源流動的方向,就像溫暖的洋流,會給AI帶來更多的資金、人才以及人們投入的決心,這些“營養物”,最終都會促成技術真正落地。
技術的時代,終歸屬於人才。林舟躺在這時代的溫暖洋流上,但他保持著一種樸素開放的務實態度。
“活下來是最重要的。”他說:“如果AI這條路走不通,就回老家考公務員吧。”
按採訪人要求,莊成、林舟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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