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體工程的“草臺班子”如何不被AI取代?

作者 | QCon 全球軟體開發大會
策劃 | 燕珊
編輯 | 宇琪
隨著技術的飛速發展,AI 浪潮正在重塑行業格局,工程師們站在變革前沿,機遇與挑戰並存。一方面,強大的 AI 正在衝擊著工程師的傳統工作領域;另一方面,AI 又給很多工作帶來了新的可能。那麼,如何讓 AI 成為自己發展的“助力”而非“阻力”呢?
近日 InfoQ《極客有約》X QCon 直播欄目特別邀請了美團研究員丁雪豐擔任主持人,和華為雲計算服務產品部軟體專家張建飛、正馬軟體 CTO 沈淦 一起,在 QCon 全球軟體開發大會 2025 北京站即將召開之際,共同探討 AI 時代下工程師的應對法則。
部分精彩觀點如下:
  • 如果一項工作很容易被 AI 取代,那麼你應該反思一下,可能這項工作本來就不是你的強項。
  • Vibe Coding 的方式對於那些有 idea 但程式設計能力不強的人幫助很大,對於有較強程式設計能力的人來說也是有效的。
  • 關鍵在於抓住使用者痛點,程式設計不再是障礙。
  • 軟體工程其實就是一個“草臺班子”,看起來很工程化,實際上充滿混亂和無序。
  • 多強迫自己和 AI 對話,少埋頭寫程式碼。
  • 真正的學習能力不僅僅是學習,還包括求證的習慣。
在 4 月 10-12 日將於北京舉辦的 QCon 全球軟體開發大會 上,我們特別設定了【不被 AI 取代的工程師】專題。該專題將分享 AI 時代下研發工作模式的實踐,並深入探討工程師該如何應對變化和挑戰,實現與 AI 共生共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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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內容基於直播速記整理,經 InfoQ 刪減。
AI 將取代工程師?
丁雪豐: 首先我們來個熱身話題,說說現在行業的一些情況。今年剛開年的時候,扎克伯格就宣佈 Meta 今年要用 AI 取代中級軟體工程師,同時,Salesforce 方面也表示今年不再招聘軟體工程師,這些林林總總的訊息,似乎都在進一步透露出“AI 將取代很多軟體工程師”的未來,於是,在技術圈,這波因為 AI 大幅提升生產力的興奮之下,也不免充斥著一些焦慮。
從各位近期的觀感來看,關於“AI 取代工程師”的話題,真的有那麼讓人焦慮嗎?AI 的引入對初級和中級工程師的就業來說具體有什麼影響?
沈淦: 一線同事關注提高效率,而管理者則更看重整體的投資回報率(ROI)。舉例來說,使用 AI 輔助一個全新的系統效果明顯,因為它不依賴外部呼叫,功能直接。例如,簡單的增刪改查應用效率提升非常快。但在老舊系統中,修補和調整的工作更多,這對新手來說,使用 AI 輔助的挑戰較大。而管理者的職責是準確劃分任務,明確封閉性和開放性問題。
張建飛: 事實上,很多科技公司目前都在控制人力成本,這與是否能被 AI 取代沒有直接關係。特別是 Salesforce,一直專注於 SaaS 業務,產品成熟後,確實不需要那麼多工程師。短期內,尤其是在生成式 AI 尚未成熟之前,軟體工程師很難被取代,通用人工智慧的實現還需要很長時間。
AI 可以生成一些簡單的程式碼,但這通常是一次性生成,除非不再修改,否則後續的維護和改動仍然需要人工干預,你無法透過 AI 自動生成和維護一個複雜的軟體系統。軟體開發的大頭並不在首次編寫程式碼,而是把 80% 的精力都放在後期的維護、修 Bug。根據現有的程式設計正規化,我還沒有看到 AI 能夠很好地承擔後期維護工作。當然,AI 作為一個提高效率的工具,用於輔助程式設計是沒有問題的。
丁雪豐: 以前我和別人討論過一個故事:兩個人在森林裡遇到了一隻老虎,一個人轉身就跑,另一個人問他:“我們跑不過它,你跑什麼?”他說:“只要跑得比你快就行。”其實,與其擔心是否會被 AI 取代,不如想想,最終打敗我們的可能不是 AI,而是身邊那些更會使用 AI 的人。我們可以看到身邊的同事在使用 AI 時,能夠提供更好的提示詞和輸入,清楚地拆解任務,然後藉助 AI 完成工作。相比之下,剛剛進入這個行業、仍在處理簡單任務的人,可能會感受到 AI 帶來的生產力差異。
如果一項工作很容易被 AI 取代,那麼你應該反思一下,可能這項工作本來就不是你的強項。我認為 AI 並不是要取代軟體工程師,而是幫助提升大家的生產力。越有經驗的人,越能更好地利用 AI。而對於初級程式設計師,AI 也能幫助提升他們的工作效率和質量。因此,我們可以將 AI 視為一個輔助工具,像夥伴一樣合作。
張建飛: 軟體開發不僅僅是寫程式碼,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它還涉及到權衡、思考、設計、架構,特別是在複雜場景下的解決方案,甚至包括協作和溝通等因素。
丁雪豐: 毫無疑問,AI 的迅速發展能讓工程師的效率大幅提升,提升生產力。拋開對於被取代的焦慮和討論,其實對於工程師來說,享受這些 AI 帶來的好處,享受當下、利用好 AI 或許才更實際。那麼,AI 對軟體開發流程是否有明顯的“重塑”?以及工程師在其中可以怎麼利用好 AI 快速推進專案、同時自己也能從中獲益 / 有所提升?
張建飛: 在華為,我們有一個叫 Code Submit 的工具,類似的工具在我們的編碼過程中會結合程式碼的上下文,即時給出提示,並且隨著使用,工具的最佳化使得它能猜測你接下來要寫的內容,這提高了工作效率。另外,我現在也經常使用程式碼審查工具。我會先讓 AI 掃描程式碼,然後檢視它認為較為關鍵的問題,這可以在審查時節省大量時間。
還有一個最近的故事,我妻子在一家設計公司工作,最近他們接到一個絲綢公司的專案。設計公司本來是透過手繪進行設計,但這個專案要求不僅僅是圖片,還要將圖片轉化為絲綢織物,這就需要程式設計來實現。她的老闆知道我從事這一行業,便問我是否能幫助實現。實際上,我對計算機繪圖並不熟悉。於是,我拿著他們的樣例圖片去詢問豆包和 DeepSeek,經過幾天,我成功開發出了一款基於貝塞爾曲線的計算機繪圖工具,滿足了他們的需求。對於不熟悉的領域,AI 對我幫助非常大,否則我以前可能會依賴百度或 Google,但效果並不如意。
沈淦: 在我們具體的專案應用中,大多數專案不是純粹的 AI 專案,而是把 AI 能力以外掛形式整合到現有工作環境中,我們的做法主要是將 AI 與現在的工程體系及整個開發流程(pipeline)結合。
在敏捷開發的過程中,很多環節看起來設計得很好,但實際操作起來並不容易,例如程式碼審查環節,雖然我們推行過一定的標準,但實際執行效果有限。不過,隨著 AI 的介入,這些環節變得更加紮實,尤其在敏捷開發過程中,它對整體推進有很大的幫助。
另外,AI 對開發過程中的“左移”也有很大幫助。例如,介面開發和測試的左移,AI 輔助的效果尤為明顯。我們鼓勵每個開發者提交併使用 AI 工具,並透過統計使用率來評估效果,而不是僅僅關注最終的確認率。這樣,我們可以在關鍵環節透過 AI 工具實現敏捷開發中的常見做法,並將其做得更紮實。這對團隊幫助很大,特別是一些做得比較好的團隊,他們將從需求開始到釋出的整個過程基於使用者故事進行管理。過去這些環節依賴人工,工作量很大,而有了 AI 的幫助,效率和效果都顯著提升。
丁雪豐: 美團也有內部的工具。在我們的工作中,有些介面程式碼是自動生成的,AI 的幫助使得很多專案的程式碼生成更加高效,尤其是對於新專案,AI 可以透過無程式碼的方式直接幫助我們生成整個專案。效果整體來看不錯,日常編碼中,大約有 30% 的程式碼可以直接透過 AI 輔助生成。
我寫 Python 程式碼時,AI 可以根據我的需求自動生成專案結構和程式碼檔案,包括確認所需的庫和版本,這對於日常瑣碎任務的效率提升非常顯著。如果是一個正式的工程專案,AI 也能根據需求自動生成和修改程式碼。在除錯時,以前我們可能需要在 Google 上搜索問題,最終到 StackOverflow 複製貼上程式碼,但現在直接右鍵點選,AI 就可以為我們提供解決方案,極大地簡化了除錯過程。
觀眾:怎麼用 AI 做 Code Review?
張建飛: 在整個開發流程中,程式碼審查非常重要。谷歌提出了程式碼可讀性的審查標準,要求程式碼必須透過審查才能合併到庫中。華為也借鑑了這一思想。在提交 MR(合併請求)時,我們有自己的 Git 分支,原則上程式碼需要由提交者或程式碼倉庫的負責人進行稽核。通常,至少需要兩個人確認程式碼無誤,才能合併。
我們之前的流程是:在審查過程中,發現問題直接評論,並要求開發者修正。只有在問題解決後,才能點選合併。現在,我們將 AI 工具整合到這個環節中,使用 CodeMat 工具進行自動化審查。該工具會自動標出潛在問題,我會先檢視這些問題,若有效則直接接受,否則繼續手動審查。
工程師的核心競爭力在哪?
丁雪豐: 接下來,我們來討論今天的第三個話題——工程師核心競爭力的再定義。現在矽谷也興起了新型開發模式“Vibe Coding”,所謂氛圍編碼或隨性編碼,由 OpenAI 聯合創始人 Andrej Karpathy 所提出,Vibe Coding 基於對話和反饋迴圈,會更注重開發者和 AI 的互動。但也有觀點認為,過度依賴 AI 可能導致對系統架構的理解不足,也會引入許多問題。所以,在各位看來,在 AI 的輔助下,工程師應重點培養哪些核心能力以保持競爭力?如何看待“**VibeC**oding”對傳統程式設計正規化的衝擊?
沈淦:Vibe Coding 的方式對於那些有創意但程式設計能力不強的人幫助很大,對於有較強程式設計能力的人來說也是有效的。我最近在做一個研究專案,涉及到一個複雜的前端介面模擬。雖然我不是前端工程師,但透過 AI 工具,我只需簡單描述,工具就能快速生成前端介面,這讓我驗證其他部分想法時更加高效。對於有一定工程素養的人來說,描述清楚後,AI 可以在半小時到一小時內完成整個介面的生成,這種方式對探索新事物和創意實現非常方便。
丁雪豐: 關鍵在於抓住使用者痛點,程式設計不再是障礙。
沈淦: 簡單應用是可行的,但複雜應用,尤其是邏輯複雜的,仍然有門檻。
張建飛: 低程式碼和 Vibe Coding 讓我想起了之前被廣泛討論的 Codeless。雖然低程式碼有其應用場景,但當複雜度達到一定程度時,低程式碼其實只是更復雜的程式碼,它並沒有真正簡化開發流程。因此,對於複雜應用,AI 目前還難以處理端到端的功能,尤其是商業級複雜系統。Vibe Coding,其實類似於 Prompt Engineering,和 AI 輔助程式設計並沒有本質區別,都是基於意圖的程式設計。
沈淦:Vibe Coding 指的是完全透過口語描述來實現程式設計,幾乎不需要寫程式碼。
張建飛: 這是目前無法實現的,就像低程式碼一樣,複雜系統無法透過這種方式完成。
丁雪豐:Vibe Coding 的應用場景,包括非技術人員參與、快速原型開發和教育協作。但對於複雜業務需求,AI 生成的內容仍然有限,特別是當需求沒有明確時,AI 生成的東西往往無法滿足真正的需求。
張建飛: 這確實是一個挑戰,尤其是產品經理自己都不清楚需求時,AI 無法提供有效幫助。
丁雪豐: 除此之外,AI 無法替代我們承擔責任。它不能簽字,出了問題,更不能找 AI 來背鍋。按這個邏輯,大概程式設計師永遠不會被取代吧。
張建飛: 軟體工程其實就是一個“草臺班子”,看起來很工程化,實際上充滿混亂和無序。需求不清楚時,AI 無法幫助生成準確的程式碼。
丁雪豐:程式設計師和 AI 的區別在於,我們能更好地理解需求背後的意圖。往往需求本身並不完全是問題所在,我們透過理解背後的真正意圖,可以找到更有效的解決方案。
張建飛:AI 可以幫助我們梳理需求,它能夠考慮我們可能忽視的點並提供反饋,尤其是在深度思考和需求解析方面。
觀眾:未來兩年程式設計師被 AI 取代的機率有多大?
沈淦: 大多數被取代的可能是那些依賴經驗的初級程式設計師,因為這些人更多的是處理非工程類的工作。隨著 AI 的發展,這些工作可能會逐漸被自動化。我對 AI 的看法比較積極,認為它會對軟體行業帶來巨大的價值。AI 能夠將我們之前的“草臺班子”式的工作方式逐步轉向更加工程化的方向。就像工業革命一樣,AI 為我們的工程化能力提供了強大的支援,這使得我們能夠朝著更高效的生產力和規模化方向發展,特別是敏捷之前不容易做到的環節現在藉助 AI 來推動的話,門檻變低了很多。
所以我認為,AI 不會取代所有程式設計師,尤其是那些有經驗、擅長處理複雜問題的程式設計師。反而,隨著工程化的提升,這些程式設計師會變得更加重要。AI 的到來將解放更多的人的工作,使得整體工作效率大大提高。
丁雪豐:AI 確實提高了效率,但提效不意味著工作快速完成後就可以休息。反而是 AI 提高了生產力,本來一天能完成一個需求,現在可以完成兩個需求。
回到前面討論的 Vibe Coding,假設需求依舊如常,但如果我們再往前想一步,假設這個需求也是由 AI 生成的。那麼,是否可能是產品經理透過 AI 生成需求,程式設計師只需討論或者甚至不需要介入,產品經理直接讓 AI 實現需求?這就可能帶來一種不同的場景,和我們現在討論的有所不同。也許每個工程師的角色會轉變成,如何讓 AI 理解並執行 AI 生成的需求,這可能是未來的一種新情況。
沈淦: 效率優先的環節將逐步被 AI 接管,最終有可能完全由 AI 掌控,而人類則只會出現在那些效率優先環節無法滿足的任務中。
丁雪豐: 現在我們還在用傳統軟體開發流程思考這個問題,但未來,流程也許會變得不同,可能會變成一個面向 AI 的、AI 原生的流程。現在應該已經有一些開發 Agent 或者軟體相關的研究正在嘗試這個方向。這不一定是顛覆性的,而是新的嘗試或工作方式。隨著新一代同學進入職場,他們從學習階段就接觸 AI,因此他們的思考方式和工作方式會和我們現在大不相同。那時,可能連 Vibe Coding 都不再是主流,生產方式和模型可能會完全不同。
張建飛:我剛才提到的程式設計正規化,確實是基於我們這一代人的思維和幾十年前圖靈機的基礎。但不排除有一天,程式設計不再需要理解程式碼,出現全新的正規化。
沈淦: 我們常說“一次編寫,到處執行”,AI 也有類似的嘗試,被稱之為“再生式程式設計”,就是每次都根據功能需要重新生成完整的程式碼,甩開對遺留程式碼的依賴,認為完備的功能描述才是關鍵,程式碼本身並不重要。他們每次只需要透過提示詞,就能生成全新的應用,而不再需要像現在一樣進行迭代或重構。每次生成全新應用的好處在於,如果效率足夠高,重新生成比修補原有程式碼更高效。雖然現在我們不敢完全採用這種方式,因為重新寫程式碼太費力,但如果效率提升到一定程度,完全可以考慮這種方法。
張建飛: 我不確定這種方法現在的發展情況如何,但我之前提到過,生成一個簡單的專案可能沒問題,但對於稍微複雜的應用就難度很大了。就像我們做電商一樣,每當你在頁面上點選一個請求,背後涉及的路徑和技術點是非常多的。如果能夠做到每次生成這些複雜的內容且不重複,那的確是一個突破。
張建飛: 前幾天我面試了一位來自美國特斯拉的工程師,特斯拉是埃隆·馬斯克的公司,而我對馬斯克的工程文化非常感興趣。當馬斯克收購推特時,他裁員了 85%,只留下寫程式碼的員工,並要求所有人一個月內必須有程式碼產出,否則就會被裁掉。我認為,馬斯克是一個非常看重工程師文化的人。我面試特斯拉員工時,基本沒問技術問題,而是問了很多關於軟體工程文化的問題。我問他怎麼評價特斯拉的程式碼,他說了一些優點,也提到了一些不足。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提到,特斯拉發展非常快,這也意味著程式碼更新很快,常常攢出來的程式碼不一定是最最佳化的。從我接觸的全球公司來看,包括國內外的大廠,如 Google 等,似乎沒有一個能做到完美的軟體開發。
丁雪豐:大家認為現在的工程師,尤其是剛入行的、中高階工程師,甚至是更資深的專家,應該關注哪些能力的提升呢?未來五到十年,可能會有更多人是 AI 原生的一代。那麼,現在我們應該重點關注哪些核心能力,以便更好地適應這個變化的時代呢?
張建飛: 我看到有同學提到一個問題,說現在很多大公司只招具有 AI 能力的工程師,感覺很多職位都與 AI 相關。我認為,AI 工程師和有 AI 能力的工程師是兩類人。例如,AI 相關的工作可能包括大模型的開發、底層計算相關的工作,或者模型微調等。這一波 AI 技術,尤其是 RNNs 的應用,肯定會帶來需求的增長,隨著 AI 技術的廣泛應用,對 AI 工程師的需求會進一步增加。
但對於我們更多的系統工程師或應用開發工程師來說,我認為具備 AI 能力並不像大家想象的那麼難。如今,AI 輔助工具已經幫助我們提升了工作效率。無論是程式碼生成、編寫單元測試,還是程式碼審查等工作,都可以藉助 AI 工具來完成,這並不困難。我們可以讓 AI 來幫助我們提高效率,這一點應該不算難。使用 AI 工具並不難,關鍵是找到合適的工具來幫助提升效率。大多數公司,尤其是 90% 的公司,實際上都已經在使用這些工具,大家每天都在使用 AI 技術,我相信這個趨勢會持續發展。
沈淦:AI 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新鮮的技術。第一步是儘快投入使用 AI,先用簡單有效的方式應用。第二步,想成為更強的工程師,就要理解 AI 的邏輯,尤其是與傳統程式設計的不同之處。
我建議大家要多強迫自己和 AI 對話,少埋頭寫程式碼。透過與 AI 互動,逐漸理解它的程式設計方式。舉個例子,AI 可能會按照標準格式修改程式碼,如異常處理。但每個公司有自己的邏輯,按照 AI 的標準格式可能會出現問題。所以,想更好利用 AI,就要主動與 AI 互動,作為輔助工具,而非完全依賴它。
張建飛: 另外,鑑別任務也很重要。你要判斷 AI 生成的內容是否正確,還要評估其生成的結果是否有益。這種鑑別能力來源於什麼呢?歸根結底,還是我們的工程能力和程式設計能力。因此,作為軟體工程師,紮實的基本功永遠是無可替代的。
丁雪豐: 美團入職培訓時的老師曾經對我們說過一句話,甚至這句話現在還經常會被提到:“我不會,但我可以學。”現在,藉助 AI、搜尋引擎和網際網路,學習已經不再是難事,但有些人卻不願意去學。最核心的,還是要提高主動學習的意願和能力。未來的價值不在於你已經掌握了什麼,而在於面對未知時,你的適應能力和靈敏度有多快。優秀的工程師,尤其是那些對技術充滿熱情的人,一定會是最早跟上去的,可能是第一批,也可能是第二批。
目前,AI 給出的結果不一定是對的,但我們不能排除未來幾年它會變得更準確。你要知道它是否對,這種判斷能力非常重要。我想起英國科幻作家道格拉斯·亞當斯曾說過:“所有在我出生之前發明出來的東西都是理所當然的;所有在我 15–35 歲之間發明的東西註定是要改變世界的;所有在我 35 歲之後的發明都是反人類的。”但現在,我們認為 AI 並不是反人類的,它會造福世界、造福我們的生活。只要保持學習的動力和勇於嘗試的心態,這才是最重要的。至於我現在使用的是 GPT 4.0、DeepSeek 還是 Claude 3.7,我並不關心,只要能有效利用它們,達到目標就好。
張建飛: 直到目前為止,我們這個群體是 AI 熱潮中受益最明顯的群體之一。作為技術人員,我們本就常接觸網際網路和新興技術。身處這個行業,就註定要不斷學習。所以,我們這一群體本身已經走在前面,不存在說我們需要去對抗 AI 的情況。
其次,接受了 AI 後,如何有效使用它是關鍵。隨著技術的發展,AI 將變得越來越成熟、易用。但歸根結底,工程師自身的能力,尤其是基本功,才是最重要的。比如,你原本程式碼寫得不好,AI 可以幫助你快速生成一些程式碼,但這並不意味著你的編碼水平會因此提高。所以,我建議大家還是要把精力集中在基礎能力上——編碼能力和設計能力。這些能力,即使在 AI 尚未取代我們的工作時,依然不會讓你失望。如果你想在這個行業長久發展,打好基礎是至關重要的。
丁雪豐: 除了基本的技術能力,還需要具備溝通能力和理解他人意圖的能力。儘管 AI 能夠幫助我們解決技術問題,但我們能夠解決提出問題的人所帶來的情緒價值,這也是一種重要的價值。
沈淦: 真正的學習能力不僅僅是學習,還包括求證的習慣。現在資訊量太大,真假難辨,因此,在學習自己感興趣的領域之後,必須具備快速驗證的動手能力,這樣才能真正發揮學習的作用。例如,我們提到的 DeepSeek,很多人可能只是在群裡聽到了一些“秘笈”或“訣竅”,並沒有自己動手去驗證。就像在討論某個提示詞的反饋時,有些人顯然沒有親自試過,只是重複別人說過的話。
丁雪豐: 在現在這個資訊環境中,AI 生成的內容有時可能充滿“幻覺”,有時看似一本正經,但其實是胡說八道,我們要能一眼識別出來。
張建飛: 是的,通用人工智慧距離我們還很遠。生成式人工智慧只是通用人工智慧的初級階段。機器的知識可以超過人類,但要產生和人類一樣的意識和智慧,這仍然很難實現。
沈淦: 尤其是情感,真的是非常困難。
張建飛: 是的,有些人認為這是不可能實現的,也有人說最樂觀的預測可能是 20 到 30 年,而一般的看法是需要 100 年。
沈淦: 我還是希望能短一些,最好能在我們有生之年體驗到。
張建飛: 但人類的意識是如何產生的,這個問題至今未解。即便我們透過模仿人類大腦的神經元來進行機器學習,但如何產生人類的意識和理解呢?有可能當引數達到一定程度時,意識自然湧現。
沈淦: 我個人覺得,如果只是口水話那無所謂,但如果是嚴肅討論,必須對“智慧”有一個明確的定義。有些場景下,智慧的定義其實很簡單。比如,當一個系統基於自己的獨立探索,產生大機率正確的結果時,就可以認為它具備某種智慧的雛形。現在有些模型已經具備了這樣的能力,它們不是基於人類的經驗和知識,而是透過自己的探索得出正確答案。
丁雪豐: 或者說,如果它能透過圖靈測試,我們也可以認為它具備智慧。
沈淦: 如果能夠透過圖靈測試,那就更簡單了,但現在很多模型都能透過圖靈測試。我覺得,討論智慧必須有明確的定義,而不能僅僅說“沒有定義”。如果沒有定義,就不能簡單地說它沒有智慧。和人類相比,當然目前的技術遠遠不如人類,但這不值得討論。
丁雪豐:儘管 AI 帶來了諸多便利,但也會存在技術相容性、資料隱私、學習成本等問題。能否結合各自的經歷聊聊,在引入 AI 技術 / 工具 / 平臺的過程中,團隊可能面臨哪些主要挑戰?
沈淦: 就目前而言,AI 還沒有成為數字化轉型中的核心部分,儘管它的熱度很大,但實際應用還有限。例如,一些較大的客戶,IT 預算每年接近 1 億,但用於 AI 相關的部分,可能連 500 萬都沒有,這表明他們仍然將 AI 視為一種探索性的技術。然而,我認為今年,尤其是透過 AI 技術的突破,可能會大大加速這一領域的發展,這是一個積極的訊號。
第二個感受是,之前很多企業已經投入大量資源,做了類似資料中心和資料倉庫的建設,他們非常重視資料資產。然而,對於當前這種依賴大模型的方式,企業對於將大量內部資料提交給外部模型還是有顧慮的。我們目前的做法是與像阿里這樣的電商平臺合作,透過專業的資料服務來解決這個問題。
丁雪豐: 記得 DeepSeek 推出後,很多產品和功能都紛紛加上“DeepSeek”標籤,似乎一切都和 DeepSeek 相關。甚至有說法稱 DeepSeek 只是一個“功能”,而非獨立產品。
沈淦: 我們主要做企業數字化相關的工作,而 DeepSeek 在這方面的應用還需要找到合適的場景。因為在企業的實際操作中,作業系統是執行系統,光是思考幾秒鐘的延遲就讓人難以接受。所以,我覺得大家對於 AI 的熱情有些過度,過於依賴 AI 思考。實際上,我們不可能將所有工作都交給 AI 來處理,過度依賴反而可能導致問題。
丁雪豐: 其實,我最擔心的還是資料安全問題。前段時間 AI 大神 Andrej Karpathy 做了個通俗易懂的人工智慧課程,當講到 DeepSeek 時,他特別提到,這是家中國公司,部署的伺服器在中國境內,所以使用時可以考慮選擇部署在美國公司的伺服器上的服務。外國人也會擔心資料安全,特別是在使用像 ChatGPT 或 Claude 時,資料會被如何處理。尤其是對於那些涉及國家安全、金融、軍工等核心領域的行業,他們的顧慮更為明顯。如果跟使用者說,“我會拿你的資料去訓練模型”,我覺得很多人可能會反感和反對。所以,這確實是一個隱私和資料安全的問題。
一些公司已經開始推出 DeepSeek 一體機,使用者只需要支付一定的費用,買回去的機器已經預裝好了大模型。這種做法也是為了更好地管理資料和支援大規模的服務。我覺得,資料問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當資料量變得很大時,如何更好地支援這些服務,也是一個需要考慮的挑戰。
沈淦: 對於大多數應用來說,很多資料量還沒達到,更多的還是集中在如何做好應用,尤其是那些非功能性的場景,體驗還比較少。一旦量起來,可能會出現很多新的問題。比如,過去我們說的重試機制、避免雪崩等,現在如果是 AI 驅動,這些方法可能就沒效了。現在的瓶頸可能是在於大模型的卡點,前面的最佳化方法就顯得沒那麼有效。比如,之前我們做快取的最佳化,雖然現在有一些對話快取技術,但命中率就像我們 SQL 快取一樣,命中率很低,只有完全一致的情況才可能命中。
丁雪豐:現在確實還在找場景,怎麼才能更好地利用 AI。說到特別大的困難,像 DeepSeek 真正火起來那段時間,很多服務都無法使用。用不了就是我們的困難,曾經我們在用 DeepSeek 處理一些任務時,它無法正常執行,直接影響了進度。
張建飛: 而且不穩定,之前伺服器經常出問題。
丁雪豐: 對,所以現在很多公司都在推私有化部署,各大廠商都在提供自己的私有化方案。
沈淦: 私有化部署一旦起量,也會面臨各種挑戰。這個是一個過程,現在沒有現成的經驗可以借鑑,只能透過不斷摸索和實踐來解決問題。
觀眾:AI agent 現在發展如何?能做到自己執行自己寫的程式碼,自我推動嗎?
丁雪豐: 我記得有些專案,比如 MetaGPT,還有一些類似的嘗試,似乎是在嘗試讓幾個 Agent 相互之間對話。還有類似於讓 DeepSeek 分析,讓 Claude 去寫程式碼,再換一個 Agent 去評分,類似這樣的應用。
沈淦: 你說的是 AI 小鎮嗎?它是一個模擬環境,不是真正的應用。它是用於模擬和探索,而不是實際的生產環境。
丁雪豐: 我記得有類似的 MetaGPT 的嘗試,模擬大家的互動。將來可能會有更多這樣的嘗試,像我們之前討論的 AI 自己提出需求、分析需求、實現需求。這類應用應該會逐漸出現,但可能短期內大家還看不到特別成熟的應用落地,但它的確帶來了新的嘗試和探索的方向,未來可能會成為一個重要的趨勢。
觀眾:什麼程度才算會用 AI 的工程師?
張建飛: 從使用的角度來看,如何“用好”AI 應用其實是很難度量的。首先,我們不排斥這些新技術,我們能夠接受它們;其次,我們不僅接受,還會積極擁抱它們,藉助這些工具提升我們的效率,輔助我們的工程工作,無論是編碼、還是整個工程 Pipeline,AI 都會成為我們得力的助手。但至於如何真正“用好”它,我個人認為這個是很難量化的。
丁雪豐: 現在我們很多時候都用指標來衡量工作效能。我有時候也會拿過去的自己、現在的自己和未來的自己做對比。舉個簡單的例子,比如說我做一件事情,過去可能要兩天時間,而現在有了更高效的工具,半天就能完成。如果這種變化給我帶來了正向的收益,那就說明我確實使用得很好。其實,“用好”和“用了”之間的差異,只是在於度量的標準不同,或者是心理上、心態上的變化。部分改變是可以透過一些指標來度量的,比如可控輸入指標和輸出指標。
沈淦: 無論是外掛形式還是 AI IDE 的形式,“用好”最直觀的表現就是,你至少要非常熟悉主流工具,尤其是裡面的一些 AI 操作。例如,像左邊複製、右邊互動的方式,或者確認提交、多檔案處理等操作。如果你能熟練掌握這些工具的互動方式,並能高效地運用它們,這就是“用好”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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