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果狂飆:炸醒長影片,但也有煩惱

來源丨定焦One(dingjiaoone)
作者丨王璐
編輯丨魏佳
圖源丨Pexels
位元組旗下的紅果免費短劇APP(以下簡稱紅果),正在加速狂飆。
QuestMobile釋出的《2024年中國網際網路價值榜》顯示,紅果使用者規模同比增長1046%,高居增長TOP榜(億級)榜首。它的武器也近乎簡單粗暴:免費看劇,還能賺錢。
當長影片平臺們還在為會員費漲價、降低同時使用裝置數量和使用者“拉扯”時,紅果的野蠻生長讓它們感受到了另一重衝擊。
去年12月,紅果月活使用者規模已飆升至1.58億,同比增長551%,與優酷的差距只剩不到3000萬;愛奇藝創始人、執行長龔宇近期公開炮轟紅果“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籤排他性協議”,被外界解讀為紅果存在壟斷行為,導致很多短劇被“截胡”。
行業預測,2025年上半年,紅果大機率能實現DAU破億——對於影片類APP來說,DAU尤為重要,代表著高普及度和廣泛的使用者基礎,是品牌進行廣告投放的主要考慮因素之一。
達到這個數字,愛奇藝用了7年(2017年DAU達1.54億),優酷用了6年(2018年受世界盃直播帶動破億),而這個原本內建在抖音內、2023年8月才獨立的APP,可能只需要2年。
長影片開始擔憂。
一方面害怕紅果會搶走使用者太多時間,畢竟使用者的注意力有限,如果在紅果上待太久,勢必會減少對其他影片APP的使用量。
另一方面也擔憂紅果的勢頭越來越猛,潛移默化地改變使用者觀看習慣。畢竟,透過合作精品短劇,紅果已經積攢了一批長短劇頭部製作方,想要拓展長內容,不是沒有可能。
上述每種“隱患”,都可能威脅到長影片領地。
不過,紅果也並非高枕無憂,它用“免費+撒幣”換來的高使用者增長,可持續性存疑,同時,還要面對短劇行業日益嚴格的內容監管。
紅果狂飆的最大殺器:
免費+撒錢
紅果最開始內建在抖音中,以小程式形式出現(目前抖音裡還有紅果小程式),2023年8月才推出獨立APP。
過去一年,紅果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重新整理一次資料高峰:
QuestMobile資料顯示,去年3月,紅果月人均單日使用時長達1.38小時,超過愛優騰芒(長影片四家中最高的芒果TV是1.36小時),月活使用者0.54億;同年9月,紅果月活躍使用者達到1.2億,同比增長1045.86%,成為億級APP中使用者規模增長最快的應用;到了11月,紅果月活1.4億,呈現持續高速增長態勢。
不僅增長快,使用者畫像的轉變也很大。官方曾披露,2023年初紅果APP還以中老年男性使用者為主,到了2024年,女性使用者佔比增長14%,年輕使用者增長40%,年齡和性別畫像也越來越接近於長影片。
這一方面與龐大的短劇使用者數量有關。
中國網際網路絡資訊中心(CNNIC)資料顯示,截至2024年12月,短劇使用者規模已達6.62億。多位從業者認同,豎屏短劇使用者,基本都被紅果一家“吸”了去。
另一方面則是背靠位元組,有生態優勢。
她視文化創始人李芳芳,曾任優酷高階製片人、樂創文娛、融創文化集團IP影片部總經理,她告訴筆者,位元組繫上遊的番茄小說可以為短劇提供IP,下游的抖音可以推薦相關短劇吸引使用者去紅果APP端觀看,紅果的短劇也能在抖音上獲得更多曝光和推廣,這是其他平臺不具備的優勢。
不過,紅果能迅速把盤子做大,起到決定性作用的是免費+撒錢。
最初小程式劇(即現在所說的短劇)興起時,使用者是在小程式劇平臺上觀看,走的是單集付費模式,使用者追完一部短劇通常要花上百元。長影片平臺入局短劇後,採取的是會員制,雖然紅果也是會員模式,但不是會員也能免費觀看大部分內容,會員權益更多是用來免廣告。
在從業者看來,免費對短劇使用者的吸引力非常強。短劇製作公司長沙韻神的導演王禹介紹,受紅果免費模式影響,小程式劇平臺的付費轉化率降低。有資料顯示,普通優質微短劇的付費轉化率為15%,平庸作品的付費轉化率不足3%。
雖然付費率與短劇內容質量直接相關,但在免費策略的影響下,“即便是優質短劇裡的爆款內容,現在付費率也只有30%。相當於投流到一百個人裡,只有30個人掏錢,遠低於2023年的轉化率。”王禹表示。
免費的同時,紅果的片庫也很大。紅果官方曾在去年11月表示,站內上線短劇已超1.5萬部,並保持著每月上千部新劇的增長速度。
《2024微短劇行業生態洞察報告》顯示,去年長影片(愛優騰芒B站)和短影片平臺(抖音、快手)上線微短劇1427部,小程式(微信、抖音、快手)和APP平臺(紅果、河馬等)上線35527部。儘管這些劇的內容有所重合,但可以看出,相比長影片平臺,小程式和APP端還是微短劇的主力,其中紅果的佔比最高。
除了用免費吸引使用者,紅果還大手筆“撒錢”,採用賺金幣的形式留住使用者。
內容平臺最渴望爆款,一部爆款能在短時間內拉來很多使用者,但想要留住他們不容易,這也是一直困擾長影片平臺的難題。紅果短劇學到了電商平臺的運營策略,讓使用者邊看劇邊賺金幣,並開設每日簽到以及各種領現金活動,讓“邊看邊賺錢”成為吸引使用者停留的秘密武器。
有使用者告訴筆者,即便只參與其中兩三項簡單的“簽到、吃飯補貼、看短劇賺金幣”活動,每天僅需花十幾分鍾,連續三天便能賺到3元左右的現金收益。這對一些“有閒”的老年人來說,非常有吸引力。
種種猛攻之下,長影片感受到了衝擊。
長影片的隱憂和虛驚
多位從業者告訴筆者,從搶奪使用者數量和使用者時長的維度來看,紅果確實會在廣義上對長影片平臺造成衝擊,但是,這兩類平臺仍然存在很大區別。
首先是內容定位,雖然它們做的都叫短劇,但長影片更側重橫屏,紅果只做豎屏。“兩者在拍攝方式、節奏把控、演員表演和後期製作都存在區別,受眾也不一樣,豎屏更下沉。”短劇導演李韻銘表示。
短劇使用者非常細分,看付費短劇和免費短劇、橫屏短劇和豎屏短劇的使用者,都不是同一撥人。
“近期有部短劇在其他付費平臺上播出時,連小爆款都算不上,但放到紅果上免費播出時,熱度非常高,“李韻銘表示,越來越多橫屏短劇使用者,能接受豎屏短劇,但即便是豎屏精品短劇,也採取的是資訊流拍攝方法,主要針對下沉市場。看橫屏精品短劇的使用者則和看長劇的是同一撥人,要更年輕一些。
其次是平臺發展階段不同。使用者增長很猛的紅果還處在發展期,但長影片已經發展多年,使用者基數較大,“漲得慢”是正常現象。從業者認為,不能僅憑使用者增長量便判斷紅果威脅到了長影片平臺。
紅果和長影片真正的戰場在於兩大關鍵問題,一是對短劇合作方和版權的搶奪。
前文提到的長影片曾炮轟紅果的排他性協議,就是衝突爆發的表現之一。排他性,即指製作公司在與紅果合作期間持續新增享有完整著作權的豎屏劇,均由紅果享有獨佔使用權。
筆者諮詢了多位從業者,他們表示紅果的確存在排他性協議,並給到合作方1.8的係數作為優勢條件,相當於在現有分賬金額的基礎上乘以1.8。這屬於紅果多種合作模式中的一種,可以得到平臺更多資金、宣發、流量支援。不過他們表示,即便沒有排他性協議,在打造豎屏短劇時,也會首選紅果作為短劇合作平臺,這是因為紅果的使用者盤子大,且分賬機制友好。
一位從業者詳細向筆者介紹了和紅果合作的形式,分為獨家和非獨家兩種。
先看非獨家,又可分為免費和付費,免費短劇的淨收益由平臺和製作方五五分,付費短劇為製作方拿(使用者)淨充值收益的6%。
再來看各家都在爭搶的獨家短劇,採取的是保底+分賬模式,但具體保底金額每家都不一樣,如果能得到紅果認可,還會有更多額外的扶植政策。
王禹表示,紅果的分賬機制是有效觀影時長×單價,會根據合作模式的不同,給合作方不同的係數。比如,有效觀影單價是2元/小時,優質合作方可能會給到3.4元/小時,獨播合作方可能是給8元/小時。
不止一位製作方認同,在同等內容規格下,和紅果合作收益最高。
製作方也根據平臺特色,形成了一套合作模式,橫屏短劇選長影片,豎屏短劇選紅果,二輪豎屏劇(首輪播放完成後,再放到其他平臺播出)可以再放到長影片平臺賺一波流量。
另一大關鍵問題在於商業模式上的衝擊。
一位從業者指出,雖然長影片和紅果都主要靠會員和廣告賺錢,但前者更側重會員,後者主要靠廣告。
李芳芳分析,在位元組系下,抖音和紅果屬於兩個獨立的APP,但廣告主資源存在一定交叉,比如某品牌定向投放的是抖音渠道,可能也會在紅果上有一定露出。某飲料品牌方也表示,他們沒有定向投放紅果,但在上面刷到了自家廣告。
她覺得,紅果持續透過免費模式拉入使用者,使用者越多便能越吸引廣告主投放,加上使用者也可以透過抖音的推薦跳轉紅果,自身已經形成了一種迴圈。
一直困擾長影片的廣告和內容的矛盾,也沒有在紅果上表現突出。
長影片上多為品牌廣告,紅果上多為效果廣告。而且廣告形式也有所不同,長影片覆蓋片頭、片尾、中插等各類廣告,紅果主要以中插廣告為主,投放策略更像抖音,根據使用者大資料定製。
從業者小菲解釋,紅果透過對使用者觀看歷史、點贊、評論等行為進行資料分析,從而繪製出詳細的使用者畫像,然後再狂推某類廣告。
狂奔之後,
紅果還需要回答的問題
距離長影片炮轟紅果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月,但多位製作方表示,紅果並沒有針對“排他性協議”做出改變。這場“喊話”似乎沒有震懾到紅果。
長影片此刻的做法是,繼續向外界傳遞自己持續加碼短劇的訊號。在最近舉辦的第十二屆中國網路視聽大會上,龔宇表示,愛奇藝要圍繞觀眾的新需求,透過親自入場做微短劇、持續佈局頭部精品、減短劇集集數和時長滿足觀眾對娛樂文化的多樣性需求。
入局更早的騰訊影片,去年年底就表示,2025年要削減長劇支出的10%-20%,投入到橫屏微短劇中,同時也積極佈局豎屏,並且提高了分成比例、推出各種激勵計劃。優酷也靠“加錢”如升級獨家短劇單價、引入拉新系數的方式,吸引合作方。
不過,在從業者看來,紅果想要趕超長影片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它還面臨著內外雙重困境。
首先是使用者忠誠度。
目前紅果的使用者數、使用時長被外界質疑存在水分。這又要回到其“用領金幣維持使用者粘性”的模式,導致部分使用者下載紅果APP主要想靠金幣賺錢,並不看短劇。
“剛註冊就能立提5元,賺金幣的活動也不少”,使用者小沐透過簽到、做各種任務,兩個月賺了幾十元。“順手賺出了一天外賣錢,但我平時很少看短劇,下載紅果也是因為刷影片提現多”,她表示,自己身邊有很多“薅紅果羊毛”的朋友,他們都並非短劇的目標使用者。
這也意味著,一旦補貼停止,紅果可能會流失一些使用者,增長的可持續性有待考量。
此前也有類似內容公司依靠“網賺模式”迅速做大使用者規模,但因為商業模式不可持續,最終走向落寞。
歸根究底,影片平臺的本質還得靠爆款驅動,雖然紅果不差錢,能憑藉高激勵吸引製作方,但持續燒錢不一定就能押中爆款。
而且紅果要保證自身使用者盤越做越大,就需要不斷擴充短劇數量,其中,非獨播、非首輪短劇對填充內容庫起到了重要作用,但這類短劇質量參差不齊,難以樹立起精品化標籤。
一位製作方表示,自己三年前製作的一部的短劇,今年又重新在紅果播出了,這部劇的製作十分粗糙。
李韻銘發現,一些小程式劇平臺也效仿紅果推出了免費APP,並採取兩種賺錢方式,先在小程式端靠收費賺錢,劇過了付費期後再放到自己的APP端,以免費的形式賺取使用者,或者直接和紅果合作,再賺一波流量分成。
其次,紅果也要面臨短劇市場的整體困境——內容監管。
DataEye研究院釋出的《2024年微短劇行業白皮書》顯示,2024年中國微短劇市場規模達504億元,預計2025年將超過680億元,2027年將突破1000億元。短劇市場規模不小,但管理部門對內容的監管越來越規範和嚴格。
“現在製作團隊也會自己把控內容,拍的不好都上不了,但還是會有漏網之魚,且平臺的盤子越大,稽核難度越高。”一位從業者表示。這也是令紅果頭疼的問題,今年1月和2月,紅果分別下架了178部和130部短劇。
紅果長期的內容能力、商業價值還有待考量,它和長影片平臺的戰爭,還會持續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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