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賽博世界,越來越像“末法時代”了

在《中國小夥,靠玩抽象營銷破圈海外市場》一文中,我們分析了Tony homie破圈的底層原因,在於美國社會各種價值觀和立場的割裂和對立。

這種情況由來已久,有其深刻的成因,且在美國不長的歷史中各個主要階段皆以不同的面貌表現為具體的社會現象,可以說是一條研究和觀察美國社會的重要線索。
而在各種型別的價值觀戰場上,有一個最為重要的主戰場,就是種族問題的戰場。種族問題談起來可以相當複雜,但要概括也挺簡單,就是有的人認為一些種族更配生存在這個星球上,而另一些種族則要麼不配生存,要麼只配作為工具存在。
在以言論自由自我標榜的美國社會中,關於種族問題的討論橫跨政治、新聞、商業、學術、藝術幾乎所有領域。嚴格講Tony homie屬於製造業,但使他破圈的內容和行為,又其實可以歸為演藝行業,所謂的show business。
Tony在採訪中也提到了,他是受Russell Peters、Jim Jefferies等人的影響和啟發,逐漸找到了自己的藝術形式。而在這個賽道上,Tony確實只能算是後輩,其實Russell Peters和Jim Jefferies也都只能算後輩。show business(演藝圈)和standup comedy(單口相聲)行業,早在60年代就開始挖掘這座金山,並且誕生了許多巨匠。

△Russell Peters(左)和Jim Jefferies(右),相信好這一口的小夥伴多少對這兩位有點眼熟

同樣是在六十年代,黑人演員也開始在單口相聲領域獲得全國性的關注,Dick Gregory、Bill Cosby等一批黑人演員在各大城市的夜場,甚至全國性電視節目上嶄露頭角。
不可避免地帶有時代特徵,但同時也有一些自覺性地,這批黑人演員拒絕用自己的肢體來搞笑,而將表演幽默的來源根植於對當下政治、社會生活和種族議題的討論中,而出於種種原因,這種討論更多是以對自己種族群體的自嘲表現出來的。
作為黑人演員,這是一種相對安全的策略。事實上,少數族裔透過自嘲來搞笑,在美國社會的語境下是一種政治正確。少數族裔也利用自己的身份特徵和這種政治正確,透過單口相聲等形式來參與到社會議題的討論。而這種看似熱鬧,但實際離權利中心較遠的參與方式,又恰恰反照出少數族裔在社會中的卑微地位。

△從Bill Cosby到歐陽萬成

時間雖然過去了60多年,但是少數族裔在美國社會中表達自己的渠道和方式都沒有太大的變化。
在影視作品中,我們看到的仍然是符號化的“中國人”。在我看來,《矽谷》中楊建的角色,與傅滿洲根子上沒有太大區別,可見一部分人對其他族裔的刻板印象和偏見是根深蒂固,代際傳承的。

我們必須要注意和警醒的是,當在主流媒介或者說能上的了檯面的媒介,你能看到這樣的對某族群刻板印象的刻畫時,這角露出來被我們看到的冰山,在水下可能是難以想象的情境。
比如一個名叫Paul Miller的,花名包括真人小丑”(Real Life Joker)、“右翼謎語人”(Right Wing Riddler)、“吉普賽十字軍”(Gypsy Crusader)等。從這些花名你大概猜的出來這哥們是個什麼樣的精神狀態。

△懂相面的朋友可以先別往下看,分析一下Paul Miller的面相

據wiki上的資料,保羅·尼古拉斯·米勒出生於1988年8月11日,是一個以"吉普賽十字軍"等名號行走網路的白人至上主義者(white supremacist)
美國司法部的起訴書和民權組織的檔案裡,他的標籤是反猶主義與種族主義。而事實是,他反一切少數族裔。作為一個極端右翼分子,Paul Miller反少數族裔、厭女、反移民,宣揚種族戰爭。他之所以“出名”,是源於在Omegle上與網友對線的影片。

初看上去像是在開玩笑。
你或許刷到過類似的影片,中國小夥和幾個黑人小夥直播對線,中國小夥問對方春遊的時候是不是去農莊採棉花了,黑人小夥問中國小夥考試考不好爸爸會不會打屁股,中國小夥則問你爸爸是不是你2歲時就拋棄你和媽媽了。

但看過一些Paul Miller的內容後,你會發現這完全是兩碼事,his shit is next level。
比如上面的中國小夥影片,你能感受到雙方其實是友善的,雖然嘴很損,但是實際上是在表達“我知道一種對黑人/亞洲人的sterotype,我覺得很搞笑,因為我能理解你受困於此,因為我也是如此”。其形式看似相互挖苦攻擊,實際上是一起合作自嘲。就像每個人都有那麼一兩個損友,哪壺不開提哪壺,專往你傷口撒鹽,但是你能感受到他知道邊界,你也能感受到他底層的善意。
而Paul Miller完全是上面情況的反義詞,千萬不要被其cosplay的人物形象、佈景和特效給迷惑了,這是徹徹底底的仇恨言論。

Miller和很多“鍵盤俠”只在網上與人對線不同,他線上下活動也十分頻繁。2018年在紐約街頭的Antifa活動上與人爆發衝突,極左翼Antifa牛鬼蛇神大戰極右翼吉普賽十字軍。

△Antifa遊行活動
Antifa名字叫“反法西斯主義行動”確實好聽,但落地執行起來就會不可避免且意料之中地有很多偏差,正所謂教義歸教義,解釋歸解釋。
現實中Antifa逐漸成為極左牛鬼蛇神的大本營,使用者畫像大概是這樣的:

美國精神小夥小妹可比中國非主流恐怖多了

所以當你在SNL、The Late Night Show上看到一些不痛不癢的種族議題、平權議題的諷刺劇與討論時,要敏銳地意識到,這是你看到的冰山一角,其下還有Paul Miller,恐怖的是,Paul Miller也不過是你能看到的冰山,在看似平靜的水面下,在你能接觸到的日常的背面,多少人性的陰暗和極端藏匿於無從窺視之處。
這讓我回想起Michael Sandel教授的公開課《正義》,第六課關於平權運動(Affirmative Action)的討論,課上Sandel教授以一個白人學生申請德州大學法學院,但因為學校追求種族多元化,她雖然分數足夠,但卻因為是白人而未被錄取的案例,引導學生討論。

△《正義》這門課在哈佛大學開設於80年代,2009年由Michael Sandel主講的課堂錄影公佈於網路,相信是很多人對於線上公開課的初次接觸

課堂上,支援學校在稽核入學申請時考慮種族因素的,和反對這一做法的正反雙方學生進行了充分的辯論。
早年時我聽下來覺得都有道理,而現在再聽,卻能從不同人的觀點中看到一些深埋的“種子”,能隱隱看到這些“種子”如何在美國社會環境中發芽和生長,從而使得一個人即便到了最高學府,在理性辯論的課堂上,也仍然不可能擺脫某種由種族帶來的烙印。

所以如果你問,在哈佛大學的課堂上,有Paul Miller嗎?這是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

之所以說Tony homie掌握了在美國社媒上爆金幣的流量密碼,就是他抓住了美國社會種族問題的主線。研究和觀察這條線索的人會發現,情況沒有一丁點好轉。
1620年五月花號登陸美洲大陸,船上102名清教徒與北美原住民的短暫和睦,很快被殖民擴張的暴力碾碎。
到18世紀獨立戰爭時期,傑弗遜在《獨立宣言》中寫下“人人生而平等”,卻擁有600多名黑奴——這種價值觀與現實的割裂,成為美國種族矛盾的原始基因。

△從左至右:1767年傑弗遜登報懸賞捉拿逃跑的黑奴;傑弗遜建造並蓄奴的蒙蒂塞洛莊園;蒙蒂塞洛莊園裡的奴隸鐵匠

南北戰爭時期,雖然廢除了奴隸制,但南方各州迅速透過《吉姆·克勞法》,用種族隔離制度延續白人至上主義。
二戰時期,12萬日裔美國人被關進集中營,而非裔士兵在海外為自由戰鬥時,國內仍面臨種族隔離。
60-70年代,民權運動透過《投票權法案》拆除了法律層面的種族隔離,但系統性歧視轉入住房、教育等隱形領域。
到90年代,在羅德尼·金案引發的騷亂中,韓裔店主與黑人社群的衝突,暴露了少數族裔在資源爭奪中的結構性困境。

△1992年洛杉磯市區韓裔與非裔的衝突最終演變為一場小規模戰爭,當地韓裔憑藉普遍兵役制度而具備的軍事素質和組織能力,有效地進行了武裝抵抗,為自己贏得了代表彪悍的“屋頂上的韓國人”之稱

2008年奧巴馬當選,曾製造“後種族社會”的幻象,但特朗普時代將暗流推向地表:
2017年夏洛茨維爾白人至上主義者遊行、2020年弗洛伊德事件引發的BLM運動、2021年針對亞裔的暴力激增,直至2024大選前“大替代理論”成為主流政治話語。

△2021年1月6日,大批特朗普支持者暴力闖入國會大廈,打斷認證總統選舉結果的程序,製造了“國會山騷亂”的“名場面”

這些事件並非孤立爆發,而是經濟不平等、移民政策、文化戰爭等多重壓力下,種族矛盾必然的宣洩口。
從1992年韓國城事件到“黑命貴”(Black Lives Matter)運動,權力體系總將種族問題引向底層互害。
非裔抱怨亞裔“搶佔教育資源”,亞裔指責非裔“犯罪率高”,卻少有人追問:為何曼哈頓上東區從不需要防彈玻璃商鋪?當特朗普用“法律與秩序”口號動員選民時,真正受益的從來不是街頭的抗議者或小店業主,而是需要轉移矛盾焦點的統治集團。

△2020年佛洛依德事件再次掀起一波“黑命貴”運動高潮

縱觀美國種族問題的演變軌跡,左翼的進步敘事與右翼的保守回撥如同鐘擺往復:廢奴運動後的重建時期看似左翼勝利,卻催生了3K黨恐怖;民權法案通過後的"色盲社會"理想,反被新自由主義撕成經濟不平等的新鴻溝。每次社會看似要向種族正義轉向時,總會有反向力量將其拉回原軌——奧巴馬當選後的"後種族"幻覺,最終被特朗普的種族牌擊得粉碎。
這種週期性震盪背後,是分配製度的結構性失效。無論經濟騰飛(鍍金時代)還是停滯(石油危機),種族身份始終被用作轉移階級矛盾的緩衝器:當華爾街製造2008年金融危機時,茶黨運動攻擊的卻是拉丁裔移民;當自動化吞噬鐵鏽帶工作崗位,紅脖子們憤怒的矛頭對準了"搶飯碗"的亞裔碼農。
更致命的是社會信任的全面瓦解。非裔看到弗洛伊德之死是系統性謀殺,白人藍領卻認為這是對法律秩序的破壞;亞裔在新冠期間遭遇的仇恨犯罪,被另一些人解讀為"過度政治正確"。當Paul Miller之流在匿名論壇獲得百萬點選時,說明種族仇恨從未消失,只是從公開的燃燒十字架,轉入了加密聊天室的meme戰爭。

在Rich & Morty的一集中,某維度被Rick的研製的藥劑意外地“柯南伯格化”了,所有人變成了黏黏糊糊的怪物。

如果你相信平行宇宙理論,那麼就必然地推匯出會有這麼一個維度的宇宙,Paul Miller之流大行其道,以至於真的發動了種族戰爭,這在我看來就是世界柯南伯格化了,而當今世界的種種事情,讓人不得不有種錯覺,我們似乎就處於這樣一個柯南伯格維度。
按佛陀說法,我們身處末法時代,其特點之一是:
惡人轉多,如海中沙。善者甚少,若一若二。
—— 佛說法滅盡經

△另一個柯南伯格化的世界

行文至此,只是丟擲了現象和問題,沒有給出回答或行動方案。相信你和我一樣,在看到Paul Miller的影片後,先是獵奇,然後很快就變得沮喪,如此直接地看到他人之惡,難免對人類生存的境況感到擔憂。
這時如果有人告訴你,你是他人的他人,所以你應該顧此即彼,發心變得更好,為世界做出貢獻,難免會有些煩躁。而這也正應了末法時代的特徵,無人在意修行。
I don't know,也許像Tony homie一樣借勢去爆金幣才是正途,而且這行為本身還有一絲幽默感,幽默有時是對抗崩塌的解藥。

設計/視覺:L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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