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風波下,哈佛中國留學生的複雜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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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分子
The Intellectual
在很多代中國學生心中,位於美國東海岸的哈佛大學如同一種文化象徵,一直被視作世界上最好的高等教育機構之一。
但現在,這裡正陷入一場關於國際學生的身份風暴。
打擊不僅僅是政策層面的,也是心理層面的。在信仰全球化的時代中成長起來的精英學生,他們中的一些如今也開始重新審視世界的樣貌。
來源 | 公眾號極晝工作室(media-fox)
文 | 周航 魏榮歡
編輯 | 王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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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週前,他們一度以為自己無法畢業。如今,站在哈佛古老的廣場上,他們用掌聲與歡呼回應最後一課。
5月29日,哈佛大學第374屆畢業典禮。校長剛一開口,就被熱烈的掌聲打斷。他沒有提及那場席捲整個春季的風暴,只是歡迎來自世界各地的學生——“正如它應有的模樣。”
那一刻,中國畢業生Sophia看到,大家紛紛起立,高舉手中代表學院的信物:地球儀、書本。她的眼眶也溼了,感受到自己屬於一所仍願意張開雙臂的大學。
但她也清楚,這份歸屬感有著現實的邊界。“校長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學校歡迎我們,但這個國家不歡迎我們。”
對國際學生來說,這場風波中的畢業典禮,正像過去一段時間的縮影:圍牆之內,繼續宣告著全球化的理想;圍牆之外,關於“身份”的風波仍在激盪,成為必須直面的現實重負。
在持續震盪的政策衝擊下,許多中國學生不得不做出抉擇:有人選擇離開,有人開始籌劃退路;尚未入學的新生也在重新審視:還要不要來哈佛?還要不要留學美國?
動盪之中,一批年輕的精英正在重新凝視美國、全球與自我——他們關於未來的信念,正經歷一場集體校準。

當地時間2025年5月29日,美國馬薩諸塞州,哈佛大學第374屆畢業典禮舉行。IC photo

01
“想到離譜,
但沒想到那麼離譜”
禁令下達那一刻,Sophia所在的哈佛中國學生群,一下都“炸了”。5月22日那天,她正在另一所大學參加朋友的畢業典禮,在群裡看到訊息,震驚到不敢相信,停下腳步,開啟美國國土安全部官網,一個詞一個詞確認:
全面終止哈佛大學的學生和交流訪問者計劃 (SEVP) 認證。
這意味著哈佛大學不能再招收外國學生,現有的外國學生必須轉學,否則將失去合法身份。
“確實是真的。”她回憶那一刻的感受,“沒有想到這麼離譜。”
她所在的中國學生群裡,訊息還在一頁頁刷屏,人們擔心還能不能畢業?學校會如何應對?有人說,“感覺這次哈佛一定要低頭了”,另一個接話,“6793個國際學生,這得馬上認錯了”。之前,美國政府要求哈佛提供國際學生資訊詳細資料,遭明確拒絕。
Sophia也愣了很久,來消耗禁令帶來的衝擊。她不那麼擔心畢業證,一週後就是畢業典禮,總不能不給吧?但接下去,她還要申請哈佛博士,現在好像成了未知數。
那是美西時間的中午,她沒心情和朋友吃飯,直接回了家。整個下午,都有一搭沒一搭幹著實驗室的活。一直到睡覺前,還在重新整理郵箱,看看學校有沒有新通知。
焦慮迅速蔓延開來。有人已經買好回國度假的機票,看到禁令後連夜退掉。又比如有美媒報道,一位中國學生一直和ChatGPT對話到凌晨4點,藉助AI預測事件走向,分析如何應對。
第二天醒來,Sophia已經收到校長的信。一如既往,表達了對國際學生的堅定支援:“我們將全力支援你們,確保哈佛大學繼續向世界開放”。當天,哈佛尋求法律救濟,聯邦地區法院緊急凍結了政府禁令——就如AI預測那般。
接下去一週,校方又發了多封郵件。其中一封寫道:“你很重要。你在哈佛的存在很重要,我們將為你而戰”。一些教授也發郵件表達對學生的愛。校園裡,不少本地美國學生組織聲援活動。

5月23日,哈佛大學校長髮出的公開信。講述者提供

然而,這場官司至今在繼續,沒有人知道事情的終局。Sophia的焦慮也是持續的。申請博士原本就極耗費心力,不確定的未來又加劇了身體的緊張感。情緒難熬的時候,她也忍不住停下工作,找朋友抱怨:為什麼倒黴的是我?為什麼大環境這麼差?
Sophia和多位教授聊這件事,大家想法類似。一是事情實在太離譜,他們也沒辦法預測未來,二是不管大環境如何,“學校一定會保護我們的”。
作為談話物件,Sophia是那種你很願意多問些的人,她表達清晰,回答結構嚴謹得像篇反覆修改過的留學文書。這也是幾位哈佛學生帶給我們的共同感受,聰明、自信。即便表達焦慮,也是剋制的。
這個00後女孩在努力理解一切是怎麼發生的,給出的答案也極其精煉:“簡單說就是兩黨爭鬥”。
Sophia說,中國學生通常不在群裡討論美國政治問題,“感覺很敏感”,“而且美國也開始抓社交媒體的審查”。她努力理解這些,也是希望能認識事情未來如何演變。離譜的禁令也許最終會折戟在法院。但她覺得,“這幾年肯定日子會越來越難過。”

哈佛大學校園。IC photo

03
“覆蓋在現實世界上的紙膜被燒盡”
對哈佛的攻擊不是突然到訪的,而像一張收攏的網,步步逼近這所大學的核心價值。
在哈佛某人工智慧實驗室工作的軟體工程師陳學秋回憶,4月14日,美國政府因哈佛明確拒絕一系列改革要求,凍結了超22億美金聯邦撥款。那之後,實驗室的經費申請就變得困難,辦公室也不再供應零食水果。
她留在美國工作,純粹因為這裡工資更高,能更快還清留學費用。哈佛的工作一度帶給她鬆弛感:每天7小時工作時長,每個月可以寄回家七千到一萬五人民幣。組裡大都是工作了二三十年的穩定員工,不出意外,她也很有可能就這樣穩定幹下去。
現在,這份鬆弛感被打破了。她聽說哈佛正在做新的財務規劃,下半年可能會有一大波裁員,她入職不到一年,覺得自己最可能被裁,已經開始向谷歌、TikTok這類公司,投遞簡歷找新工作了。
也是在4月,學生們頻繁收到哈佛大學國際辦公室(HIO)的郵件,內容為近期有多少名哈佛學生被撤銷簽證。
更讓一些中國學生恐慌的是,移民局直接抓人遣返的訊息。哈佛附近的塔夫茨大學,就有博士生因支援哈馬斯(伊斯蘭抵抗運動)在校外被移民局逮捕,後在法院介入下獲得保釋。
兩位教育學院的學生都說,原來自由進出的學院開始檢查校卡,“擔心進來抓人”。學生中也流傳風言風語,某節課上來了個奇怪的人,會討論是不是移民局的。還有學生說,自己那段時間能不出門就不出門,連學校都不去了。

哈佛大學校名服。 IC photo

事實上,國際學生簽證被撤銷的情況,遍佈全美兩百多所高校。理由既包括“反猶太主義”言論,也有暴力、酒駕等犯罪因素。但哈佛被視作正面對抗特朗普政府的帶頭羊角色,成為政策攻擊的靶心,被點名威脅取消招收國際學生的資質。
當5月22日禁令來臨,矛盾到達了新頂峰。它帶來的衝擊也前所未有強烈。一位身處國內的留學生,那天告訴交好的同學,說自己連畢業典禮都不打算參加了,並且反問,“難道你還要繼續待在美國嗎?”
風暴不僅衝擊著現實,也震盪著人們的心理。一位肯尼迪學院的中國學生後來在社交媒體上寫下自己的感受——那一刻,彷彿“覆蓋在現實世界上的紙膜被燒盡”。
她說,過去一年與其說自己看見了世界變化,“不如說世界正更加真實地展現在我面前”。那天,她正在水族館看企鵝。看到禁令一分鐘後,她羨慕起企鵝的生活:簡單、純粹、(只需要)吃喝拉撒。
有學生仍然樂觀,覺得學術追求可以超越國籍和文化的界限,“是人對於知識本身的一種追求”。這位來自北京中產家庭的女生,還在安慰父母不用焦慮,“大不了回國也沒什麼事兒。”
但Sophia比以往更強烈覺得,“科研也是分國界的”。
她稱之為一種“全球化信念的動搖”。那感覺就像,“小的時候以為世界很和平,沒想到世界原來還在打仗”。
這一代年輕的精英,成長在對全球化美好圖景的想象之中。有來自普通家庭的學生,說自己是浸泡在美國流行文化裡學會了英語。Sophia的經歷更豐富,她初中就曾遊學多所英美名校,在國內讀國際高中時,她曾去非洲支教。“這種去世界欠發達地區做公益和奉獻的意識,就建立在全球化的願景上”。
就在禁令抵達第二天,她出去吃飯,還遇上一個熱情的計程車司機,一個白人,但會說韓語和中文。司機熱情地和他們聊天,還講了幾句中文,說自己七年前去過上海和廣州。
當時她的內心就感慨,“很多人都是抱著對全球文化感興趣的態度,來相信全球化這個承諾,但不知道之後這個信念會何去何從”。
她開始重新審視過往對世界的想象,覺得那些宏大的願景或許只是幻影,走出象牙塔,世界並不以那種方式運轉。也許認識這一點不是什麼壞事。她想,自己變得務實了。她更清楚以後要做的研究了。不再有去非洲做一些什麼的那種念頭,而是“迴歸自己國家的課題”。
她本就規劃回國做學術。現在又多了一條理由,她笑著說,“想把我的知識奉獻給自己的國家,而不是特朗普的國家。”

哈佛大學校園。IC photo

03
“一些過往的美好東西
被肉眼可見地摧毀”
特朗普政府為什麼如此針對哈佛?
在官方聲明裡,特朗普政府列出了一系列原因。但一個普遍的分析是,衝突背後是兩種價值理念和意識形態的碰撞:一邊是保守主義政府,推進“美國優先”的民族主義議題,另一邊被視作“自由派大本營”,崇尚多元文化、向世界開放。
哈佛校園報紙曾做過調查,哈佛文理學院的老師中,大部分人自我認定在政治上屬於自由派,僅有3%自認保守派。
那位哈佛某人工智慧實驗室的“碼農”陳學秋,入職後發現,這裡氛圍和自己本碩的美國學校完全不同,同事們從不談論跳槽和薪資,而是聊著加沙、性少數群體,“他們的理想很宏大,相信自己可以改變世界”。
在這裡,世界也彷彿真的在向她聚攏。她發現自己感興趣的多元智慧理論,創始人就畢業自哈佛,而閱讀《優績主義的暴政》這本書時,她得知,作者邁克爾·桑德爾的辦公室就在自己的實驗室樓上。
這種氛圍下,連帶著她也關心起國際政治,開始在意世界的變化,被朋友調侃有了“自信白男的鬆弛心態”。
也是在這個校園,當中國女生蔣雨融在畢業典禮發表題為《我們的人性》演講,現場同樣許多人站起來鼓掌。一位中國學生感到身為同胞的驕傲。還有一些稱讚她發言的內容。也有人有些遺憾,覺得演講可以更犀利。但即使這位覺得遺憾的學生看來,它不過是標準的哈佛式演講。她也上過哈佛的演講課,“要講故事、要幽默、要感人,要說公平、正義、改變世界”,“按國內說法,就是白左那一套”。
至少對國際學生來說,很長的時間裡,人們受惠於這種價值觀,並在課堂上確切到感受到“為世界服務”的理念:在肯尼迪政府學院,你的老師可能是阿根廷央行行長,每週上完課就飛到本國推動改革;在一門公共衛生管理專業的課上,一個6人小組的成員可能橫跨中美日非,需要圍坐討論如何應對一次虛擬的傳染病襲擊。
“就像不同類的物質組合在一起,大家會有分歧乃至爭執,但是這個過程中,也會誕生很好的創造力。”一位公共衛生管理專業的碩士畢業生說。

當地時間2025年5月27日,美國馬薩諸塞州劍橋市,民眾集會支援哈佛大學外國學生。IC photo

不過,對中國學生而言,也有人會感到微妙的不適。一個正在哈佛交換的中國學生覺得在選擇助教上,有老師更傾向本土學生,“畢竟中國人不屬於哈佛的身份正確”。另一個不適的場景是,經濟學課上,教授舉例都來自美國、歐洲,偶爾提起中國,還總跟在印度後面,作為發展中國家不完善的代表,“當然中國確實是發展中國家,但還是會感到一絲絲不適”。
對這所校園,特朗普去年底的當選就已經是一種沉重打擊。哈佛教育學院應屆碩士畢業生溫可記得,那一週校園氛圍都變得沉重,一位老師臨時將課堂內容改成了“療愈”,讓大家坐在一起分享感受。她的許多美國同學哭了,甚至覺得沒有辦法待在美國,未來四年想出國乃至移民。
儘管只是到美國第一年,但溫可“半隻腳踏進了美國人的圈子”,她說美國同學們的日常聚會中,人們也總在聊政治。大家痛心“一些過往的美好東西被肉眼可見地摧毀”,有人說起北加州的幼兒園老師在二十多年的職業生涯中,第一次見到小朋友們不是搭房子而是搭牆。
溫可自認屬於“溫和自由派”,也會參加討論,但很多時刻,她更像個看客,覺得太多討論最終都滑向抑鬱消沉的氛圍,只是帶來現實的無力感。
即使同一個校園,參加同樣的派對,人們的處境並不相同。國際生畢業後,想留在美國發展,要面臨多道現實的身份圍牆。先要申請OPT,一種基於國際學生簽證的在美實習和工作許可,最長可以續到三年。之後還要申請H1b工作簽證,這需要抽籤。再往後,才能想永久居住證綠卡的事。“很多美國人連OPT是什麼都不知道。”溫可說。
選擇留下還是離開,中國精英學生通常考慮很多因素:收入、工作氛圍、個人興趣、家庭因素、工作簽證等等。禁令出現後,有人發現自己的海外社交媒體,湧入許多詢問是否需要結婚綠卡的中介。不止一位哈佛中國學生說,在不友好的政治環境中,身邊有原來搖擺的同學現在選擇了回國。
溫可選擇留在美國,也有著多重原因。原因之一是,在國內她覺得自己個性和資源,“沒有辦法接觸到更加有政治權力的人”,註定了只能“乾點小事”。
在哈佛同學裡,她出身自相對普通的工人家庭,“要是讀兩年家裡也供不起了”。過去一年,她不停適應著新生活。頭一個月,走在波士頓的街頭,她都捂緊包怕被搶,後來發現完全沒必要。更難適應的是高昂的物價,她不再能隨意點外賣、打車,開始習慣公交或者走路出行,學會蹭學校活動的飯。到美國幾個月後,她還在質疑自己為什麼放棄舒適的中產階級生活,選更艱苦的路。
直到今年,她結交更多朋友,才有了更多情感歸屬。而且她上了“一門很好的課”,一門哲學課,她說自己更清楚了最想要的是,“精神上的自由”。
但她也不知道能在這裡待多久。在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環境裡,如果人們要學會什麼,那就是不要去想太未知的事,“想多了也沒什麼意義”。
她只能盡力做好自己的事,諮詢律師,提前規劃工作簽證抽籤的事,以及那些更確切的日常:早睡早起、健身、見客戶、寫文章。

當地時間2025年5月27日,美國馬薩諸塞州劍橋市,民眾集會支援哈佛大學外國學生。IC photo

04
“曾經堅固的道路不再清晰了”
身份的風暴仍在蔓延。過去一個月時間,國際學生的簽證政策已經變了好幾次。在一個幾百人的哈佛學生簽證群裡,中國學生們分享簽證結果時精確到日期、領事館乃至具體視窗。
5月底出現的新要求是,要篩查社交媒體,學生們形容為“政審”,有學生填報了QQ空間,接到簽證官的電話,要求開啟訪客許可權。
新要求針對所有國際學生群體。但對哈佛學生來說,情況總是更復雜的。6月初,特朗普政府再次出招,直接禁止接下去半年到哈佛學習或交換的外國人入境。
起初,來自上海的周寧還不那麼焦慮,“特朗普之前都是先給來個大的,然後一點點緩和,應該沒什麼關係”。直到這天,她也慌了。尤其當她看到,群裡有人說自己一行三人剛到美國,就被要求立即主動回去,否則就要遣返,後者五年內不得再入境,他們立馬買了機票回國。
第二天,聯邦法官又緊急叫停該政策,但周寧依舊感到不安,6月7日凌晨1點,她在線上排隊,等著向哈佛大學國際辦公室工作人員諮詢。
半個多小時後,螢幕那端出現一張疲憊的面容,告訴她接下去還會舉行第二次聽證會,但校方也很難預測接下來政府會怎麼做。
周寧一直在哈佛和另一所美國藤校間搖擺。後者學費低得多,專業的就業預期薪資更高,但“但哈佛畢竟是哈佛,title應該要高上不少”。糾結的她曾在社交媒體發帖問道,“哈佛這種title足以彌補專業本身的不足嗎?”
現在,到了必須做決定的時候。猶豫了十來天,她寫了封近三百字的退學郵件。郵件裡,她說進入哈佛曾是她的夢想,還曾幻想入學後的生活,然而,“擔心能否順利入境以及能夠專注於學業”的現實大過了夢想。

周寧寫給哈佛的拒絕信。 講述者供圖

很多人都在做類似的抉擇。考慮的也不僅僅是上不上哈佛,還有要不要去美國。
新生群裡,面對各種各樣的聲音,22歲的劉耀文沒有表態。她理解那些焦慮的人多半沒有退路,已經拒絕其他學校的offer。而她,和另外一些“有退路的”暗暗拉了小群,開始討論要是局勢惡化,怎麼退掉4000多美元的醫保和租好的房子。
除了哈佛,她手裡還握著8個名校的offer,和很多精英學生一樣,她參照QS世界排名,排序它們的名聲、水平、資源。
她還是更期待能留在哈佛。她說自己欣賞哈佛在研究中體現的“人類性”,比如哈佛的醫學資料庫無償用於科研,政府也不能隨意干涉資料採集,是為了“解決人類最原始的痛苦”。在她眼裡,“哈佛的文化,先於美國(存在)”。
選擇之下的分化,甚至出現在接受採訪這樣的小事上。“哈佛難民”一度成為全球關注的焦點,劉耀文只接受了來自中國大陸的邀約,她認識的另一個哈佛新生,恰恰相反,只接受海外媒體的採訪。
她覺得這反應了兩個人未來規劃不同——她打算完成學業就回國,而對方,已經把自己的未來“靠在了美國身上”。
一位資深留學中介觀察,這些年來留美學生群體從數量和家庭背景都有了明顯變化,“和國內外的變化息息相關”。堅定留在美國發展的留學生好像也在減少,“尤其是家境殷實的,覺得回國至少安全,還過得舒服。”
正在哈佛交換的北大本科生林蕭,正面臨著這樣的多重選擇:下學期還要不要去哈佛交換,未來還要不要申請美國的博士?
她覺得,自己這屆學生好像站在某條時代的分割線上。她剛上大學時,學術道路還如此清晰,學院裡老師們的簡歷多是如此,去美國讀博士,再回國任教。但最近回國和同學密集交流,她發現過去堅固的道路不再清晰了,選擇留在國內申博的人比以往更多了。
她也不排除未來做選調生,學校老師則建議可以在國內讀博,意味著保留這種可能性。
看著不斷變化的形勢,她還做不出決定,甚至考慮索性延畢一年,給自己更多時間選擇。如果風險可控,她還是更偏向至少下學期接著去哈佛交換。畢竟她所在的學科,“美國還是斷層領先”,何況她租好了房子,選好了課,那裡還留著她的行李,包括那些沒讀完的書。
(應講述者要求,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本文轉載自【極晝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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