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連斯基為什麼要碰瓷中國?

文 | 丁毅超
澤連斯基最近似乎盯上了我國。自白宮大敗而歸後,歐洲諸路正道同盟對他褒獎有加,但他的煩惱卻沒有減少。歐洲人組建“自願聯盟”、“堅定聯盟”等組織整日開會的樣子看上去十分熱鬧,卻依舊沒有改變口惠而實不至的事實。在特朗普全球關稅戰面前,俄烏戰爭的聲量也呈現出下滑態勢。
西邊不亮東邊亮。澤連斯基將主意打到了我國頭上。4月8日,烏克蘭國防部突然召開跨國新聞釋出會,在影片連線中展示了兩名被羈押人員的“供詞”,聲稱其“受僱於中國私營軍事公司,為俄軍提供戰場偵察服務”。儘管畫面中兩人並未直接承認與中國官方存在聯絡,但澤連斯基在隨後的推特宣告中刻意將兩者聯絡起來,暗示中俄間存在深度軍事協作。
4月17日,由於炒作效果不佳,烏克蘭外交部緊急召見中國駐烏大使範先榮,當面遞交所謂“證據清單”,指控三家中國化工企業透過第三國向俄軍工複合體提供碳纖維原料。然而克里姆林宮次日宣佈的“復活節停火”迅速將改變了俄烏戰爭的報道熱點,烏克蘭碰瓷我國的計劃再次失敗。
澤連斯基政府碰瓷我國的行為是其炒作議題獲取流量關注的一貫套路,這背後折射出其在俄烏問題上地位進一步下降的事實。澤連斯基政府已無力維持虛假的中立性,不得不效透過製造“中國威脅”的新衝突點,將逐漸褪色的俄烏議題重新繫結到全球權力鬥爭的核心議程。
澤連斯基的現實主義困境
在社交媒體時代,製造焦點獲取流量是抬升自己聲望的必修課程。特朗普堪稱這一領域的大師級人物,透過各種爭議性的舉動,特朗普牢牢佔據了全球媒體的各個版面。這也是為何會有“特朗普養活了全球媒體”的戲謔之詞。
而特朗普霸佔話題熱度也意味著其他問題的熱度下降。正如筆者之前文章所說的那樣,同樣作為民粹主義者起家的澤連斯基政府也高度依賴炒作俄烏問題來維持自己的關注度。筆者在之前的文章中已指出,澤連斯基和美國正副總統在白宮的民粹主義表演是最典型的例子。
澤連斯基可能滿足了反特朗普陣營的贏學情緒,然而殘酷的現實主義是他無法視而不見的事實,即沒有美國支援的烏克蘭該怎麼辦。這一問題的必要性和關鍵性是由烏克蘭在俄烏問題中的現實地位所決定的,以弱搏強和以小博大是兩個核心特徵。
以弱搏強指的是雙方現有實力對比。從開戰前到現在,烏克蘭的整體實力弱於俄羅斯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以軍事實力為例,即便在大量北約武器的支援下,烏克蘭軍隊的紙面實力仍然低於俄羅斯軍隊。這是烏克蘭軍隊在相持戰中更多處於守勢的底層邏輯。
當然,以弱勝強絕非不可能之事,否則戰爭就淪為單純的數學遊戲。烏克蘭在2022年哈爾科夫大反攻中,成功抓住俄羅斯缺乏動員兵填線的弱點奪回了大片領土。更嚴重的問題是以小搏大。以小搏大指的是雙方戰爭潛力,這是對烏克蘭更為不利的結構性問題。
雙方所能控制的人口是最直觀的例子。隨著開戰後的人口外流和俄羅斯佔領區的擴大,澤連斯基政府所能控制的人口從4300萬下降為不到3000萬人,俄羅斯仍擁有上億人口。這種人力資源優勢帶來的戰爭潛力差距是烏克蘭無法消除的劣勢。更不用提俄羅斯在軍工產業恢復速度和財政結構等各方面都不是脫離外國援助就會崩盤的烏克蘭可以比擬。在俄烏戰爭已事實性成為消耗戰的情況下,戰爭潛力的重要性急劇攀升。
烏克蘭的現實地位產生了兩個相互迴圈的結果,即高度的軍事冒險主義和外援的績效主義。透過軍事冒險行動,烏克蘭得以證明自己以弱勝強的可能性,從而刺激外援的流入;外援的流入又加強了烏克蘭的實力,為下一次軍事冒險行動提供彈藥。唯一的問題是,期待軍事冒險主義的一直勝利與身無分文的賭徒期待在拉斯維加斯連贏十把21點沒有本質區別。
2023南線大反攻的失敗已證明了這一點。這反過來也開啟了惡性迴圈,烏克蘭越無法透過軍事冒險主義獲得勝利,它能夠獲得的外部支援就越少;越少的外部支援意味烏克蘭必須採用更冒險的方案創造預期收益。2024年的庫爾斯克攻勢是這種惡性迴圈的結果。

進入2025年,隨著烏克蘭在庫爾斯克的軍事投機失敗,惡性迴圈的結果變得更加明顯。作為對沖的別爾哥羅德攻勢更是隻拿下了兩個邊境村莊。西方國家民眾對烏克蘭的支援度可以一路下降,各國極右翼政黨的崛起可以視為側面寫照。
烏克蘭的失敗敘事
外部支援以績效主義作為基礎的同時,不否定合法性敘事的重要性。或者換句話說,兩者在微觀層面上恰恰是相互補充的狀態。比如,在戰場中烏克蘭不可能無時無刻處於勝利之中,那麼這裡的績效主義在微觀上指的是什麼?這顯然是結果和預期的混合體。這也是為何烏克蘭必然勝利的論調在2024年末才逐漸消散的原因。
從軍事和政治角度看,烏克蘭在2023年南線大反攻失敗後,已不可能透過軍事手段收回領土。然而透過宣稱烏克蘭終將勝利,這些損失將被認為是暫時的,最終會被勝利所產生的績效結果所覆蓋。這成為了親烏陣營在烏克蘭軍事不利的情況下繼續援助的基本論點。
為了證明自己終將勝利,烏克蘭在戰爭期間提供了三套不同且有缺陷的敘事。自由與民主是佔據主導性的第一套敘事。這套敘事將俄烏戰爭描繪為道德上善與惡的二元對立,使得烏克蘭在超感性世界立於不敗之地。這套敘事也深度契合了美歐建制派對“民主國家共同體”的想象,使得烏克蘭完成了從腐敗國家向“民主標兵”的身份轉換。問題是,烏克蘭的腐敗問題不會因為這種視角轉換而消失;以特朗普為代表的歐美民粹派系也對建制派的價值觀敘事毫無興趣。
國際公法和聯合國是烏克蘭採用的第二套敘事。這套敘事緊緊扣住二戰後國際公法的核心論點,即不能以武力改變領土版圖,從而為烏克蘭在事實性喪失領土的情況下,保留中短期內法理上的可行性。從國際公法角度看,俄羅斯是透過公投的方式將烏東四州和克里米亞納入本國領土,並不直接違背國際公法。只不過西方世界和烏克蘭以公投的無效性強化俄羅斯武力改變現狀的印象。
這也是我國為何始終承認烏克蘭領土完整的另一層含義,即我國懸置了關於俄羅斯公投是否合法的問題。如果俄烏最終達成協議實現領土變更,我國也可以認為這並非是違反國際法的行為,而是對公投合法性的事後承認。更為重要的是,武力改變現狀恰恰是大國的特權,聯合國大會無論開多少次會,也無法抵消安理會所做出的決議。
反殖民主義是在英語圈較少出現的第三套敘事。在這套敘事中,烏克蘭將俄羅斯幾百年來的東歐領土擴張強行簡化為殖民擴張的結果。烏克蘭希望藉助這套敘事說明,烏克蘭和俄羅斯不是斯拉夫兄弟內戰,烏克蘭也不是俄羅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這套缺乏歷史支撐的敘事幾乎只對東歐前線高度反俄的國家才具有吸引力。
更為糟糕的是,即便採用殖民主義敘事,俄羅斯今日佔領的地區也只是俄羅斯對歷史上克里米亞汗國的殖民擴張,和烏克蘭又有什麼關係。正如筆者在以前指出的那樣,今日烏克蘭的邊界是沙俄崩潰後烏克蘭民族主義者自行擴張的結果,蘇聯承認了既定擴張事實;但這種擴張埋下的隱患從未消失。亞塞拜然和亞美尼亞的衝突是最直接的證據。甚至在蘇聯尚未解體的情況下,兩個加盟國就因此劍拔弩張,瀕臨戰爭。
特朗普上臺後,烏克蘭主推的三種敘事策略雖未全面破產,但已嚴重喪失說服力。澤連斯基政府不是沒有做出過調整,烏克蘭礦產協議是最直接的例證。這一協議與老闆畫餅沒有任何區別,其本質是以遠期可能收益要求現下繼續投資。烏克蘭礦產確實豐富,但將其轉化為實際的商業利益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其中的任何重大變故都會導致長期投資竹籃打水一場空。“以實力謀和平”的口號也是為了貼合特朗普實力主義世界觀的表現。

“碰瓷”中國
問題回到了原點。歐洲人的讚美固然美好,但美國如同房間裡的大象,一直是所有人無法繞過的問題。或者更簡單地說,在沒有美國同意和保障的情況下,歐洲諸國並沒有膽量派兵進駐烏克蘭。澤連斯基的安全計劃始終是空中樓閣,缺乏可操作性。更為糟糕的是,在戰爭日益走向政治談判階段這一階段,隨著俄羅斯基本收復庫爾斯克地區,以及烏克蘭在戰場上的持續失利,澤連斯基政府的處境變得更為糟糕。這才是澤連斯基最近高強度主動碰瓷我國的底層原因。
澤連斯基政府的目的主要有三。第一是透過反華敘事吸引親特朗普陣營的支援。親特朗普陣營反對俄烏戰爭的論點基本可以歸納為正反兩個方面。從正面看,這是新自由主義持續擴張北約的結果,俄羅斯為了捍衛自己的核心地緣政治利益被迫發動這場戰爭;從反面看,持續投入俄烏戰爭,只會讓一個日益虛弱的俄羅斯更加擁抱中國,反而導致美國地緣政治面臨更大危機。

澤連斯基政府顯然是想說,中俄已經實現無限制同盟了,中國只是以看似中立的方式對俄羅斯提供大量支援。烏克蘭不僅站在對抗俄羅斯的第一線,也站在對抗中國的第一線。特朗普陣營的擔憂早已成為現實,繼續支援烏克蘭符合美國對抗中國這一核心利益訴求。
第二個目的更為現實,即烏克蘭試圖測試我國在俄烏談判問題上的底線和真實立場。雖然很多激進分子不願承認,但俄烏戰爭已逐漸進入到政治談判的環節。中美俄歐是高度依賴外部支援的烏克蘭必須考慮的物件。弱國與強國談判的核心要義在於狐假虎威,烏克蘭的策略同樣如此。歐洲總體上可以視為自己最堅定的支持者,但歐洲國家內部分歧和自身軍事實力短板使得它成為外力中最弱勢的一方。作為可能的強勢支持者,新一屆美國政府與澤連斯基的關係可以用惡劣來形容。澤連斯基的討好不僅沒有贏得新政府歡心,特朗普政府反而和俄羅斯眉來眼去,立場大幅度向俄羅斯靠攏。
在這種外部態勢非常不利的情況下,澤連斯基政府必須考慮到我國的真實態度和實際底線。如果我國的底線是無條件支援俄羅斯,那麼烏克蘭在這場政治談判中將遭受最恥辱性的結局;如果我國與俄羅斯的立場沒有那麼貼近,那麼盡一切可能離間中俄關系是削弱俄羅斯談判地位的有利方式。
第三個目的則是轉移矛盾。在美俄談判中,澤連斯基的合法性是反覆提及的問題。美俄皆要求澤連斯基透過重新選舉,作為授權的合法性基礎。澤連斯基支援率的下滑也為某些烏克蘭政客提供了攻擊的藉口。透過製造“中國威脅”,澤連斯基試圖再次啟用烏克蘭內部的戰爭共識,將對政府的不滿轉移為共同對抗外部矛盾。
麥當勞重新向俄羅斯專利局申請商標註冊是一個有趣的隱喻。當跨國資本開始為“戰後格局”佈局時,意味著衝突正從軍事對抗轉向政治重構。澤連斯基政府的“碰瓷”行為,本質上是弱勢主權行為體在國際無政府狀態下的生存策略:在軍事上無法突破實力天花板,在經濟上依賴外部輸血,在敘事上失去價值共鳴的情況下,唯有透過製造“大國對抗的支點”,才能延緩被邊緣化的程序。
這種策略的悲劇性在於,它始終無法真正擁有主體性。當烏克蘭將自身定位為反中前線時,實則默認了自己大國博弈棋子的身份。當它試圖利用中國的中立地位時,卻暴露了對自身戰略價值的不自信。國際體系的現實主義鐵律在此清晰顯現——所謂“小國的外交藝術”,本質上是在強權夾縫中尋找生存空隙的無奈選擇,而所有的議題炒作與敘事建構,最終都要接受實力天平的稱量。如何在歐洲地緣政治板塊的重塑過程中找到自己的生存道路,才是烏克蘭必須關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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