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江浙獨生女放棄年薪200萬:留在上海啃老,不如結婚回老家

在父母眼裡,她過著一種“拼命工作但賺不到大錢”的日子,“累死累活才區區百萬”。在30歲到來之前,Luna終於接受了“這輩子都突破不了父母上限”的現實,選擇結婚生子。丈夫是安徽的廠一代,但與父母工廠的利潤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撰文 | Bela、Catherine
採訪、編輯 | ccc
來源 | ELLEMEN睿士IDellemen_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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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Luna從英國留學回國第五年。“江浙滬獨生女”、“廠二代”是她的背景標籤;定居上海、有房有戶口、年薪百萬、在精品投行工作,完美符合這座城市的精英畫像。
但幾個月後,她選擇裸辭,回到南通老家,換了份年薪20萬的工作,“決定躺平了”。
1.
上海落戶,也是資產再配置/
在江浙滬年輕人中一直流傳著一個說法:“一等大孝子”是那些留在老家工作的,“二等大孝子”去上海,而離開江浙滬一帶的則被調侃為“不孝子”。
比如祖輩都是台州人的Vivi。考大學時,父母不允許她去江浙滬以外,念研究生又否決了歐美留學計劃,最後折中在香港讀了金融。畢業之後,母親希望她可以離家更近一點,回老家考公務員,她雖然拒絕了,但還是選擇離家不算遠的杭州和上海。
與Vivi境遇不同的Luna笑稱,在上海落戶的自己才是南通的“一等大孝子”。
她算是延續了父輩的選擇。Luna的父親大學時攻讀國際貿易,畢業後分配到信用合作社,負責俄羅斯與東南亞的進出口業務。後來,他放棄了幹部身份,在海外淘到第一桶金。不過安土重遷的觀念在上一代人心中尤為重要,父親最終還是回南通,創辦了自己的服裝貿易工廠。
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經歷,Luna的父母願意讓孩子多去外邊闖一闖。高考時,班上只有包括她在內的兩個廠二代選擇了北京的大學。
人往高處走,如果不願意回老家,江蘇人對去哪裡工作遵循著十分明晰的就近原則。揚州、鎮江、鹽城的年輕人,一大半會選擇南京;連雲港、宿遷的年輕人,可能會就近去蘇州、無錫之類的城市;而蘇州、無錫、南通人,則很可能會去上海。
“北京是一個你就算有很多錢,也沒有辦法過得很舒適的地方;蘇格蘭雖然很美城市化程度很高,但比較村,而且你在國外沒法掙到大錢;而上海的基礎設施、物質生活的便捷程度、生活豐富度,在全世界都是數一數二的,只要你足夠有錢,就會生活得比較舒服。”
自然而然地,上海成了她回國後的首選,也是唯一的選擇。能落戶上海,更是兩代人的精密計算:包括別墅、市區內的住宅房、商鋪和廠房在內,家裡在南通的資產配置已趨近飽和,且南通房產沒有太大的漲幅,這些曾估值超過千萬的資產,在近兩年地產市場經歷的震盪後,反而有縮水可能。
作為廠二代,Luna的父母對她有兩種不同方向的期待。一種就是回家接班,保證資產與本地的利益核心牢牢掛鉤;另一種則是落戶大城市,購置更高級別的資產,把家裡的一部分資產變現,實現資產的配置升級。
Luna選擇了後者。在上海落戶後,家裡人可以在上海置業,這自然成了一種風險更低的投資。在他們認知裡,只有上海的房產才是穿越週期的硬通貨。
2.
既要有出息,又不能太自由/
江浙滬地區的父母在子女的培養過程中一直存在矛盾和糾結。既重視教育,希望他們出人頭地,又覺得陪在父母身邊生活安樂就不錯,如果是女孩,還希望她符合傳統意義上的婚姻幸福、家庭美滿。
Vivi年輕時對江浙滬重男輕女的觀念非常不滿,常會做出反叛的事。她在30歲以前拒絕了父母介紹的各種相親物件。不止是出於對女性獨立的追求,她很清楚,她們這一代獨生女要承擔的養老任務和獨生子是無差別的,一旦婚育,投入的精力必然影響事業的發展,到那時如何靠自己養活家庭?
隨著年齡的增長,Vivi越來越能夠溫和地處理和母親之間的關係。她明白母親很愛自己,只是難以擺脫傳統的思想烙印。“如果我媽沒有那麼早結婚,她的人生肯定不一樣。
母親有五個兄弟姐妹,從小就覺得女性不需要在家庭以外的地方承擔太多的責任,事業一直不溫不火。但是在Vivi的影響下,40歲之後,作為企業高管媽媽的事業越來越成功,還下決心放棄了這段不合適的婚姻。
不過獨生女們一邊反叛離家,一邊又接受著上一代的託舉,所以Luna認為“江浙滬廠二代是天然的啃老族。
老一輩覺得工廠很髒很累、不體面,打交道的也都是供應商和工人,所以很多廠二代,都選擇了金融專業,而非為接班準備的服裝設計、營銷等等。
在Luna看來,無論是從市場還是資金的角度,現在都不是企業轉型的最佳時期。所以她現在接手還是五年後接手,區別不大,並不會給工廠帶來明顯的增益。此外,權力的傳遞是敏感的,即使接班,工廠裡的技術工人、車間主任是聽董事長還是小董的?必須選擇收服、打壓或分化他們,這也是Luna不願接班的原因之一。
與Luna同齡的男性朋友就很少考慮離家,哪怕找到了上海的工作,基本上做一年就離職了。獨生子毫無異議是家庭資源的繼承者和擁有者,與父母的代際關係不會像獨生女這麼微妙。在Luna的觀察裡,江浙滬獨生女一輩子都在和隱形的“哥哥”做鬥爭。
儘管不贊成離家打拼,Vivi的媽媽還是為她在杭州買了房和車,在她輾轉上海後,又繼續購置了一套房產。Luna則在父母的支援下,在距離陸家嘴20分鐘路程的浦東買了套公寓。
“孩子在哪裡工作,就給他們在哪買房”,這可以說是江浙滬中產以上家庭的共識。
3.
留在上海啃老,不如結婚回老家/
Luna之前在一級市場做投資,巔峰時期能拿到年薪200萬。但2022年以來,行業走下坡路,收入減少,似乎看到了職業天花板。為了留在這個所謂的精英行業裡面,她要付出巨大的維護成本,“沒有休息日,工作和生活沒有邊界,隨時隨地都要掏出電腦處理工作”。她的體力大不如前,以前一天能工作16個小時,現在一天10小時都費勁。
更重要的是,在父母眼裡,她過著一種“拼命工作但賺不到大錢”的日子,“累死累活才區區百萬”。在30歲到來之前,Luna終於接受了“這輩子都突破不了父母上限”的現實,選擇結婚生子。丈夫是安徽的廠一代,但與父母工廠的利潤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今年春節起,她開始備孕。“我承認結婚是我鬥爭失敗的產物。30歲以後的人生進入瓶頸期,一個人很自然的選擇就是迴歸家庭生活,期待孩子能帶來一些新東西。”
Vivi認識了東北的男友之後,也選擇了結婚。丈夫條件普通又是外地人,上海的房子大部分是Vivi媽媽出資,這對她們的小縣城來說簡直是“離經叛道”,甚至傳出了“不能和本地人結婚是因為原生家庭關係不好”這樣的流言。
不過在Vivi眼裡,差不多條件的本地人受到父母控制也更多。比如發小的媽媽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到他的上海大平層裡住上一個月。
Luna和父母在上海看房時,預算從700萬提到1000萬、1500萬,他們還是不能滿意,“房子都有很大的硬傷,不是沒有學區,就是回遷房,要麼就是大高層。預算提到2000萬以上,才能將就買到在我父母眼中不錯的。”
“花兩千萬隻能在上海買到一張入場券”,Luna厭倦了這樣的生活。
2022年秋天,某個週日深夜的視訊會議,螢幕那頭合作方負責人的女兒用稚嫩的聲音反覆問道:“爸爸什麼時候哄我睡覺?”晚上11點,她們開會的內容是討論為什麼這周沒有產出。持續幾個小時的精神折磨之後,第二天,包括Luna在內,有一半的人提出了辭職。
2023年初,她徹底搬回了南通老家居住,並在幾個月後找到了份年薪20萬的工作,朝九晚五,作息規律,工作輕鬆。父母終於鬆了一口氣,說她總算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但Luna很清楚,對像她這樣背景的年輕人來說,不是正常生活,而是“躺平”的生活。
Vivi也開始在“滬漂”和返鄉之間糾結。在上市公司的戰略投資部門工作,這兩年形勢不好,公司開始抓起了考勤,本就討厭朝九晚五的她精神壓力更大了。每次去寧波表弟的越層大房子裡做客,Vivi都覺得在上海“沒什麼意思”。
來自差不多區域的女孩,大多都選擇回去過更容易的生活。還留在上海的那部分,過的是住在市區大平層、不用上班的名媛生活,那是另一個層級了。
“社會有限的資源就那麼多,大量集中在某幾個領域或者某些人群手裡,為別的老闆打工還不如給自己父母打工。”
不過,考慮到下一代的教育,Luna還是會選擇回到上海。“畢竟,上海是所有江浙有錢人的精神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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