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tweety
來源丨三聯生活實驗室（ID：LIFELAB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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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幾何時，相親一度淪為了年輕人口中的“物質條件博弈”。在網傳的“五千萬相親局”和“大廠表格式相親”當中，資產和學歷才是硬通貨，硬生生把相親捲成了面試。
原本只是想談一場甜甜的戀愛，卻要先經過社會地位與經濟實力的較量，以至於年輕人開始產生了對相親的逆反心理。
最近，卻有另一批年輕人不再牴觸相親，玩起了一種新型交友方式，一場甚至能吸引到成千上萬人踴躍參與，那就是直播間群面式相親。
這是一種近乎求職群面的相親方式，由主辦的博主在社交平臺上發起一場多人影片直播間，每位參與嘉賓先進行一輪自我介紹和才藝展示，再進入自由討論和最終表白環節。
傳統相親卷實力，直播相親卷才藝。“有女嘉賓上來就秀了一段喊麥和搖花手，還有男嘉賓直接打赤膊展示八塊腹肌。”
▲圖源：活不膩來相親
一生最恐懼小組討論的當代打工人，反倒把直播相親當作了民間大舞臺，單身男女們各顯神通，這裡沒人會展示自己有房有車，反而是最會整活的人才能拔得頭籌。
在這場“群面式相親”中，有人單純為了展示才藝，當個求解壓的顯眼包；也有人是厭倦了傳統相親的明碼標價，乾脆來這裡碰碰運氣。“就算牽手失敗也不會有心理壓力，反正大家都是網友關係。”
此外，直播相親看似抽象，實則參與門檻並不低。“天南海北的網友們組成一個相親局，保不齊那線上觀看的3000人當中，就有你的小學同學或是隔壁鄰居。評論區就像個賽博X光安檢機，不想日後塌房的話，你最好不要對身份背景謊騙半句。”
於是，虛擬但公開的網路世界，反倒成了一種變相的擇偶保障。
以前，帶貨主播不一定把你當“老鐵”，但現在的相親直播間裡，圍觀群眾是真的把你當“家人”。大到遺傳病小至甲溝炎，考察標準比你爸媽還細緻；控場博主則是反覆向參與者確認，是否抽菸、喝酒或沉迷遊戲，那架勢堪比查酒駕的交警。
在這場網路姻緣一線牽的狂歡中，相親終於迴歸了“先談情再談錢”的本質。“無論你是手握6張房本的縣城中產，還是舉著學位證的北上廣碩博連讀，在直播間畫素不高的框框裡，也不一定看得清。最直觀的條件背書，還是得看你的言談舉止。”
眾所周知，傳統相親不僅費時費力，還浪費感情。“你需要提前理髮、化妝、選穿搭、挑餐廳、點菜……再耗費兩小時吃完一頓飯，才能對雙方合適與否，給出個明確的結論。”
當同齡人還在網上抱怨著“不出門不社交如何脫單”的時候，第一批玩起直播相親的年輕人，坐在臥室床邊，連家門都沒出，就遇到了心儀的物件。“你只要上半身套個乾淨的襯衫或衛衣，別讓人看到下半身的睡褲，對直播間裡的所有人以示尊重就行。”
▲圖源：小小小笨蛋
“如果說成本更低的咖啡約會局，還有點抱著玩玩心態而見面的嫌疑；但來參加直播相親的，只有兩種目的：要麼是真誠求偶，要麼是想表演個才藝娛樂大眾。”
▲圖源：阿雪的日常
雖然網際網路中出現過“相親直播間誘導刷禮物”“直播相親遭騙婚”等騙局，但大部分直播相親依然是免費報名參加，一分錢不花也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有性格幽默的，給博主發私信自薦後，立刻獲取‘保送名額’，當時就送你上場連麥，都不用拿著愛的號碼牌苦苦排隊。”
如今，只要是具備多人影片連線直播功能的社交平臺，都紛紛出現博主或素人網友組織起這種賽博相親局。從“中老年黃昏戀”主題，再到“北上廣打工人”專場，不管什麼擇偶條件，都能滿足你。
“步入社會後才會發現，好男人好女人在市場上根本不流通，因為他們談過一兩次戀愛，就早早被人搶佔先機，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好在相親直播間就像個巨型人脈黃曆，你說不定就能偶遇某些優質的漏網之魚。”
早在直播相親興起以前，年輕人就曾經把河南一景區的“王婆說媒”炒上了熱搜；明星博主直播間裡，也出現過線上徵婚的情節。
一邊整活一邊尋愛，看似插科打諢，實則辦事效率和走心程度卻更高了。“線下相親時，媒婆或中介總是先給你打上‘有車有房有戶口’等物質標籤。在資源庫裡進行搜尋時，你也不一定認可對方為你‘精挑細選’的匹配物件。”
而在網路世界裡，年輕人大多是抱著看個熱鬧的心態，相親這件事也就更放鬆了。“你的第一反應，就只想看看男女嘉賓身後的臥室背景，是否床鋪整齊、桌面乾淨，以此判斷有沒有自律的生活習慣。”
在當局者迷的時候，你也不用再事後反覆咀嚼覆盤，評論區和彈幕立刻就給出了主意。
“上來就哭窮的，一定是別有所圖，不夠誠心；過度炫耀自己的，實則內心空虛，並沒有TA自詡的過得那麼好。”
雖說相親不能以物質基礎為前提，但現實是，也不能完全不提。而直播間裡的控場主播，則會在玩笑之間，幫你把自己問不出口的硬體背景，委婉地探聽一番。
“父母的退休時間，能推斷出家裡是體制內還是做生意；午飯吃食堂的，職場待遇大概錯不了；旅遊地區和酒店選擇，能看出一個人的消費習慣。”
在直播間尋愛的過程中，最會花小錢辦大事的年輕人，還把這演進出了預防催婚的新功能。“我跟爸媽說參加了直播相親，一天就面試了8個人，直接堵住他們的嘴。”
甚至有人以此反向PUA催婚的親戚。“明年春節回家，我要給村裡媒婆下brief，讓他們也學學相親直播間。每年只介紹那幾個物件，還要蛐蛐我談不上戀愛，全賴他們效率太低。”
在這場網路姻緣一線牽當中，哪怕默默圍觀一次，你也能補習到不少識人之術。
“熱情地把對面每個異性都誇了一遍，卻不直白表達好感，現實生活中大機率是個中央空調。”
“沒什麼才藝展示的嘉賓，也願意在直播間裡當著幾千人、笨手笨腳地亂舞一段，活躍氣氛，一看TA就是性格大方不扭捏。”
即便你實在悟不出男女嘉賓之間的話外之音，也能即時觀測到有人輕微皺眉或撇嘴尬笑，就明白此時是發生了需要避雷的情景。
“如果聊起做飯刷鞋熨衣服等家務技能，對方表達出‘不會就學’的話術，這是在教你做事，只想當個甩手掌櫃。”
如今在網際網路上，甚至萌生出一種新型職業：相親分析師。
▲圖源：小李老師
在他們眼中，不寫體重就是胖，沒提職位就是拿不出手、準備買車等於沒有……這些電子判官，比你的入職體檢和前司背調還嚴厲。
“體制內工作的，35歲以上還來到我這邊相親，大部分都隱瞞了一些重大缺點。因為從20多歲你一進單位，就會被老同事們不停地介紹物件，脫單比同齡人更容易且早。”
“世界上不存在179cm的男生和159cm的女生，如在資料中發現此類令人疑惑的數字，一律視作‘過5減4，低5為0’。比如176cm的，頂多只有171cm；自稱152cm的，大機率都不到150cm。”
公園相親角里，你見過大姨們總是信誓旦旦地以幾十年說媒的職業生涯打包票；在約會app上，至少註冊賬戶之前，還得先填個身份證號。
有人不禁疑惑：直播間相親，身份背景全憑一張嘴，真實度有保障嗎？
實際上，在正規的直播間裡，“參與連麥，要經過直播平臺的實名認證。能上場的嘉賓，也得先在後臺私信我們，填寫過一份詳細的身份資料。”
後來，這種賽博相親還打破了單一的愛情屬性，成為無數年輕人的交友會客廳——
在男嘉賓展示引體向上的環節，評論區聊起了各自的健身心得；
女嘉賓用地道口語演唱了日本動漫主題曲和法國香頌，彈幕裡除了稱讚，更多人還探討起如何利用好下班時間，堅持學下一門第二外語。
“他們會在直播間裡過生日，工作日時也閉麥連線，成了堅實可靠的上班搭子。”
▲圖源：活不膩來相親
在直播相親的外殼之下，更有人訴說起嚴肅沉悶的人生議題，悄悄把這裡當成了精神按摩房。
26歲的杭漂nana，最近開始上癮短影片平臺中的直播相親回放。一方面是嘉賓之間的幽默互動令她發笑；另一方面，“有時你會在同齡人的自我介紹中，共情到類似的成長經歷。”
nana成長於一個父母雙教師家庭，在傳統觀念中，這似乎是高學歷、有涵養、家境小康的保障，更是相親市場中的加分項。直到一次，她聽到直播間中某男嘉賓也曾經歷過，自己小時候被家庭束縛的苦惱，“從小不能關房門，理個髮就被懷疑是早戀。”
不過，在自由討論的環節中，nana透過其他人的分析，開始學會與原生家庭和解，與自己和解。
“我獨立杭漂了兩年，事業尚算如意。事過境遷，那何必再拿過去的不愉快，反覆折磨現在的自己。”
作為直播版“非誠勿擾”，直播相親曾被懷疑過是博主的圈粉劇本；還有網紅打著該旗號，組團搞起了連麥pk，以此獲利。
在這間以戀愛為名的電子包廂裡，有人看個樂子就走，也有不少人真的在手機鏡頭裡一見鍾情，事後拿到聯絡方式，並在線下成功面基。
▲圖源：文藝說媒
對於這屆把“累覺不愛”掛在嘴邊的年輕人來說，直播相親不再是世俗意義中，需要完成的一個任務。
“這種新的形式，反倒重返了在結識伴侶的過程中，本應獲得的情緒價值——喜歡，就接著聊聊；沒找到愛情，也能在笑笑鬧鬧的交流中，讓一部分不開心的自己獲得釋然。比起聊車聊房，這種看上去不著調的相親，讓年輕人之間走得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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