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節檔喧喧鬧鬧半個月了,還沒有消停。這段時間,很多人在討論中國科幻和電影工業的崛起,分析種種原因的人都有。春節至今,一直有人留言催更,讓我們寫這個。
要我們也寫寫《流浪地球2》,或者郭帆和劉慈欣。
《流浪地球2》儼然有了種全村希望的架勢,被無數人推搡著,想要把它扶上神壇。郭帆被戲稱為“科幻妲己”。
恍惚之間,有種科幻在國內還是一種新興事物的感覺。
《流浪地球》系列和《三體》,讓不少向來觀點尖銳的、張口閉口愛國的時政評論大V成為自來水,各種鑑定別家電影的資本如何只手遮天興風作浪,好不熱鬧。
科幻能夠再度站到這麼高的位置上,真是不容易。要不還是老祖宗會說呢,“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畢竟幾十年前,科幻也曾被人人喊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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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四十年前,80年代初,當時也正值科幻盛世。我們也曾有過一位新中國科幻之父,鄭文光。曾是科學院天文臺研究員,作協成員和世界科幻協會成員,也是中國第一位獲得中國科幻終身成就獎的作家。
早在1978年,他便寫過長篇科幻小說《飛向人馬座》。
那時起中國科幻曾有過一個幾年的小盛世。群英薈萃的鼎盛年代,1978年到1983年,一些代表作曾出版到歐美日韓等國,產生過不小的影響力。
另外一位科幻大家葉永烈,他的一本科幻小說《小靈通漫遊未來》,首印即超過120萬冊。
說到葉永烈,估計現在很多人沒有聽過名字,但是說到他20歲時參與編撰過的《十萬個為什麼》,估計無人不知。當年北大畢業的他,曾是該書最年輕的作者,也是寫文最多的作者,他一人共寫有326篇,佔首版總條目的三分之一。
那還是消費水平和受教育水平普遍不高的40年前,科幻小說動輒都是印刷超過幾十萬冊的時代,養活了一大批的本土科幻小說家。
今天,我們在歐美科幻影視作品中,看到過的元素:星際航行、基因變異、生物工程和星球大戰等等,在那波中國科幻文學作品中,都有過。
而且足夠民族和本土。
比如《星星營》就有強烈的傷痕文學痕跡。引用《白毛女》“舊社會把人變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的主題,做科幻文章。
比如魏雅華的《溫柔之鄉的夢》,寫的是國內男女比例失衡的背景下,男主購買了婚姻機器人作為妻子,沉迷於機器人妻子的美貌、溫柔、賢惠和絕對服從之中,逐步迷失自我,開始自我崇拜和自我欣賞,直到意外燒燬自己的重大科研成果。男主將所有罪責推卸給女機器人,要離婚的科幻故事。
出版後,他又迅速為此書寫上了續作《我決定與機器人妻子離婚》,寫的是機器人妻子透過閱讀中西哲學,完成了思想啟蒙,女性覺醒,去除自我物化,成為《玩偶之家》式的覺醒“娜拉”,開始反抗自己的丈夫,控訴男權社會,成為首位主動提出離婚的女性機器人的科幻故事。
再比如《萬能服務公司的最佳方案》,作者以科幻小說的形式,預言瞭如今網際網路時代的網路知識付費服務,以及大資料尋找丟失的孩子,影片聊天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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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那次巔峰是很短暫的。正是因為爭吵和對立。科幻小說,涉及的是科學和幻想,就難免牽涉出“科學性”和“文學性”的矛盾,前者要求嚴謹,後者更求天馬行空。
轟轟烈烈吵了好幾年,甚至捲入了路線之爭。
不巧也是一些習慣搞時政評論的人,搞成分鑑定,下場四處衝殺,說科幻是有些人打著科普創作、科幻小說的招牌,在販賣一些資產階級、封建主義的破爛。
大討論發生的時間點很不巧,趕上了83年的一些大事件,後來科幻小說被定了性,“精神汙染”,隨後整個行業風聲鶴唳,噤若寒蟬,迅速向下轉折,說是一蹶不振毫不誇張,行業消沉凋零,沒了媒體報道,也鮮有雜誌書籍出版。
科幻作家們紛紛轉行,或者封筆。比如前文提到兩位科幻大家,鄭文光和葉永烈,前者一氣之下中風癱瘓,坐上了輪椅,沒再創作;後者放棄科幻創作,公開“掛靴”,轉型成了傳記作者。
與之相伴出現的偽科學熱潮,各種氣功大師,特異功能大師層出不窮。
直到90年代才漸漸復甦。
1999年,劉慈欣36歲時才出版第一本科幻小說,也有這個原因。
現在大家習慣稱劉慈欣是大器晚成,其實他早有科幻之心,沒有科幻的門路。因為趕上了科幻大低潮期,科幻沒有市場,沒人出版也就沒有人看。
文脈是影視的基石,科幻文學界孱弱,也成了科幻電影始終不振的主要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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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慈欣是15歲開始創作科幻小說的,那年是1978年,便是受到了上波全民科幻潮的薰陶。
然後是大低谷,他去做了電工。26歲時,給一個科幻雜誌《奇談》投過稿《超新星紀元》,無疾而終。
《奇談》的跌宕也頗具時代烙印,它原名叫做《科學文藝》,低潮期改名叫做《奇談》,後又改名叫做《科幻世界》。
資料量化一下,2005年,劉慈欣出版《球狀閃電》,都說反響不錯,銷量是三四萬冊(現在當然肯定不止了)。而80年代初,科幻小說都是幾十萬上百萬冊的出版。
2012年,劉慈欣接受採訪時還說,在中國靠寫科幻小說能夠養活自己的,不超過三人。
其實,科幻市場整體恢復,是在2015年《三體》獲得雨果獎之後。距離83年,已經過去32年。
這也難免出現了,2010年,劉慈欣自己都覺得科幻小說不是個大市場,說中國靠寫科幻小說能養活自己的不超過三人。由此,他把《三體》的影視改編權,以十萬塊錢的超低價賣給了名不見經傳的張番番。
《三體》的影視化改編,捲入了一場又一場的風波與爭奪之中,拉拉扯扯十餘載,直到今年才登陸影片網站。
這都是在為過去走過的彎路還債付學費。
諷刺的一景是,當年批評和質疑科幻最兇猛的有一批做時政評論、強烈排斥資本的,如今支援《流浪地球2》和《三體》、吶喊聲浪最高的,也有一批搞時政評論、強烈排斥資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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