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檔案】打撈帶勁兒的真實事件
由陳拙在世界範圍內搜尋可靠的文字、影像資料
進行還原式地寫作
以達到續命和長見識的目的
大家好,我是陳拙。
這部當時火遍全國的童年神劇,你看過嗎?

劇裡面的那位女警察,一直被我身邊很多女性朋友當做偶像。
等真正記錄真實罪案故事,我才意識到,現實生活中,正在一線且能參與審訊的女刑警極其稀缺,記錄她們的故事也極其稀少。
今天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一位靠審訊破案的女警察。
很多人覺得,當女性想要幹好一份工作,她必須變得像一個“男人”。
但今天這位女警察的故事告訴我們,那些被視為所謂缺點的溫和、同理心強、沒有攻擊性——它們不僅不是缺點,反倒會成為一種職業優勢。
這個故事發生在美國,為方便閱讀和保護受害者姓名,我們將按照兇手招供的時間順序,將受害者命名為受害者1號到5號。

並不是每個警察都有機會面對罪大惡極的罪犯,聊聊殺人是什麼感覺?現在還有殺人的慾望嗎?特別是在治安不錯的地方,大多數時候,警察們會在簡單瑣碎的案件裡,度過自己的整個職業生涯。
一名叫做金·馬格爾的女警察,就是這樣認為的。
但是很快,這個想法就被打破了。
2016年9月的一個清晨,俄亥俄州阿什蘭警察局的911排程員接到一通求救電話。來電的女人說,“我被綁架了。”她的聲音很小,接線員幾乎聽不清,女人解釋,綁架者在她身邊睡著了,持有武器,她很怕把他吵醒。
“你在哪裡?”
“我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被關在第四大街的洗衣店對面,兩棟廢棄黃色建築物的其中一間,建築旁邊有一塊標誌性的百事可樂廣告牌,但不確定具體的位置。
很快,三名警察出警,接線員依然和女子保持通話。
那天早上天還沒亮,街上沒有車輛,三名警員繞著廢棄的建築步行,兩棟大樓的入口都鎖著,從窗戶往裡望,建築一層被拆得七零八落,看起來空無一人。
警察們不由得懷疑,接線員是否搞錯了地方,很多城市都有自己的第四大街,而這裡對面是洗衣店,白天有很多居民經過,怎麼會有人在這囚禁了一個女人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警察們依然沒有在這裡發現任何異常。
正當他們準備回到巡邏車上時,一名警察感覺有些不對勁,他跟隨直覺,再次回到第一次經過這棟房子時看到的一扇後門,那是一扇防風門,比地面高出許多,沒有任何可以通往它的臺階。那名警察站在門外,試圖聽裡面有什麼聲音,但還是一片寂靜,難道是錯覺?
他正準備回到車上,無線電裡傳來接線員的聲音,“受害者說她聽到你正在側門。”
這名警察停住了腳步,正要去拉門把手的時候,他看到一隻女人的手緊緊地貼在窗玻璃上,簡直就像恐怖電影裡會出現的畫面。
年輕的警察們破門而入,然後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一位棕色頭髮的女子全身赤裸,看起來三十五六歲,胳膊和腿上青一塊紫一塊。從她的眼神里,警察們看出她很驚恐。
“他在哪兒?”警察低聲問道。
“臥室。”這名女子回答道。
警察們拿出武器,緩慢往臥室的方向移動。他們經過廚房,聞到了一股惡臭,水槽裡堆滿了髒盤子,上面盤旋著一群蒼蠅。他們沿著走廊繼續走,來到一扇看似臥室的門前,門是半開的,但裡面有東西擋住了門。
一名警察踹開了門,帶著同事們衝了進去。門的右側有一張床,一個男人臉朝下趴在床上,他被吵醒了,但看起來依然昏昏沉沉。警察取下手銬,給他戴了上去。
乍一看,這像是一起綁架案或強姦案,但是很快就會牽連出這裡有史以來最可怕的犯罪故事。

金·馬格爾是俄亥俄州阿什蘭警察局的一名警探,她在警局工作了23年,大部分時間裡,她是警局30名警察中唯一的女性。
一個週二早上,她正在洗澡,準備8點去單位上班,結果收到了隊長的緊急聯絡,同事們剛從一棟廢棄建築中解救出一名婦女,需要她立刻到警局報到,並詢問這名女士的具體情況。
作為一名女警,馬格爾負責詢問大多數性侵犯受害者、以及家庭暴力和虐待兒童的受害者。她總是能從人們那裡得到詳細的陳述,為執法部門提供有力證據。

站在中間的女性就是金·馬格爾。
那天早上,當她到達警察局時,周圍空無一人,她變得更加焦慮,發生了什麼事?
她走到詢問室門口,房間的門虛掩著,她透過門縫往裡看,那個女人只穿著背心和短褲,身上的淤青多到讓人不安,她的手臂、腿和臉上都有被毆打的痕跡。她的棕色長髮亂蓬蓬、油乎乎的,顯然很多天沒洗澡了。
女人的身份已經被查出來了,她的名字叫簡,幾天前上了本地的失蹤人口名單。
馬格爾推門進了詢問室,剛進去就聞到一股刺鼻味道,好像襲擊者就在附近。詢問室的環境一點也不舒適,馬格爾示意簡跟自己來,帶她去位於走廊盡頭狹小但安靜的辦公室。她在辦公室裡放了很多生活化的東西——植物、家人的照片,還有很多書和玩具,這些都可以幫助人們感到放鬆。
她讓簡先在房間裡四處看看,利用這段時間,她仔細記錄了簡身上的傷痕,她的脖頸和上半身出現了紅腫,眼睛也又紅又腫,臉上淚痕斑斑。她的頭髮裡粘著幾塊紗布和碎屑,嘴唇周圍和嘴角也有乾涸的血跡。她顯然遭到了綁架者的殘酷虐待。
馬格爾正要介紹自己的身份,簡突然發問,“你會和我待在一起嗎?他能找到我嗎?”
簡的反應讓馬格爾意識到,她受到了很嚴重的創傷,即便在警局這樣一個安全的地方,她仍然認為綁架者是一個威脅。馬格爾向她保證,“他已經被拘留了,再也不能傷害你了。”
她以為簡會開始傾訴被綁架的過程,沒想到她脫口而出的卻是,“伊麗莎白已經失蹤兩週了。”
“你是說伊麗莎白·格里菲斯嗎?”馬格爾確認道。
這是警局失蹤人口名單上的另一個女性,29歲,常常給警局打來報警電話,有時是因為感情問題,有時是舉報社群裡的犯罪活動。幾周前,她的心理諮詢師報警稱,伊麗莎白沒有參加她的最後兩次諮詢,期間也沒有人見過她。
簡無法說出伊麗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說她“不太好”。
但馬格爾清楚,接到報警電話後,警察們搜查了整棟房子,沒有發現任何存活的受害者。那麼,綁架者是把伊麗莎白囚禁在了別的地方,還是她已經遭遇了不測?馬格爾感到了一絲壓力。
她向簡詢問了被囚禁的經過後,將她轉接給了醫療機構的同事們。
簡獨自生活在阿什蘭市,沒有穩定工作,靠失業救濟金生活,偶爾幫人帶孩子賺零用錢。她是一位虔誠的基督徒,認識綁架者的時候,對方正在一家折扣商店做兼職。兩人戀愛、約會,但簡始終保持著基督徒的底線,不會和對方發生婚前性行為。
一次約會後,綁架者將她騙到了公寓中,性侵了她,隨後將她囚禁在那棟廢棄的建築物裡。她被囚禁了三天,對方用約束帶將她綁在床上,用圍巾和衣服綁住她的手腳,讓她全身赤裸,擺出特定的姿勢,拍下照片。
綁架者有時會離開這裡,回來時身上、臉上帶著傷痕,聲稱是和精神錯亂的女人爭吵的結果。
趁綁架者睡著的時候,她才敢小心翼翼地偷出他的手機,報了警。
馬格爾不禁想,簡是一個幸運兒,她成功逃脫了厄運並保住了性命,可如果有更多受害者的存在,她們會那麼幸運嗎?
她要和那位綁架者聊一聊。

馬格爾剛加入警局的時候,很多老警察無法接受,女性居然也能成為執法者。而這樣的處境,她在警校培訓時就已經經歷過一遍。
她成長於美國農村,從四歲時父親就開始教她射擊,八歲便帶她去山裡獵取兔子、松鼠等野生動物,因此她的槍法很好。警校培訓時,當一個班的同學們參加“神槍手”比賽時,馬格爾是唯一一個一槍都沒有脫靶的人。
指揮官卻說,從來沒有女人贏得過“神槍手”的稱號,“今天也不會發生!”為了確保馬格爾不會成功,指揮官給比賽增加了難度,設立了移動目標,他篤定馬格爾射不中移動目標。
而馬格爾選擇第一個上場。
她不想聽到有人說她害怕了,或者說,她是想先看看別人是怎麼做的。在靶場上,她只記得父親教她的,“深呼吸,用鼻子吸氣,慢慢用嘴呼氣,集中注意力。”
一槍、兩槍,當指揮官發現她的成績很出色時,再次出手干預,他加快了目標的移動速度,讓難度進一步加大。馬格爾仍然一個接一個擊中目標。
成績公佈後,毫無疑問,馬格爾拿下了“神槍手”的稱號。靶場擠滿了觀眾,許多人來祝賀她,而她只記得父親的話,“作為一個女孩,永遠不要停止實現自己的目標。”
當她進入警局,馬格爾很快就發現,溝通能力成為自己最大的財富。她訊問過成百上千名嫌疑人,從他們口中問出了很多犯罪事實。她的主要訊問方法,是營造一種身體和情感上的舒適環境,讓嫌疑人願意透露他們犯下的惡劣罪行。
面對那名綁架者,肖恩·格雷特,馬格爾依然相信,沒什麼能阻礙她的工作。
嫌疑人肖恩戴著手銬,坐在審訊室裡,隊長提前用很強硬的態度審訊過他,雖然也得到了一些資訊,但審訊到最後,肖恩變得非常憤怒、沮喪,拒絕回答問題。在馬格爾進入審訊室以前,隊長交給她的任務是,搞清楚肖恩是否和區域內其他失蹤的女人有關。
上午10點53分,馬格爾走進審訊室,先打了個招呼,“嗨,肖恩,很高興見到你。”
馬格爾從不用咄咄逼人的態度面對罪犯,她總是提醒自己,即便是最十惡不赦的罪犯,也是某人的兒子或女兒。發自內心的同理心非常重要,有時,詢問對方過得怎麼樣,或者主動買一杯咖啡或蘇打水,就能對審訊起到很大的幫助。

馬格爾第一次見到肖恩時候的監控畫面。
“我們會解開你的手銬。”馬格爾說,這件事情當然有一定的風險,但她知道同事們就在幾米外的審訊室外時刻監視著裡面的情況。
她幫肖恩取下了手銬,又問,“你要喝點什麼嗎?”
“我需要一些咖啡。”
當肖恩告訴馬格爾他想要的甜度和奶油時,馬格爾感受到他的態度緩和了一些,眼裡似乎含著一閃而過的淚光。點完咖啡訂單,馬格爾問,“我已經和簡談過了,想跟你確認幾件事情……”
即便肖恩把過錯都歸結於受害者,但他還是很順暢地和馬格爾交代出犯罪經過。
“我綁架了她,”肖恩說,“並且強姦了她。”
他還聊到了自己的過去和童年,他承認,自己和三個不同的女人生了三個孩子,因為不願意支付撫養費,他逃到了阿什蘭市,住在附近廢棄的建築物裡,有時也會在兩個城市之間的樹林裡露營,建造所謂的“堡壘”,作為無家可歸時的避難所。
而這一切都始於他悲慘的童年,他11歲時被母親拋棄,14歲時被父親拋棄,於是家成了他和同學們一起喝酒、吸毒的地方。
“噢,這解釋了一些事情,肖恩。”馬格爾說,對於肖恩展現出來的悲慘的童年,以及被父母拋棄的事情,她展現出了巨大的同情。

肖恩被抓捕前最後生活的地方,裡面堆滿木工工具、菸頭、毛絨玩具和其他個人物品。
審問進入到第二個小時,肖恩已經供認完畢對簡的犯罪事實,但馬格爾還需要問出更多,除了伊麗莎白,同事們還懷疑肖恩和另一個叫斯泰茜的失蹤女性有關係。時間非常重要,如果肖恩綁架了其他人,那她要儘快問出她們的位置。
“我想談一些其他的事情,我們找不到伊麗莎白……”馬格爾改變了話題,當她提到伊麗莎白的名字時,肖恩立刻迴避了視線。
“嘿,看著我,”馬格爾懇求道,“我需要你的幫助,我不是來評判你的,而是請求你的幫助。”
肖恩沉默了。
馬格爾繼續說,“你聽到我說話嗎?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是的。”
“你能幫我嗎?”
馬格爾的懇求似乎打動了肖恩,他抬起頭,和馬格爾四目相對。那一刻,直覺告訴馬格爾,肖恩信任她,只要她找準了談話的切入點,肖恩最終一定會說出真相。
但是此刻,肖恩還是不願意說出任何與伊麗莎白有關的事情。
“我不知道伊麗莎白的情況,但我可以帶你去找另一個女孩。”肖恩說,他用冰藍色的眼睛盯著馬格爾。
“她怎麼了?”馬格爾問。
肖恩看起來很痛苦,但他什麼也沒說。
“她死了嗎?”馬格爾繼續問。
“她已經死了……沒有希望了,”肖恩明顯不安起來。
“你把她埋了,還是丟在了哪裡?”
依然沒有回應。
“她在哪裡?”
肖恩哭了,他說,“樹林。”
“她叫什麼名字?”
“坎迪絲。”肖恩輕聲說道,“坎迪絲·坎寧安。”
這是確定已知的第一個死者,也是一個陌生的名字,審訊室外的警察們檢索了失蹤報告,但完全沒有找到任何訊息。也就是說,她周圍很可能沒有人知道,她已經遭遇了不測。
兩小時過去了,馬格爾幾乎已經確定,眼前的男人不僅綁架、強姦了簡,還至少謀殺了一個女性。
肖恩到底做了什麼?還有更多受害者嗎?

馬格爾沒有停止審訊,她給肖恩倒了一杯咖啡,然後繼續關於第一名已知死者坎迪絲的話題,“你們是什麼關係?”
肖恩說,他們在一起戀愛了7個月,甚至曾談婚論嫁。坎迪絲有著棕色頭髮,身高不高,聲音洪亮,總喜歡逗別人笑。後來馬格爾得知,和肖恩陷入戀愛的時候,坎迪絲告訴家人,她終於遇到了“對的那個人,完美的男人”。
肖恩說,他帶坎迪絲一起住在廢棄的房子以後,他們的關係發生了變化,坎迪絲總是惹他生氣。
“她不停地攻擊我,”肖恩回憶說,“我告訴她,‘你再打我,我就把你掐死’……所以,我就掐死了她。”
他聲稱自己曾鬆開過掐住她喉嚨的手,希望她冷靜下來。“但她沒有,她仍然攻擊我……所以,我受夠了。”
馬格爾遞給他了一張紙和一支筆,讓他畫出坎迪絲在哪裡。肖恩一邊畫,一邊說,“如果你走這條路,那裡有一條街,有一盞燈,有一個加油站,還有一個小園林。那個小園林要關門了。”
“你是怎麼把屍體從房子搬到樹林裡的?”馬格爾問。
“我把她用毯子包起來,帶到了那裡。”肖恩說,當他把死去的坎迪絲扔在樹林時,他拿走了那條毯子,因此她的屍體很可能是赤身裸體的。
“你能帶我去放她屍體的地方嗎?”
“很容易找到的,”他說,“你可以跟著蒼蠅走。”
馬格爾想,這真是一種殘酷的描述,他親手殺死了一個女性,拋屍荒野,卻如此輕描淡寫。她越來越確信,還有更多的受害者,等待著他們解救,或者被他們發現。
馬格爾急切地問,“還有誰?”
長時間的沉默後,肖恩說,“抓我的那棟房子裡。”他指的是洗衣店對面那兩棟黃色的廢棄建築物。
“裡面有人嗎?”馬格爾問。
“是的。”
“是誰?伊麗莎白嗎?”
“是的。”
“她在哪兒?”
“在壁櫥裡。”

下午1點35分,馬格爾走出了審訊室,關掉了藏在罩衫裡的錄音機。審訊已經持續了將近三個小時,是時候休息一下了。
警察們已經出發去廢棄建築裡尋找第二名已知死者,伊麗莎白的屍體。
阿什蘭是一個小城市,一個連環殺人犯被逮捕的訊息迅速傳播開來,許多居民聚集在黃色的警戒線外,警察們開始正式搜尋現場。
根據肖恩的供述,第二名死者伊麗莎白的屍體,被藏在臥室的壁櫥裡。
去到現場的警探們發現,藏著屍體的壁櫥,在成堆的衣服和毛絨玩具裡面,警察們在附近發現了一罐空氣清新劑,這是一個不好的預兆。當他們移除遮擋在前面的成堆衣物和玩具時,一扇黑色的木門露了出來,門上貼著厚厚的膠帶,鑰匙孔也被封住了。
當他們小心翼翼地掀開膠帶,開啟壁櫥時,發現它很深,裡面依然堆放著一些衣服。當一名警察掀起一件衣服時,一隻腳露了出來。
他們找到了第二名死者,伊麗莎白。
當警察們繼續搜查那棟建築時,馬格爾的審訊仍在繼續。
肖恩說,“地下室裡還有一個。”
馬格爾追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她心裡幾乎已經有了答案,那個失蹤名單上的女人,她是第三個死者,斯泰茜。然後她聽到了這個名字。

這是一處紀念受害者斯泰茜和伊麗莎白的長椅。
在肖恩的描述裡,斯泰茜很強悍,當肖恩冒犯她時,她用催淚瓦斯噴了肖恩。於是肖恩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當你扼住一個人的喉嚨的時候,她們會伸著舌頭死去。”
這樣的經驗不禁讓馬格爾開始懷疑,肖恩的暴行究竟有多頻繁。
因為斯泰茜掙扎得太厲害了,肖恩用繩子纏繞在她的脖子上,因為憤怒,將她拖到地下室的過程裡,他讓她的頭撞在每一級臺階上。
當肖恩講述和斯泰茜的關係時,他的情緒變得越來越沮喪,馬格爾看出了他正在糾結是否要繼續說下去。馬格爾擔心,如果自己逼得太緊了,反倒可能讓肖恩選擇閉嘴。為了轉變他的情緒,馬格爾轉移了話題,她不再談論謀殺案,和肖恩聊起了他的過去。
他的父母很早就拋棄了他,但他驕傲於自己還是讀到了高中畢業,還學習了一些關於建築的基本技能。多年來,肖恩一直從事建築和裝修工作,他當過木工,做過管道和供暖工作,還為一名園林設計師工作過。
但當話題轉向母親時,肖恩的情緒又會變得激動。他不知為何,談到了母親曾向一位雜誌銷售預定了雜誌,卻完全沒有收到雜誌。
這一天的審訊持續了八個小時,肖恩已經承認了綁架並強姦了簡,殺害了第一名死者坎迪絲、第二名死者伊麗莎白和第三名死者斯泰茜,但馬格爾懷疑,這一切還遠遠沒有結束。
不久後,一名警察來到馬格爾的辦公室,告訴她,他們對肖恩的手機進行了分析,在裡面發現了十三段虐待影片,除了簡和其他死者,其中還包括一個陌生的老年女性,而影片的拍攝時間就在最近。

肖恩被捕兩天後,馬格爾正式以綁架、強姦和謀殺罪為由起訴了他。
記者們開始挖掘他的過去,肖恩的高中同學們表示,他年輕時相貌英俊,有一雙湛藍的眼睛,高中時很受女生們歡迎。
那天馬格爾和一名警察同事再次去見了肖恩,她決定向他了解更多資訊,他手機錄影裡的那個年長女性到底是誰,是否還活著。
肖恩在兩名獄警的陪同下,進入了房間,他穿著一件黃色的獄服,颳了鬍子,看起來精神不錯。他一坐下,就盯著馬格爾看,似乎很高興見到她。
馬格爾什麼都沒說,她在觀察肖恩的情緒。
“對不起。”她沒想到肖恩會道歉,他說,他在新聞裡看到了自己,“面對這些事情很好。”
馬格爾解釋說,想再問他一些問題,肖恩表示同意。
“我們注意到一個影片,你在和一個棕發女人說話。”馬格爾告訴他,警方可以檢視他手機裡的內容。
肖恩很快就告訴了警方這名女子是誰,肖恩補充道,“她還活著,而且很好。”儘管警方後來發現,肖恩提供的不是這名女子的真名,但她的確還存活著。
馬格爾繼續說,從今天起,她不確定是否還有機會和肖恩談話,一旦他被指派了律師,律師通常會建議被告不要和警方再討論任何事情,“你還有什麼想告訴我們的嗎?”
肖恩的藍眼睛睜大了,他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我一直在想,但我記不清是哪一年了,應該是2006年、2005年還是2004年?”
馬格爾迅速和同事交換了一個眼神,那可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難道他從那會兒就開始殺人了?肖恩繼續說,“這是一箇舊案,警察已經找到她了。”
肖恩開始斷斷續續地敘述。
那是一個賣雜誌的女人,在馬格爾第一次和他談話時,他們曾談到過這個女人。肖恩的母親支付給了這個女人訂雜誌的錢,但從未收到過雜誌,所以讓他去問問怎麼回事,於是他找上了這個女人。
他不清楚女人全名,只管她叫“達納”。這是第四名死者。
當女人想要向他推銷雜誌時,“我掐死了她,”肖恩平靜說,“不,等等……我先掐了她,她昏倒以後,我把她拖到地下室,然後我跑上樓,抓起一把刀,刺進了她的脖子。”
“這是第一次。”肖恩說,暗示達納是他殺的第一個人。
這起案件的範圍再次擴大,不僅發生在數英里以外的地方,而且發生在十多年前。後來警方的調查發現,在達納去世的兩年後,當地警方發現了她的屍體,但由於沒有和任何失蹤人口匹配上,因此她始終身份不明。
肖恩承認,在殺害達納之後,每當遇到類似的情況,他都會問自己,“我有能力傷害他們嗎?”
馬格爾問肖恩,是否還有其他的她不知道的案件?
肖恩回答之前猶豫了一下,就在兩個小時前,他還斬釘截鐵地說,自己只殺害了三名女性。隨後的審訊中,便出現了第四個死者。
肖恩再次斬釘截鐵地說,沒有了,只有四個。

但還有一些事情困擾著馬格爾。
她意識到,在之前的談話中,肖恩總會若有若無釋放出一些線索,在她知曉第四名死者存在以前,肖恩就曾在提起母親時,和她談論過這個女人,只是馬格爾當時並沒有抓住這個線索。
那麼,肖恩為什麼會提到當他無家可歸時,他在樹林裡建造的“堡壘”呢?
這是他留給自己的線索嗎?
一個休息日夜晚,馬格爾安靜地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她的大兒子在外面玩了一整夜回家,然後看到她,立刻感覺到母親遇到了什麼困難。
“我不知道為什麼肖恩一直在談論這些堡壘,就好像在給我指路。”馬格爾說。
“它在哪兒?”兒子問道。
這個地方離馬格爾的家並不遠,她開始描述路線,“從米夫林大街30號出來,上坡,第一個路口左轉。”
她的兒子打斷道,“然後向右轉彎,右手邊有一個天然氣井。”
馬格爾驚呆了,他怎麼知道的?
受母親工作的影響,馬格爾的兒子也是一個立志要當警察的少年,他說,“媽媽,警察曾在那裡發現了一具屍體。”

2015年,麗貝卡·萊西的屍體在這裡被發現,警方最初以為她是吸毒過量,後來才把她的死亡和肖恩關聯起來。
這個少年拿出電腦,調出了該地區的地圖,指著發現屍體的位置,告訴馬格爾,2015年曾有人在氣井旁發現了一具女性屍體,麗貝卡·萊西,當時警方認為這和藥物過量有關。
他們分析了這起案件的死亡地點,和肖恩供述的“堡壘”的接近程度。包括肖恩案件受害者的目標年齡、生活方式、長相和死亡情況。
麗貝卡·萊西很可能是一個新的受害者,只是沒有人發現!
馬格爾再一次約見了肖恩,她告訴肖恩,阿什蘭市有一個未破的案子,她想知道是否和肖恩有關。而肖恩只是盯著她,點了點頭,然後說,“麗貝卡·萊西?”
“是的,先生,”馬格爾回答道。
“我曾經和她有過矛盾。”肖恩聲稱,萊西曾對他施暴,試圖搶劫他。
他一邊說,馬格爾一邊幫他取下了手銬,“麗貝卡想搶劫你?你們倆是怎麼認識的?”
肖恩回答說,“在街上,我試圖鼓勵她戒掉可卡因。”
“大概是兩年前,可能是冬天,我帶她去了那裡。”肖恩說,他指的是發現麗貝卡屍體的樹林。
正當馬格爾準備提出下一個問題的時候,她注意到,肖恩的態度變了,他看起來悶悶不樂,垂下眼睛,道了歉,“我現在覺得自己像個騙子。”
他似乎是在對沒有告訴馬格爾這件事情感到懊悔。
接下來的時間,他告訴了馬格爾和第五名死者萊西的相處經過,他聲稱出於自衛他才會殺死萊西,萊西搶劫了他,而他只是崩潰了。

萊西的父母在看女兒的照片。
審訊結束後,馬格爾陪同肖恩在大樓外面抽了根菸,另一名警察也陪同著他們。
在大樓後面,肖恩提到了他的童年,和他三個孩子。當肖恩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的母親會告訴他,擔心他成為一個“變態”,就像她的父親和祖父一樣,她聲稱,他們都猥褻過她。
“她(我母親)告訴我,她的家族是多麼扭曲,她多麼擔心我會那樣,或者成為一個酒鬼,因為這是基因決定的。”
肖恩說,這是母親永遠不應該對孩子說的話。馬格爾表示贊同,在她過去和很多兒童訪談的過程裡,失職的父母的確會對孩子造成很大的負面影響。
而他被抓捕以後,非常後悔過去沒有花更多的時間,跟自己的兒子在一起。
他很想告訴自己的兒子,“這不是你們的基因,你們不會成為一個殺手。”

為了確定是否有更多受害者,馬格爾會定期去和肖恩談話。
因為肖恩的案件太過轟動,附近城市的警察發現了無法結案的死亡婦女案件,也會來審訊肖恩。
每當肖恩被其他警察審訊過後,他總會變得很沮喪,他告訴馬格爾,即便他說了,那些受害者和自己沒有關係,警察們依然會反覆問他同樣的問題。
因此,馬格爾不得不在每次談話開始前,重建肖恩對執法部門的信任,一遍又一遍。
而這一切被馬格爾的上級徹底阻止了。
因為她的上級發現,作為一個連環殺人犯,肖恩最新的謀殺目標,就是馬格爾。
一名監獄線人告訴警方,肖恩曾說過,他希望讓馬格爾成為他第五個受害者。他一直在審訊時試圖接近馬格爾,希望能拿到她的槍,從而射殺她。肖恩確認,如果能殺死馬格爾——那個審訊他的女警察——將會成為他的終極犯罪。

肖恩出席法庭時的場景。
馬格爾的上級朝她發了火,“我不想再讓你和肖恩談話了,他在試圖影響你的想法。”
但馬格爾還是再去見了肖恩一面,只不過見面的地點約在了不能攜帶武器的監獄,而不是警察局。見到肖恩以前,馬格爾得知,肖恩這一週多以來一直在請求和她交談,只不過馬格爾不知道,於是他砸碎了牢房裡的灑水,並威脅說,如果見不到馬格爾,他將繼續搞破壞。
見到肖恩時,馬格爾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但她小心謹慎了很多。
她問肖恩,你現在是否還有殺人的慾望嗎?
肖恩回答道,更強烈了。
馬格爾不確定這是否是一種威脅或暗示,但她努力保持著鎮定。然後聽肖恩講,他全新的殺人計劃。他考慮過假裝水槽裡有蟲子,讓獄友彎下腰去看,然後肖恩把他打倒,踩住他的喉嚨。但他沒有這樣做,因為這樣就太便宜他了。
聽肖恩描述新的殺人計劃時,馬格爾意識到,也許肖恩對殺人有一種無法滿足的慾望。
而這是他們最後一次會面。

最終,肖恩被判了死刑,不出意外的話,將在2025年執行。

肖恩被判處死刑12天后,那棟黃色的廢棄建築被拆除了。馬格爾也去了拆除現場,媒體拍下了她擦眼淚的照片。
肖恩被捕幾個月後,馬格爾和丈夫帶著幾個孩子在滑雪場玩了一天。
那天晚上,他們正準備離開,看到一輛來自當地教堂的巴士正在停車場卸貨。馬格爾和丈夫看著一群十幾歲的孩子們從巴士上跳下來。那天異常寒冷,溫度低於冰點,而這群孩子中有一個孩子沒有穿外套。
當他們走近時,馬格爾認出了這個孩子,他正是肖恩的十幾歲的兒子。
馬格爾看見他站在那裡,瑟瑟發抖,雙手交叉在胸前取暖。寒冷的天氣讓他看起來特別脆弱。她告訴了丈夫那個孩子是誰,她的丈夫脫下了自己的冬大衣,叫來一名青年,把大衣遞給他,讓他給那個男孩。
他們在車裡看著那個年輕人穿上大衣,掃視人群,尋找是誰給了他大衣。
馬格爾想,他們無法讓一切都好起來,但是可以向他保證,外面的世界有善良的人。
參考書目:
[1]Kim Mager, Lisa Pulitzer(2024).A Hunger to Kill: A Serial Killer, a Determined Detective, and the Quest for a Confession That Changed a Small Town Forever.
編輯:趙島泥
圖片來源於網路
本篇1005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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