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來95花古偶中門對狙,趙露思因搭檔已輸在了起跑線。
CP難嗑,那想獨美也行吧,結果《珠簾玉幕》的頭套厚得驚人,猶如頭頂拖把。

而虞書欣幸運得多,二搭的丁禹兮演技線上,CP粉吃得飽飽的。
自己也因《星河永夜》十幾套妝發被誇,頭髮上的飄帶飄出新風尚,在小紅書引起了一波模仿熱潮。

明明都是小美女,一個顏值被連累,一個口碑被加分,可見古裝劇裡假髮套之重要,直接影響到明星的路人盤。
頭套和與之相關的頭飾搭配,其實可以當作古偶審美的一個切片,以小見大窺見整個古偶審美變遷史。
2000年的頭上美學主要分為兩派。
一個是以楊樹云為代表的古典學術派,一個是以吳寶玲為代表的先鋒實用港臺派。
古典學術派的特點是古典、多變、考究。
千禧年,內地的第一部古偶《上錯花轎嫁對郎》誕生。它和如今的很多古偶一樣,也是IP改編,出自臺灣純情作家席絹的同名小說,是當年製作團隊的重點專案,請到了被稱為“天下第一梳”的楊樹雲。
楊樹雲是個奇人,人近中年才發現自己的造型天賦,後竟自學成才,成為學術型古典造型第一人。他鑽研能力極強,對唐妝、敦煌妝有深厚理解。

《上錯花轎嫁對郎》前,他剛做完《紅樓夢》造型。咱不聊被盛讚的女角色了,只講寶玉的頭套。
書中描繪寶玉初見黛玉書髮型為“頭上週圍一轉的短髮,都結成小辮,紅絲結束,共攢至頂中胎髮,總編一根大辮,黑亮如漆,從頂至梢,一串四顆大珠,用金八寶墜角……”
紅學學者認為這根辮子這是曹雪芹的浪漫,卻難落地。楊樹雲憑自己豐厚的知識儲備,小辮子參照新疆、西藏等少數民族造型,大辮子參照清朝男性造型,終於將少年寶玉尊貴,俊俏的面貌展現出來。


而《上錯花轎嫁對郎》中,每款髮型在古韻基礎上,有各自體現角色性格。
李玉湖和杜冰雁合計有35款髮型,甚至丫鬟都有獨屬的8款髮型。

杜冰雁的髮型多為厚重,對稱的。髮髻都是被整齊地高高挽起,整體髮型線條流暢,無銳角,大氣端莊,且留出脖頸的潔淨更顯尊貴。


而李玉湖髮髻常側一旁,頸邊編小辮子或側留髮,加上步搖長流蘇的擺動,更俏麗活潑。


除了楊樹雲這種大師級前輩,科班出身的青年造型師也為千禧年的古偶審美添磚加瓦。1998年播出的《還珠格格》的化妝師呂晨虹畢業於北電,擔任《還珠》化妝師時,正好是她畢業的第十年。

彼時的呂晨虹不僅有經驗還有幹勁。據說當時整個劇組只有她一個化妝師,但成果還是驚豔了一代人,奠定的頭上美學影響至今。

單小燕子就有25個造型,透過留兩條細長小辮子+多處編髮,側插髮釵等細節構建,塑造小燕子的俏皮可愛。

其中私以為最出彩的是從頭頂留出兩簇齊下頜的半長頭髮飄於兩側,在馬背馳騁時迎風飄逸,滾草地時又極致嬌俏。

細節上,僅用包發和未包發的方式,就能在同款髮型下凸顯紫薇和金鎖兩角的端莊與青澀之別。

不同於內地更看重古韻與細節結合,共同締造符合角色的美感,港臺派的先鋒性強,沒那麼考究,更大膽。
美之餘更看重便捷,某種程度上很適配當時影視劇的快速商業化。
千禧年間,張叔平工作重心還在香港、葉錦添主要和李少紅一個導演合作劇集,《大明宮詞》少女太平的羽毛頭就是他驚世之作。

但大面積衝擊市場美學的造型師,還得是高產量大的吳寶玲。
《倚天屠龍記》《少年包青天》《小李飛刀》《機靈小不懂》《天地傳說之魚美人》《蕭十一郎》《齊天大聖孫悟空》《倚天屠龍記》《至尊紅顏》《小魚兒與花無缺》《歡天喜地七仙女》……
這一系列的童年爆款全是吳寶玲手筆,影響力巨大,塑造了一代人的頭頂美學。
吳寶玲早年的代表作是《新白娘子傳奇》。就挺神奇的,白娘子的頭套,美人尖很糙很大,誇張得不似天然,可你就是不覺得違和,甚至成了白娘子最為經典的銀幕造型。
其實趙雅芝原生額頭沒有美人尖,軟榻的髮型會顯得精氣神不足,而白娘子的m形髮際線會跟她眉眼輪廓相得益彰,一下子多了些英氣之餘,飽滿的墊發也顯得角色核心更強韌堅毅。


高產就得講究降本增效,這也造就了吳寶玲頭套美學的特點:
草臺班式唯美,多變,快捷,擅長用扇片,羽毛,珠子等輕便易取的小物件突出女性氣質。

《小李飛刀》
吳式美學妙就妙在不止是簡單突出女性氣質中的柔巧,透過簡易頭飾塑造角色特性也是其強項。最出彩的是《倚天屠龍記》中的周芷若。
簡單髮髻配合扇片,弓形片,不僅有發包頭修飾高圓圓臉型的視覺效果,更重要的是,從扇片到弓形片的變化,配合周芷若黑化,勢如九陰白骨爪的張牙舞爪,幾塊塑膠片也能凹造壓迫感。

但商業化逐步成熟,快捷也勢必容易造成粗糙、廉價。早年間由於電視尺寸小,解析度低等時代因素,觀眾自己就會腦補出來一部分氛圍感,吳式美學就地取材的塑膠感並沒有太多影響。
2005年是個節點。隨著越來越高畫質的電視電腦螢幕的出現,大眾審美水準的提高。吳寶玲的廉價用料開始被詬病。
《刁蠻公主》中的染色頭套加塑膠頭飾,輔以五顏六色的露臍服飾,與故事中的皇宮背景格格不入,一點也不像有錢人的質感。

而此時,掀開內娛古偶新時代的《仙劍》系列登上舞臺。擔任該劇造型師,同樣來自港圈的陳顧方全面進入大眾視線。

《倩女幽魂》《鹿鼎記》都是她此前的代表作,她頭頂美學相較古典學院派更新潮,但相較吳寶玲的“糙”,她又更細膩,有古意。
如《仙劍》中,頭套只在人物神化時才採用大體量,一如小倩只有在展露烈鬼身份時才戴上誇張頭套一樣。


風格上沒有過度的天馬行空,兼顧古韻,頭飾的材質、種類也豐富起來,有了更多金屬、石頭髮飾。
在結合劇情、人物、甚至演員外形層面,也把控準確。
像紫萱作為女媧後人,她的髮飾是波西米亞的金屬材質,契合神話的神秘屬性,同時修飾了唐嫣的大額頭。

《步步驚心》中,現代人張曉逐漸被封建的皇宮壓迫成壓抑的若曦,她旗頭上的花對應著也在一步步失去光彩。



值得一提的是,男性頭套審美在這一時期有明顯進步。相對古早時的一體式全頭套,適量加入真發劉海,逼真且飄逸。



但當時間來到2010年,又是一個節點。
以大紅大紫、熒光色、亮色為主導的豔麗風格開始盛行。2011年於媽阿寶色《宮鎖心玉》是代表,另一個代表是同年的《新還珠》。

《宮鎖心玉》
《新還珠》的造型師是汪昌蓉,師從臺灣造型師尤宜珍(代表作《一代女皇武則天》《一代皇后大玉兒》《孝莊秘史》《西施秘史》《楊貴妃秘史》)。


可惜的是,她只學了師父那個年代的常用配色,沒學到人家的精緻感,於是豔俗有餘而細節不足。

《新還珠》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從2005年起,遊戲改編的仙俠、奇幻成為古偶流行題材,當時古代這個時間限定依然明確,但頭上美學卻越發失去古韻,古偶的現代感越來越強。有些製作甚至毫無敬畏心。
頭套開始普遍發黃,真假髮交界明顯,現代髮色令人出戲。

2017年陳樂勤《楚喬傳》
男性頭套,劉海越來越厚重、現代,去披髮可直接走紅毯;


要不就是一體式頭套為保護真實發際線,
邊界清晰得不自然,
壓低著戴,額頭變短,有種不太聰明的樣子。

而女角只需提一個點:一披頭,就與現代戲無異。

想當年,老版《還珠》中,小燕子紫薇連臥床時的盤頭始終古典,只是睡覺時把髮飾摘下,你就相信那是古人的人設。

不過話說回來,當年叱吒風雲的老造型師即便後來也參與了很多大熱古偶,但和當代的時代審美的隔閡肉眼可見地越來越大。
吳寶玲2013年《雲中歌》,即便中規中矩沒出錯,但也失去往日野生野長的生命力和創造力。張叔平崇尚分明的冷靜之美,一絲不苟繃緊的頭皮和冷峻嶙峋的發冠和包發造型被嘲……

這段時間的頭頂美學進入恐怖混亂期,有些想搞花活兒的造型師,創個新直接把觀眾創飛——
因為對審美基礎和文化底蘊毫無理解,純往誇張上去發力,新是新了,但報看。
2014年版本的《武媚娘傳奇》和1995年版本的《武則天》,審美降級之慘烈令人咋舌。


18年的《鳳求凰》,不止關曉彤的縫紉機發型,全劇組的髮套都重感十足,看似複製以往的傳統厚重發套風格,但忽略了整體搭配。
從前大體量誇張頭套講究頭套大而髮飾小,型與細節形成“輕重”對沖,和諧統一。

到新人這,笨重發型+沉重金屬大發飾,無論是視覺還是物理意義上都嚴重失衡。可不就演員脖子和觀眾眼睛同時受創嗎?

而《海上牧雲記》號稱東方玄幻,頭套審美西化;《我叫劉金鳳》更疑似倭化……


這幾年,古偶的頭頂審美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核心是依然商業性凌駕藝術性之後,形成的簡單粗暴不假思索的跟風流水審美、吸睛極端審美。
往往是出來一個相對新的風格,其他劇就立馬跟風大量複製,然後逐漸丟了“花心思”的這個核心,只照搬模式,千篇一律沒了魂。
一如前幾年被大眾詬病的“喪葬風”,最早源頭是素淨風。
可以說,《花千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是標誌,這個時期的古偶女主開始刪繁為簡,而且越來越極端。大批的中分、大光明,髮套不是披髮+頭頂小團,就簡單矮頭簪+裝飾簪花。


說好聽是仙風道骨的飄逸感,說難聽點宛如披麻戴孝期禁止打扮。
到後來一律寡淡紗裙如蚊帳……哦不,蚊帳還多點花紋呢。

簡化變簡陋,繁華的也變繁雜。
如參考史實製作出來的簪花花冠,皇后頭冠造型驚豔,收穫了好評的《清平樂》。


此後便出現了大面積的跟風,從精緻到重贅,被大眾調侃為“頭頂違章建築”,跟歷史文化是一點關係沒有,全是原創的畫蛇添足。


幸好,還有部分新的美的古偶造型出圈洗眼。
如汪涵的《夢華錄》,走的是落地的輕盈的古意感,以平實的髮飾就把宋代美人日常的清麗一一展現。


今年的《長相思》裡的頭套質感奇高,也給三位男主的角色疊滿buff。
不說別的,光是相柳的銀白順滑飄逸白髮為角色形象加持多少,《遇龍》的王鶴棣哭聲就有多大。


還在開篇提到的,剛剛完結的易小雅的《永夜星河》。
女主妙妙的基本髮型雖不復雜,但涵蓋很多精緻小巧的小絡盤發、小編髮,小發飾,不只簡單凸顯其性格活潑可愛,跳躍配色還符合劇情設定的穿書設定,很貼二次元主題。
內娛已好久不見如此靈動鮮活的少女感造型了,也難怪小紅書盤點那麼多。

而無論是髮飾還是編髮,全都數量多而細緻,與整部劇強調的畫素風不謀而合。

而且,她的髮飾和衣服不止是簡單地以色彩呼應這種常規的方式呈現整體感,頭花髮帶的質感也和衣服綵帶花紋連結在一起,有一種鬼靈精怪的和諧美感。

更不說被大家誇爛的男主少年感發型了,厚重高顱頂+露額頭劉海營造的頭包臉效果,拯救了丁禹兮的整個臉型。

而配角妖精的髮型也各有乾坤。鏡妖的耳朵,額頭是被銅鏡的銅漆覆蓋的,大摞髮飾如破碎的鏡片下墜,呈現凜冽的美感;

水妖后的髮絲含著水貼在臉上,頭飾是大片結冰,與水的屬性緊密相關。

一個好的造型師最應該做到的,就是讓造型服務於角色,而不能一味無腦套用單一風格。
《永夜星河》就是做對了“有效妝造”這一點。
同一個劇裡,角色身份和性格各不相同,該繁的繁,該簡的簡,各有各的美。


上:宮中華貴的妃嬪;下:清新素雅的妖靈
可見,如今更“聰明”、多元的頭上美學正在被逐步喚醒。
無論是傳統古韻,還是奇幻、遊戲、精怪等越來越豐富的題材表達,屬於當代的頭套美學都可以創造出屬於自己的時代美感。
楊樹雲說,“化妝不是化皮,而是化心,我不是要把人化得漂亮,而是要讓人們從書中走出來。”
好頭套代表的是好頭腦,真心希望造型師都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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