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豚對人類可能存在的愛慾的故事,亞里士多德已頗為熟悉。老普林尼詳細記述了好幾個海豚與少年相戀的故事,並總結說,這種事情有無數的例子。
格利烏斯用希臘文轉述故事時說,男孩子騎著海豚,就像騎馬一樣,海豚會馱著它游出很遠,整個羅馬和義大利的人都出來看“這被阿弗洛狄特支配的魚類”。
七月,上海博物館開放了特展“塔拉薩:海洋文明與希臘藝術”。“塔拉薩”即希臘語的“大海”(θάλασσα)。變幻莫測又廣袤無垠的大海,是不息的生命,是流動的旅程,也是深邃豐富的情感。對於很早就與大海親密接觸的民族來說,世界從來不僅僅是陸上的世界,大海豐富著他們對世界的理解,他們的生活和情感也與大海和海中的生物進行著無窮的互動。特展中有一件實物未能到場、但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呈現給中國觀眾的展品,生動地展示了人與大海的連結與互動:騎海豚的少年(圖1)。這件出土於雅典衛城的青銅雕塑,創作於古典時期(約前474-450年),現存雅典衛城博物館。雕塑可能原本是某種青銅器皿上的裝飾,前後長度10.5釐米,高僅7.5釐米,卻相當精緻。海豚造型的線條簡潔流暢,背鰭翹起,尾鰭微微向一邊捲曲,好像正在大海中歡快遨遊。在它背上騎著一個少年,左手扶著海豚的背鰭,右手自然垂下,表情怡然,身體微微後傾,彷彿配合著海豚的前進。




1騎海豚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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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豚是極為聰慧的海洋生物,它們需要不時浮出海面呼吸,故更易與人類產生接觸。希臘人可能很早就對海豚的習慣和性情進行了細緻的觀察,對海豚的描摹與刻畫,不僅見於文字記載,也鮮活地展現於藝術作品。亞里士多德可能留下了最早對海豚行為的解釋,他在《動物志》(Historia Animalia)中說,海豚(和鯨)都沒有腮,但有噴水孔;它們需要有規律地浮出水面呼吸,接著又潛入大海,因為它們有肺;他還提到,曾有人看到海豚睡覺時,將口鼻部分露出水面(6.12, 566b 1-5, 14-15)。早期藝術作品中,海豚常單獨或與其他海中生物一起出現,象徵著大海(圖2,3)。

2宙斯化作公牛掠奪歐羅巴。石灰石排擋間飾,約前540年,下方以海豚代表大海

3伊特魯斯坎黑繪水罐(hydria),約前530年,描繪了英雄珀爾修斯對戰海中怪獸的場景(一說是赫拉克勒斯)。周圍環繞的海豹、章魚和海豚代表著故事發生的環境:大海。
在這件著名的基裡克斯陶杯(kylix)內,繪著一個關於狄奧尼索斯的場景。酒神斜靠在船上,桅杆上纏著綴有累累果實的葡萄藤蔓,船身上刻有小小的海豚裝飾,船的下方和兩旁也佈滿了海豚(圖4)。但這裡的海豚已不僅僅是大海的象徵。根據《致狄奧尼索斯的荷馬頌詩》(The Homeric Hymn to Dionysus VII),酒神曾被一群不知他身份的海盜綁架到船上。狄奧尼索斯顯示神蹟,捆綁他的繩索自然脫落,香醇的酒漫過船艙,酒香四溢,葡萄藤爬上船帆,纏繞桅杆,開花結果;而酒神自己則變成一隻怒吼的雄獅。除了曾主張釋放酒神的舵手,其他船員都在驚嚇中投入大海,隨即被變成海豚。而在《致阿波羅的荷馬頌詩》(The Homeric Hymn to Apollo III.495ff)中,海豚以另一種方式與神明發生了關聯。阿波羅建立了自己的神諭所後,需要尋求供奉的僕人。他看到有一隻來自克諾索斯(Knossos)、滿載克里特人的航船,便化身海豚躍上大船,將航船和船上之人帶到自己的聖所,教他們履行對自己的祭祀和崇拜。這個故事從詞源上解釋了阿波羅的一個聖號(Δελφίνιος)以及德爾斐(Δελφοί)名稱的來源,它們都來自希臘語的海豚(δελφίς,-ῖνος)一詞。

4基裡克斯陶杯,埃克塞基亞斯(Exekias)所制,約前530年
以下這個約前480年的紅繪水罐則展現了一個神奇的場面:瓶畫中的阿波羅頭戴月桂花環,揹著弓箭,指間撥響里拉琴,乘坐一隻有翼的三足鼎;下方的海浪中有一隻章魚,兩側各有兩條魚兒;而更為突出的是,三足鼎下部左右,各有一隻躍出海面的海豚(圖5)。瓶畫不僅展現了阿波羅所執掌的幾個方面——音樂、射術和占卜,也體現了海豚與德爾斐神諭所的關聯,而在這充滿想象力的畫面中,對海豚的刻畫仍然不乏現實的色彩,凸顯了海豚慣於浮出海面,與人類互動的習性。

5阿提卡紅繪水罐,“柏林畫工”(Berlin painter)所繪
讓我們回到少年騎乘海豚的藝術形象。雖然藝術作品中也有如愛若斯(Eros)等次要神明騎乘海豚,但我們此時更為關心的是人類騎乘海豚的意象。哪些人會騎上海豚,又是為什麼騎乘海豚?人與海豚之間存在怎樣的情感聯絡?我們在文字材料中首先找到的便是海豚救人的故事,其中以希羅多德《歷史》1.23-4中阿里翁(Arion)的故事最為著名。據希羅多德說,阿里翁是當時最好的里拉琴演奏者,他首先創作並命名了酒神讚歌(dithyramb,一種與狄奧尼索斯祭儀相關的音樂),並將它教授給科林斯人。後來,在阿里翁從西西里返回科林斯途中,水手圖謀他的錢財,迫他自盡或投入大海。阿里翁要求進行最後一次演奏;他奏響里拉琴,唱了一首高音調的曲子(ὄρθιος νόμος,多用於敬拜阿波羅的儀式),然後躍入大海。希羅多德記述道,“據說一隻海豚馱起阿里翁,將他帶到臺那倫海岬(Cape Taenarum)”。希羅多德還說,臺那倫有一座男子騎海豚的青銅雕塑,據說就是阿里翁的奉獻。希羅多德並沒有強調這個故事的真實性,也沒有解釋海豚救人的原因,但他筆下阿里翁的傳奇經歷,不僅暗示了海豚與多位神明的聯絡,也特別凸顯了海豚的性情:它們熱愛音樂,也喜愛人類。
現藏美國克利夫蘭博物館(Cleveland Museum)的一枚銀幣(約前334-302年,圖6)也講述了類似的故事。這是義大利南部塔倫圖姆(Tarentum,希臘人稱之為Taras,今義大利Tarento)發行的銀幣;從公元前四世紀早期開始,這裡的錢幣基本形成了固定的模式:一面是騎馬的武士,另一面則是騎乘海豚的年輕人。學者們對錢幣上騎海豚者的名字尚有爭議(一說是Taras,一說是Phananthus),但背後的故事是一致的:傳說中此地的創立者曾遭遇海難,被海豚救下(Pausanias 10.13.10),於是這裡鑄造的錢幣就表現他騎乘海豚的情景。

6 克利夫蘭博物館銀幣
在器物上表現海豚的形象,以銘記這種動物對人類的幫助,也見於許多文字材料。普魯塔克在談論動物之智時提到,特勒馬科斯年幼時曾墜入海中,海豚救了他,並陪著他游回岸邊;故此,奧德修斯在戒指上雕刻了海豚,在盾上也裝飾了海豚的紋飾,以表報答之意(《道德論叢》Moralia 985b)。普魯塔克還記載了好幾種海豚幫助人類的故事,他認為,在陸上和海上的動物中,海豚是唯一一種因為我們的人性本身而喜愛我們的動物,不像某些人類馴養的動物,海豚與人為善,卻並不追求任何好處(984c-d)。我們看到,儘管古代人並沒有現代的手段來充分了解海豚的生理,儘管以上提及的古代記述不一定都確有其事,但這些故事顯然來自真實的生活經驗,因為它們無不真切體現了海豚的聰慧和喜好接近人類的天性,而這也在現代科學研究中不斷得到印證。
不過,古代人使用騎乘海豚的意象,其中的情感可能並不僅限於善意和友誼。讓我們來看看《帕拉丁詩選》(Anthologia Palatina)中提及海豚的兩首詩。11.52這首匿名小詩描述了一個陷入情網的男子,詩人說他“喘息著,就像一隻海灘上渴望海浪的海豚”(ἀσθμαίνεις, δελφὶς ὥς τις ἐπ᾽ αἰγιαλοῦ/κύματος ἱμείρων),即使是珀爾修斯的彎刀,也無法斬斷束縛他的情網。海豚出現在愛慾的語境中, 也許出乎現代讀者的意料。用海豚來比方渴望男孩(Παιδείῳ… ὑπ᾽ ἔρωτι)的愛人,只是偶然嗎?這種類比,只是因為愛人的渴求,與擱淺的海豚相似嗎?另一首梅利埃格(Meleager,約公元前一世紀)所作的小詩再次提到了海豚,並且強調了騎乘海豚的意象:
οὔριος ἐμπνεύσας ναύταις Νότος, ὦ δυσέρωτες,
ἥμισύ μευ ψυχᾶς ἅρπασεν Ἀνδράγαθον. [p. 306]
τρὶς μάκαρες νᾶες, τρὶς δ᾽ ὄλβια κύματα πόντου,
τετράκι δ᾽ εὐδαίμων παιδοφορῶν ἄνεμος,
εἴθ᾽ εἴην δελφίς, ἵν᾽ ἐμοῖς βαστακτὸς ἐπ᾽ ὤμοις
πορθμευθεὶς ἐσίδῃ τὰν γλυκόπαιδα Ῥόδον.
為愛所苦的人們啊,南風為水手們吹起惠好順風,
帶走了Andragathus,我靈魂的一半。
航船是三倍的開心,海浪是三倍的幸運,
帶走男孩的風兒是四倍的有福。
真希望我是一隻海豚,這樣就能將他馱在肩上,
讓他得以渡海,見到有著可愛男孩們的羅得島。
(《帕拉丁詩選》12.52)
這是一首送別詩(propemptikon),一般用於分別的場合,向離開的一方表達旅途順利的祝福。詩人在開頭就告訴我們,助力水手的順風(南風)已經吹起。但詩人不等第一行結束,就連忙用呼格表明了自己情感訴說的物件:為愛所苦的人們(ὦ δυσέρωτες)。於是,即使是並未經歷情感煎熬的讀者,也會注意到這首詩所要傳達的主題:送別只是詩的形式,而它的內容和情感則是有關愛慾的。心愛的人兒離開了,詩人魂不守舍,此時的他卻羨慕航船、海浪和風兒——這些造成分離的事物,因為它們擁有他此時不能擁有的男孩。
但這首詩引起我們興趣的則是它的第三個對句:在這裡,詩人希望變成海豚,馱著男孩越過大海,抵達他的目的地。初看上去,這裡的手法並不新鮮;在希臘愛情詩傳統中,愛人常常希望自己變成某種東西,從而得以親近所愛之人。但這裡海豚的意象並不是隨意的。有學者指出,詩人希望自己能夠化身海豚,馱著心愛的男孩到達目的地,在這種表達背後,是一系列關於海豚對少年產生愛慾的故事;而這些故事的基本構架在公元前四世紀晚期和三世紀早期就已經成型了(Gutzwiller 101)。梅利埃格的詩在此戛然而止,但要理解詩人所寄寓的感情,我們也必須瞭解一些梅利埃格及其同時代人所熟悉的、有關少年騎乘海豚的故事,以及這一意象的情慾意味。美國學者威廉姆斯(Williams)的研究文章梳理了大量希臘羅馬文獻中關於動物愛戀人類的敘述,限於篇幅,我們選擇考察幾例前四世紀以降的材料。
海豚對人類可能存在的愛慾的故事,亞里士多德已頗為熟悉。他在《動物志》8.48(631a9-11)提到,有許多證據說明了海豚的溫柔和順,特別是海豚對少年人的愛意與慾望(πρὸς παῖδας ἔρωτες καὶ ἐπιθυμίαι)。這裡提到的ἔρως和ἐπιθυμία都表達了超乎一般友善關係的強烈情慾,而這種情感的物件則與上文兩首小詩中愛慾的情感物件一樣,都是少年(παῖς)。亞里士多德簡要提及了海豚對少年展現愛慾的地點:塔倫圖姆、卡里亞(Caria)以及其他一些地方。我們無法確定,此處涉及塔倫圖姆的是怎樣的故事,是否與上文提到的錢幣背後的故事有關;但關於小亞細亞的卡里亞,則有另一條相關記載。
薩摩斯的杜里斯(Douris of Samos)生活在公元前四世紀後半期到三世紀早期,他有一段關於海豚愛上少年的敘述(δελφῖνα δ᾿ ἐν Ἰασῷ παιδὸς ἐρασθῆναι λόγος)。雖然杜里斯的作品失傳了,這段記載卻儲存在阿忒納烏斯(Athenaeus)的《智者之宴》中(Deipnosophistae,13.85/606d)。根據阿忒納烏斯轉述,雅索斯(Iasos)有一個叫做狄奧尼西奧斯(Dionysius)的男孩,某天與其他夥伴一起到海中游泳。一隻海豚向他游去,將他負在背上(ἀναλαμβάνων ἐπὶ τὰ νῶτα ἔφερεν),馱著他在海中游了很久,又把他送回到岸邊。雅索斯是卡里亞的一個地方,亞里士多德提到卡里亞的事情,可能指向的就是這個故事。這裡,海豚對少年的喜愛是突然發生的,似乎是被少年在海中游泳的風姿打動,而海豚表達愛意的方式則是將少年馱在背上,在海中游了很遠(ἀναλαμβάνων ἐπὶ τὰ νῶτα ἔφερεν ἐπὶ πλεῖστον νηχόμενος)。
不同於亞里士多德的簡要概括,老普林尼詳細記述了好幾個海豚與少年相戀的故事(《博物志》9.8.24-28),並總結說,這種事情有無數的例子(nec modus exemplorum)。他所講述的第一個故事是這樣的:巴亞(Baiae)一個窮人家的兒子在上學路上,會帶著吃食召喚海豚,而海豚對少年懷有奇妙的愛意(miro amore dilexit),只要聽到召喚,就會躍出水面。每一天,海豚都會馱著少年渡過大海,送他到讀書的地方,然後再馱著他回到巴亞。如是若干年後,少年因病亡故,海豚在海邊久等少年不至,也鬱鬱而終。公元二世紀的奧盧斯·格利烏斯(Aulus Gellius)在其《阿提卡之夜》(Noctes Atticae)中講述了同一個故事,這是他從希臘作者阿皮翁(Apion Pleistoneices,約前30–20年至公元后45–48年)的作品中讀到的(6.8)。
值得注意的是,這種海豚愛戀少年的記述,與希臘神話傳統中的某些故事截然不同。在神話傳統中,當神明化身動物引誘凡人時,喜愛凡人的並不是真正的動物;而像克里特島王后帕西法厄(Pasiphae)愛上公牛、與之生下彌諾牛這樣的故事,則是被當作聳人聽聞的故事來講述的,是神降下的懲罰。但是,在老普林尼和格利烏斯講述的故事中,喜歡上少年的確實是海豚這種動物;這些故事也都是被當作真實的事件來記述的。比如,老普林尼強調,這個故事還有許多作者也記述過,故此是可信的(9.8.24);格利烏斯則說,阿皮翁宣稱此事不僅是他親見,還有許多別的目擊者為證(6.8.5)。

上海博物館“塔拉薩:海洋文明與希臘藝術”
展期至10月9日
或許可以從這些“真實故事”的故事模式和用詞中,找到其背後的意義。比如,格利烏斯用希臘文轉述故事時說,男孩子騎著海豚,就像騎馬一樣,海豚會馱著它游出很遠,整個羅馬和義大利的人都出來看“這被阿弗洛狄特支配的魚類”(τῆς Ἀφροδίτης … ἡνιοχούμενον ἰχθύν)。愛神阿弗洛狄特喚起的,是強烈的愛慾;不過,在威廉姆斯所梳理的有關海豚愛戀少年的故事中,這種強烈的情感往往以死亡或分離的方式中斷。雄性的海豚愛戀風華正茂的少年,但不會真正發生交合,更不會有神話傳統中異性人獸結合生下後代的情況。
威廉姆斯(p. 208)特別提醒讀者注意,格利烏斯的敘述中出現了一個希臘文詞彙,稱少年是“被海豚所愛之人”(δελφινερώμενος),而組成這個詞的兩部分,分別表示“海豚”(delphin-)和“被愛之人”(-eromenos)。不管它是阿皮翁原本的措辭,還是格利烏斯的創造,這個詞都將海豚和少年的關係置於希臘少年愛(pederasty)的傳統中:海豚是更為年長的愛者(erastes),而少年則是欲求的物件,是被愛者(eromenos)。在古希臘少年愛傳統的理想模式中,情慾(eros)是由年長的愛者主導的,而年少的被愛者不該有身體的慾望,只應心懷因欽慕和感激而生的愛(philia)。我們看到,上述希臘羅馬文獻中關於海豚愛戀少年的記述,幾乎成為這種理想關係的投射(Williams 229-230)。這些作者相信海豚確實可以產生對人類的愛,而這種愛意從未以身體結合的方式達到“圓滿”,而是止步於心靈上的喜愛和感情上的依戀。而梅利埃格在小詩中渴望化身海豚,馱著心愛的男孩渡海,便是以少年騎乘海豚的形象,巧妙地表達了自己對這種愛慾關係的渴望。
在威廉姆斯的文獻梳理中,愛戀人類的還有許多其他物種,海豚屬於來自海域的動物。正如威廉姆斯所總結的,這些記述展示了動物所能達到的情感深度和廣度,展示了大自然令人驚歎的多樣性,以及美和慾望的普遍力量(230);而這些故事所讚頌的美,仍然是人類之美(232)。
我們也不會忘記,這些故事中“並未達成”的愛慾,探索了有關愛與慾望的核心問題,而這也是古代希臘羅馬哲人反覆思考的問題(233)。柏拉圖《會飲篇》中的迪奧提瑪(Diotima)說,愛若斯(Eros)是富有透過貧窮產生的私生子,一直都慣於窮困的生活(203b-e);所以,愛是一種缺乏(而不是滿足),愛者永遠處於追尋的狀態。加拿大學者安·卡爾森在她的著作《苦甜的愛若斯》中也說,“希臘詞語eros意味著‘需要’、‘匱乏’、‘對沒有的東西的追求’。愛者想要他沒有的東西。按照這個定義,他不可能擁有他想要的東西,既然這東西一旦擁有,就不再是想要的。”(10)然而,正是有翅膀的愛慾,才能“將渴求的心靈從這裡帶到那裡,讓頭腦在故事中起飛”;像蘇格拉底這樣的古希臘哲人正是陷入了這樣的愛慾,追求從已知到未知的超越(172-3)。在愛慾的語境下,騎海豚的少年,以瞬時的意象表現了這種永恆的追尋:喜愛少年之美的海豚,馱著心愛的男孩遨遊在大海,永遠在前進,永遠在超越,將愛與美凝固在持續的進行時中。
參考書目:
Carson, Anne. Eros the Bittersweet: An Essay.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86.
Dover, K. J. Greek Homosexuality.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9.
Gutzwiller, Kathryn J. “Meleager as Erotic Dolphin: a Reading of AP 12.52.” Hermathena, Winter 2002 & Summer 2003, No. 173/174, Studies in Hellenistic Poetry (Winter 2002 & Summer 2003), pp. 91-105.
Williams, Craig A. “When A Dolphin Loves A Boy: Some Greco-Roman and Native American Love Stories.” Classical Antiquity, Vol. 32, No. 1 (April 2013), pp. 200-242.
編輯:s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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