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財經》記者 魯偉
編輯 | 朱弢
作為一名小學二年級語文老師,王麗對學生們將網路黑話、爛梗寫進作文的現象憂心忡忡。一次,在批改“看圖寫話”時,一位學生在描寫“黑貓警長抓小偷”時,直接以“完了,芭比Q了”結尾;還有一次,在描述“小明和爸爸釣魚”的場景中,有學生用“老爸真是666啊”來誇讚釣魚收穫很大。
王麗表示,儘管她在課堂上反覆強調,作文禁止使用網路語言,但仍有學生對網路黑話、爛梗“情有獨鍾”。“使用網路黑話、爛梗可能是孩子們‘找尋同類、確認自己人’的一種方式,”王麗認為:“但不加節制地使用這些網路語言對學生們的負面影響很大。”
王麗所擔心的網路黑話、爛梗“汙染”校園的情況,並非個案。“小學生把‘栓Q’寫進作文”曾衝上熱搜,一度引發“小學生是否不會好好說話了”的質疑與擔憂。
《中國教育報》此前發起的一份線上調查顯示,超過83%的參與者表示,發現孩子在日常說話中使用網路爛梗;有75%的參與者明確表示,對孩子說話使用爛梗的現象很反感,但似乎又無計可施,需要全社會加以警惕,共同應對。
北京外國語大學法學院教授姚金菊告訴《財經》,所謂網路黑話,是在網際網路空間中,某一特定群體基於交際需要自發創造、形成的不同於現有的語言表達體系,具有特定文化內涵的隱語。其構詞的方式多種多樣,有的是對一些外語詞彙的漢化使用,有的是以縮寫/拼音指代等方式進行的詞語壓縮,有的是去除某些現有表達的原有含義,再造其具體指代。
姚金菊強調,特定主體在特定語境下,造詞玩梗可能無可厚非,但是,當前的中小學生正面臨一個嚴峻的問題:當他們脫離網路空間,迴歸現實生活後,仍在使用原本具有特定語境的一些網路黑話,甚至是一些低俗、惡趣味的爛梗。這將在無形中影響著學生的審美趣味、價值觀念,乃至人際關係。
中南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教授劉寶俊表示,中小學生正處於接受文化知識教育的階段,網路爛梗“入侵”中小學生群體,必將嚴重影響中小學生對規範漢語的掌握,形成畸形的語言觀念、文化觀念和價值觀念。
整治網路黑話、爛梗是大勢所趨,有關部門與一些學校已有相應舉措出臺。
中國社會科學院新媒體研究中心秘書長黃楚新對《財經》表示,隨著網際網路的普及和青少年對社交媒體的使用,一些低俗、暴力、歧視性質的網路語言藉由未成年人之口開始流入校園,甚至影響到整個學生群體的行為方式和價值觀。由於這些語言的“反叛性”和“娛樂性”,有時會被青少年視為“酷”或“潮流”,但殊不知這種看似彰顯個性的黑話、爛梗,不僅內容空洞、意義低俗,而且還會扭曲青少年健康的人際關係,傳播不良的價值觀念。
令老師和家長們尤其憂慮的是,過度使用網路語言後,孩子們似乎不會“好好說話”了,其語言能力和表達能力可能在逐漸退化。正如山東大學文化傳播學院副教授周妍所強調的,網路黑話、爛梗的日益流行令人擔憂——網路語言的積極意義不夠突出,負面意義卻在加重。“除了我們常見的表達低俗化、品位下降,以及對審美無感地過度滿足使用者快感,還導致年輕人過早接觸到被解構的經典,從而無法正確認識和理解經典。”

黑話、爛梗“入侵”校園
在一次戶外露營時,當家長陳凱問小朋友們想聽什麼歌曲時,大家異口同聲說要聽《小夥見了一沓錢》,陳凱覺得該歌的歌詞存在“低俗”“侮辱性”詞彙,於是厲聲喝止,但小朋友們仍然大聲唱了起來。
陳凱後來得知,這是一年級音樂老師在課堂上播放過的一首歌曲。“課堂上竟然給孩子們播放這種低階趣味的歌曲,老師太不負責任了。”陳凱表示,自家小孩平時背一首唐詩很費勁,但這首將近400字的歌詞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小孩經常在我耳邊唱來唱去,我每次聽了都想扇他一巴掌。”陳凱不解,一所市重點小學的音樂老師為什麼會在課堂上給學生們聽一首低俗歌曲。“我瞭解了一下,這首歌班上幾乎人人都會唱。”陳凱告訴《財經》:“不管是出於和孩子們拉近距離的目的還是其他原因,他都無法接受老師在課堂上播放這種歌曲。”
近年來,網路黑話、爛梗“入侵”校園的現象愈演愈烈。
據姚金菊瞭解,最近在校園比較流行的網路黑話是,“我是奶龍!我才是奶龍!”“今夜星光閃閃愛你的心滿滿,想你一晚又一晚把愛你的心填滿。”有人反饋,一些短影片平臺內容較為低俗,尤其是在一些縣城和農村地區,孩子們刷短影片接觸的網路黑話、爛梗尤其多,諸如“尊嘟假嘟”“你個老六,我真服了”“我嘞個jiao”等。
姚金菊表示,如果孩子們天天說這些網路語言,可能都不會好好思考了,去好好說話了。很多孩子其實並不知道那些“梗”到底是什麼意思就到處亂用了。比如,有人指出,小學生們經常稱呼的“老六”到底是什麼意思?是“愚笨”?還是“愛開玩笑”?抑或是“好心辦壞事”?孩子們只是經常掛在嘴邊,可能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意思。
周妍對《財經》分析,網路爛梗主要分為兩種:第一種指的是本身內容低質、庸俗、惡俗,甚至喪失道德底線的網路語言,如前幾年流行的“化糞池警告”,這就是從一個嚴肅的刑事案件中被別有用心之人制造出來的爛梗,缺乏對生命基本的尊重;第二種則是由於使用過度頻繁而顯得乏味、缺乏生命力的梗,如“我在XX很想你”“想你的風又吹到了XX”句式,本身帶有文藝範,但經過無數次複製後逐漸顯得爛俗。
作為一名對網路語言頗有研究的教授,周妍格外關注網路黑話、爛梗對孩子們的影響。在小學門口接孩子放學時,周妍發現小學生聊天時,會頻繁使用“你個老六”這種網路語言。孩子們不考慮網路語言具體含義,但能立刻理解詞語適用的語境,並在社交圈內反覆使用。周妍的孩子告訴她,有時同學在課上發言後,另一位同學會突然冒出來一句“6”來引發其他同學的嬉笑。如果同學沒有回答上來問題,一些中小學生會在下面竊竊私語說“栓Q”或“芭比Q了”,如果同學回答問題後受到老師表揚,那麼一些同學則會說“YYDS”。
此外,周妍瞭解到,學生們說得較多的網路黑話、爛梗“尊嘟假嘟”“丸辣”等,通常缺乏內涵,有的還帶有一定攻擊性。有的學生還會做出諸如“電搖”(一種“鬼畜”動作,腿部深蹲、手臂上下晃動)等帶有挑釁意味的肢體動作。這些帶有攻擊性、挑釁意味的表達方式甚至會導致同學之間產生不必要的矛盾與摩擦。
周妍表示,隨著大量無營養的網路用語被普遍使用,大家表達能力也在逐漸退化。不僅是學生,成人也是如此,網路語言已經成為大家表達情緒的工具,似乎比傳統語言更簡單,情緒衝擊力也更大。例如在想形容美好時,很多人只會說“太美了”“好漂亮”“很好”,或者用“YYDS”“絕絕子”表達內心更強烈的感慨。
在黃楚新看來,網路黑話、爛梗“入侵”中小學校園,是一個非常值得關注的社會現象。他表示,有一些在青少年之間傳播的網路黑話、爛梗令其印象深刻。例如,“絕了”“老六”等網路用語,經常出現在青少年之間的社互動動中,甚至如“唐”這樣的網路爛梗,已經脫離了調侃的範疇而帶有很強的侮辱性和攻擊性。還有一些網路流行詞,如“躺平”“佛系”等詞語,雖然起初有時用作自嘲,但隨著頻繁使用,也逐漸被一些青少年錯誤地理解為放棄追求、不負責任的態度。這類“冷幽默”或“諷刺性”語言如果得不到及時的糾正,很容易汙染健康純淨的校園文化風氣。
“學校和家庭在教育中應當加強對網路語言的規範性教育,培養青少年正確的網路素養,避免這些網路黑話滲透汙染中小學校園文化。”黃楚新表示。

“所有小孩都懂這個梗”
網路語言有著明顯的時代特徵和社會烙印。那麼,網路黑話、爛梗是如何一步步“入侵”校園的?
據周妍的觀察,在以四大入口網站為代表、以Web1.0為特徵的20世紀90年代,受制於媒介接近權差異與技術條件差異,網路語言主要以簡單、高效,以及符號化為主。在以BAT(百度、阿里巴巴和騰訊)崛起為代表、以Web2.0為特徵的21世紀最初十年,網民規模不斷擴大,使用者透過網路生產傳播資訊時,網路語言逐漸具有戲謔性和批判性,具有對公眾事件的監督效果,“梗文化”開始興起。而在以移動網際網路為特徵的2010年以來,網路語言的社會批判或輿論監督的色彩減弱,反之,惡搞戲謔、博眼球、為了新奇而新奇的情況越來越多,趨向於遊戲化、戲謔化和低俗化,黑話、爛梗由此出現。
周妍分析,從技術發展層面來看,短影片技術的下沉與流行進一步降低了中小學生接接觸網路黑話、爛梗的門檻。過去,使用網路需要認識漢字,才能看懂帖子;伴隨著技術更新迭代,現在的未成年人還未識字,已經“觸網”,短影片讓低幼年齡的未成年人,也能熟稔地接收網上的內容。他們消費網際網路內容的同時,演算法推薦又可以進一步向其推送相關的同質內容,這就導致網路語言對他們產生比成年人更大的影響。
周妍稱,從社會心理層面來看,爛梗最初發酵的原因,可能是內容質量差或使用氾濫,又迎合受眾的新鮮感需求,加劇使用頻率,一些人會因為從眾效應:如果我不使用,我就out了,故而“硬凹”網路語言。對於很多年輕人而言,使用同一種語言,理解某些特定符號,是達成共識、產生共情的前提和基礎。
周妍舉了一個例子,她的小孩到新班級報到,全班同學彼此陌生,有一個孩子喊了一句“家人們”,氣氛就活躍了,因為所有小孩都懂這個梗。有人一唱《孤勇者》,所有人都跟著唱,馬上能實現共情,集體感立刻彰顯。相較於嚴肅的語言規範使用方式,網路用語更輕鬆便捷,也更能調動情感,引發共鳴,提供給使用者情緒價值。“情感在今天顯得格外重要。網路語言只要能戳中公眾某一個情緒點,就能擴大影響力。”
導致大量中小學生被各種網路黑話、爛梗影響的原因之一是,未成年人“觸網”的時間與機會越來越多。
根據《第5次全國未成年人網際網路使用情況調查報告》,中國未成年人網際網路普及率從2018年的93.7%增長到2022年的97.2%,小學階段的未成年人網際網路普及率從89.5%提升至95.1%,這意味著“觸網”年齡越來越低,幾乎所有的中小學生都在使用網際網路,從而更容易接觸到網路黑話和爛梗。
“隨著智慧手機和各類社交APP的全面普及,現代人的溝通交往方式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的中小學生大多是‘00後’甚至‘10後’,是在網路時代成長起來的‘網路原住民’。他們的生活幾乎無時無刻不被包裹在數字技術構成的網路空間之中,在這樣的環境下,網路語言的使用不可避免。這些網路語言往往具有區別於原本語義的特定含義,情緒表達直接,互動性強,因而很容易被青少年接受並傳播,可以說,網路語言是青少年彰顯個性,表達情緒,塑造身份符號尋求群體認同的重要方式。”姚金菊分析。
那麼,“網路原住民”們接觸網路黑話、爛梗的渠道有哪些?黃楚新分析,首先,最常見的是社交媒體和即時通訊平臺,如抖音、快手、微博、微信等。尤其是短影片和直播平臺,平臺中網紅主播的素質良莠不齊,往往在娛樂內容中摻雜著這些低俗語言。其次,許多線上遊戲也成為青少年交流的主要場所,遊戲中的語音聊天功能常常成為網路黑話傳播的溫床。此外,一些青少年在校園生活中對網路流行文化的過度模仿,也會加劇這些網路黑話、爛梗的流行,最終形成線上線下的閉環傳播。
黃楚新認為,一方面,青少年正處於價值觀塑造期,對網際網路中疏於審查的不良資訊缺乏辨識力,容易受到網路黑話、爛梗的影響。另一方面,低齡的中小學生處於語言表達習得期,網路黑話、爛梗往往成為他們傳遞誇張情緒、彰顯極端個性的一種方式。他們藉助網路用語將自己和同伴構成的小團體與其他人區隔開來。此外,部分青少年所在的家庭和學校對網路素養教育的重視程度不夠,也無法理解網路黑話、爛梗,因此未能有效引導其正確使用語言。
事實上,家庭和學校作為青少年成長的重要環境,在防範網路黑話、爛梗“入侵”方面卻存在明顯的教育缺失。劉寶俊直言,中小學生正處在求新獵異的心理年齡,喜歡流行、時尚、新潮的東西,對不良文化缺乏抵抗能力,最容易被其“感染”。另外,社會(包括家長、教師、學校和教育行政管理部門等)對網路爛梗這種消極的、畸形的流行文化認識不足,認為無傷大雅,無需“驚詫”,這是個大問題。

做一隻“有生命的蝴蝶”
王麗最大的擔憂就是,學生們頻繁使用網路語言,可能會導致他們語言能力和表達能力的退化。
此前,中國青年報社社會調查中心聯合問卷網對1341名受訪者進行的調查顯示,69.0%的受訪者擔心網路爛梗氾濫影響青少年“好好說話”,亂用詞彙和養成不文明的語言習慣被認為是主要的影響。讓青少年遠離網路爛梗侵擾,68.1%受訪者建議加強青少年網路素養教育,幫助青少年正確對待網路文化。
據周妍觀察,一些未成年人看短影片時,把網路用語當作知識去學習,透過模仿快速掌握使用語境,在大量的使用中,模糊了正確書面用語和黑話、爛梗的使用界限。這就影響了漢語的純潔性,長此以往會影響未成年人的語言素養、文化素養以及身份認同。
周妍舉例稱,孩子們或許不理解“老登”(東北方言,指年老但不正經的人)這個詞的核心,但透過短影片呈現的場景和聲音,他們很快就明白了這個詞可以用來攻擊他人,並在現實生活中進行模仿。當網路黑話、爛梗的傳播範圍越來越廣,為了與群體保持步調一致,未成年人通常會主動接納。網路傳播加上人際傳播的複合影響,使得黑話、爛梗對青少年地滲透更快、更深。
2024年10月11日,網信中國公眾號發文稱,為整治網上通用語言文字不規範使用亂象,塑造有利於未成年人健康成長的網路環境和育人生態,中央網信辦、教育部印發通知,部署開展“清朗·規範網路語言文字使用”專項行動。專項行動要求,各地網信、教育部門要強化協同聯動,形成依法管理和正面引導合力,堅持問題導向,聚焦群眾反映集中的問題,聚焦未成年人等特殊群體權益保護,暢通舉報渠道,集中清理不規範、不文明網路語言文字相關資訊,嚴格落實整治任務。鼓勵各地結合工作實際,加強語言文字相關法律法規科普宣傳,倡導文明用語用字,營造全社會重視和參與的良好氛圍。
這之後,武漢多所小學宣佈停用網路用語。據《瀟湘晨報》報道,為引導孩子規範書寫詞彙,武漢市育才小學、武漢光谷第五小學、武昌區中山路小學等多所小學的語文教師推出了網路用語“停用令”。武漢市育才小學一位語文教師在批改學生作文時,看到“芭比Q了,這下我們都玩完”後覺得既生氣又無奈。隨後,這位語文老師在班裡宣佈:學生在作文裡停用網路用語。
據多家媒體報道,南京市浦口區車站小學名語文教師朱文潔,在一次批改作業中她發現學生一聽到“揹帶褲”這個詞就一直忍不住笑,除了“揹帶褲”,朱文潔還發現有些學生在課堂、試卷和日記中會用到“老六”“完了,芭比Q了”“come on the way ABC”等網路熱詞。
朱文潔決定引導學生們正確認識網路語言。“大風可以吹起一張白紙,卻無法吹走一隻蝴蝶。”在班會上,朱文潔把跟風說爛梗的小朋友比喻成氣球,“氣球是空心的,風一吹,氣球就飛走了。而如果做一隻蝴蝶,風吹過來,蝴蝶在花蕊上悠閒自得、隨風飄揚。”朱文潔用這個比喻引導學生們要做有思考、有判斷的蝴蝶,不要做盲目跟風的氣球。
姚金菊表示,應當辯證地看待網路黑話、爛梗“入侵”校園的現象。一方面,要警惕這些黑話、爛梗對學生語言能力、審美、價值觀的危害。另一方面,也要關注此類現象在青少年構建群體認同感,反映社會現象,爭取自我表達的話語權以及促進語言文字的進化發展等發麵發揮的重要作用,應該充分尊重學生的語言表達權利,包容其個性與創造性,同時加強監管和引導,對這一現象加以利用,避免“一刀切式”的全盤否定。

如何“好好說話”?
網路黑話、爛梗在校園大行其道,如何引導與規範中小學生使用網路語言?
周妍表示,青少年時期是一個人聽說讀寫能力養成的關鍵時期,如果在還沒養成基本的漢語能力和素養時,就接觸到網路黑話、爛梗,會影響個體學習規範的漢語和正式的表達,語言不僅是表情達意的工具,更是個人思維方式的具象化呈現,過早接觸網路黑話、爛梗,會破壞語言邏輯和思維方式。一些網路黑話、爛梗基於對經典文字和歷史的片面解構得出,未成年人先入為主地接觸到這些語言,很有可能對歷史、名著及其背後蘊含的核心產生曲解。
周妍舉了一個例子:“一些小孩還沒有看過《西遊記》的書和電視劇,就已經接觸到了關於唐僧的惡搞段子,認為他神神叨叨、不明是非,而忽視了他的隱忍、善良。”
周妍認為,當孩子們攝入了足夠經典和優秀的文字,習得更好、更美、更高階、更能表達自己心情的語言,他們就會自然而然地對這些低質的、庸俗的表達產生免疫力和抵抗力。因此,網路黑話、爛梗對於中小學校園的“入侵”是必須加以引導和規範的。
如何規範網路語言的使用,周妍認為需要多元主體的協同。一是,政府等相關職能部門需要起一定的防禦和過濾機制。二是,媒體發揮意見領袖作用與公共職能。三是,網際網路平臺需要承擔起向善傳播的職能。“一方面,要加強對青少年模式下的內容稽核,過濾掉爛俗的、不健康的網路語言;另一方面,現在很多影片的配音和字幕都由AI工具生成,其內容不僅含有各種爛梗,還存在諧音字、錯別字,也會對青少年的語言文字表達產生負面影響。”
前述中央網信辦在部署開展“清朗·規範網路語言文字使用”專項行動中明確,要聚焦部分網站平臺在熱搜榜單、首頁首屏、發現精選等重點環節呈現的語言文字不規範、不文明現象,重點整治歪曲音、形、義,編造網路黑話、爛梗,濫用隱晦表達等突出問題。
黃楚新表示,治理網路黑話、爛梗需要全社會的共同努力。首先,網際網路平臺需加大內容稽核力度,透過技術手段和舉報機制,提高對黑話爛梗的識別處理效率,並加強對使用者發言行為的規範。其次,平臺還需要將正能量注入算法系統之中,推送積極向上的內容以營造風清氣正的網路空間。最後,平臺應加入到家校共治之中,堵不如疏,平臺及時遮蔽,家長以身作則,老師規範引導,共同開展青少年網路素養教育,倡導文明用語用字,讓學生感受文字之美,語言之美。
不過,黃楚新也提醒,網路黑話、爛梗難以根治,一是,其具有一定程度上的文化娛樂性和反叛性,迎合了部分青少年對傳統文化和社會規範的叛逆心理,因而對青少年具有較強的吸引力。二是,因為網際網路平臺的內容監管不到位,許多不良資訊傳播迅速且隱蔽,往往不容易被及時發現和清理。三是,家長和學校的監管和教育資源有限,無法完全避免青少年接觸到這些不良語言,也不能有效引導正確地使用語言,導致網路黑話、爛梗治理起來具有相當的難度。
“治理中小學生濫用諧音梗現象需要多方面的努力。透過社會、學校、家庭三方面合力共治,營造一個健康、規範、適宜未成年人語言能力發展的良好環境。”姚金菊建議。
姚金菊特別提到,治理網路黑話、爛梗,除了需要網信與教育部門加強監管、網際網路平臺積極作為,學校、教師也應強化教育、引導學生。“教師應該加強對學生間常用網路用語的理解,讀懂這之中的情感價值需求,嘗試解構這些網路用語的價值內涵,將正確價值導向融入其中,創造出符合中小學生年齡特點,具有正確價值導向,符合校園生態的新型熱梗,在校園內形成新的群體認同。”
(應受訪物件要求,文中王麗、陳凱為化名)

責編 | 王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