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焦躁的時候,年輕人開始重讀200多年前的她

*本文為「三聯生活週刊」原創內容
奧斯丁的書迷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共同體。在現代生活中,他們展現出更豐富的面貌,又擁有共通的氣質:持久的耐心和平靜的分享欲。在奧斯丁身上,你可以獲得反思生活的機會,安置下一些很少再被提起的樸素願望。
文|肖楚舟
誰想聊聊奧斯丁?
2022年,夏天(化名)辦了一場讀書會,主題是奧斯丁的《傲慢與偏見》。夏天在大學教書,喜歡文學。疫情期間,她決定在朋友的器物買手店裡開闢一個閱讀空間,藉著讀書恢復與人的交流。選擇奧斯丁,是因為她的作品在各方面而言都“剛剛好”。
對於三年前的讀書會,夏天記得的細節不多。來的六七個人裡面,大多沒有看過《傲慢與偏見》原著,完整地看過電影的也不多。她設計了朗讀環節,四十分鐘,選段是達西寫給伊麗莎白的那封長信。一個人念累了,再換下一個,好幾個人輪換,才把那個焦慮、真誠又渴望理解的達西扮演完畢。
差不多同時,住在北京的謝靖(化名)也重啟了她以奧斯丁為名義組織的讀書會。這個小小的書友會源起於2008年她在豆瓣發的帖子,契機是她看了當時剛上映的美國電影《奧斯丁書會》。
閱讀簡 · 奧斯丁的一大樂趣在於,在書中找到自己生活的倒影。圖為電影《成為簡 · 奧斯丁》(2007)劇照
謝靖提到電影裡最年輕的女孩阿雷格拉,她原本是陪著媽媽來參加書友會的,對奧斯丁這位古典作家並無特別的興趣。讀著讀著,她發現自己憑著激情和衝動,隨性而過的生活也是一團亂麻——她輕易地愛上一位偶遇的女孩,又發現對方將她的秘密寫成了小說,強烈的被背叛感讓她無所適從。而當時她負責帶讀的是《諾桑覺寺》——一個天真女孩從沉迷幻想到面對現實的故事。
謝靖的讀書會當年沒有辦起來,二十出頭的她有太多事要忙。年過四十,她終於把這個念頭付諸實踐。她仍然稱這個小組為奧斯丁名義開的書友會,卻並不強調必須讀奧斯丁的原著。在謝靖的理解中,奧斯丁只是一個名義,因她聚集起來的人們,希望透過讀書平靜地凝視生活、思考問題。最近的一次讀書會就在上週,有三位男士、五位女士參加,北京的大風天也沒有中斷他們的活動,
不是所有渴望交流的奧斯丁讀者,都能獲得同伴。當我在半夜加上亞彬的微信,詢問他的“書友會”是否組起來了的時候,亞彬立刻通過了我的申請,並遺憾地告訴我,“沒有”。
我找到亞彬,是因為他2023年在一個奧斯丁讀書小組發帖,希望找到書友,並附上了自己的微訊號。亞彬告訴我,那次發帖是因為看到了2020年新翻拍的《艾瑪》。結果挺落寞的——只有兩個人先後來加他,而且時間相隔半年。等他覺得湊齊了三個人,好歹能稱為一個“小組”的時候,前一個人的微信已經淹沒在通訊錄中。
人們不只閱讀奧斯丁的作品,也對她本人的經歷感興趣。圖為電影《成為簡·奧斯丁》(2007)劇照(視覺中國供圖)
在網際網路發展的不同階段,亞彬曾經不斷地進行尋找同好。在天涯論壇、百度貼吧和豆瓣小組尋找書友,但都沒有成功。他也加入過別的英文閱讀群,但那些群裡讀的都是時政或者社科類的作品,“我試著提過,要不要讀讀奧斯丁?他們都說天哪,你怎麼讀那麼古老的書?
或許亞彬會為這樣的訊息振奮:在網路空間,一群年輕人正在以更輕巧的方式進入奧斯丁,分享奧斯丁
2023年,在加拿大念文學博士的Ally(化名)開始在社交平臺直播精讀奧斯丁英文原著。起因是她的生活陷入了低谷期:在異國他鄉,她接連遇到學業上的茫然、人際關係摩擦和身體不適。在加拿大漫長的冬季裡,她好幾個月讀不了書、產出不了論文。用Ally自己的話說,從睡眠質量到自我認知,“生活秩序完全崩潰”。
她並沒想到,這場個人生活自救,後來發展成了定期的共讀活動。在Ally的直播間裡,我看著陌生的名字一個個浮現在奧斯丁的文字上方,發現居然真的有不少人,願意在一個工作日的中午來聽她朗讀英文小說。一場直播下來,“看過”的人數達到一千三百多人,據她說,這還是流量低迷的狀態。
在失去方向的生活中,充滿焦慮的年輕人,開始在奧斯丁這位“古人”身上找到安定感。另一位奧斯丁的粉絲小也(化名),也有相似的感覺,“心情焦躁的時候,我就去看看《傲慢與偏見》。”
奧斯丁的當代性,來自於她對人性和人際關係的深刻洞察。圖為電影《奧斯丁書會》(2007)劇照
小也的微信名就叫“達西先生”。小也覺得自己算不上奧斯丁的“書迷”,她是從影視劇接觸到《傲慢與偏見》的。但她確實是個長情的粉絲,從大學時註冊微訊號開始,她的ID就沒有改過。去年,她在自己播客節目的“七夕特輯”中,花了一個半小時推薦這部看起來不大符合潮流的愛情電影。某種程度上,堅持管自己叫“達西先生”,是她表明自己愛情觀的方式,哪怕那在當下顯得有點過時。
現在,“達西”已經成為小也的常用名。生活裡、工作中,朋友們都這麼稱呼她。她很樂於做一個行走的“達西先生”,在別人加上她微信的時候,她總暗地裡希望被理解成一個“踏實、靠譜,還有點俏皮的人”。
我並沒有像想象中那樣,找到一個真正有組織的奧斯丁書友會,但當我從中文網際網路的角落把他們蒐羅到一起,卻隱約感覺,我們都坐在奧斯丁的房間裡。
奧斯丁有種令人驚歎的“當代性”——無論何時,人們談論她的時候總是使用現在時,而不是過去時。在奧斯丁的文字之外,讀者們分享他們的感受,在她的世界和自己的世界之間搭建聯絡的過程,構成了一套平行於原著的生活文字。

奧斯丁所說的“傲慢”與“偏見”,在現代生活中依然成立。圖為電影《傲慢與偏見》(2005)劇照
1924吉卜林發表了短篇小說《簡迷》The Janeites。故事講述了一戰中的四位士兵,在戰壕中結成了奧斯丁同好會,建立起親密感情聯結的故事。21世紀的電影《奧斯丁書友會》依然在講類似的故事——六位性格迥異的男男女女,各懷心思地捧著奧斯丁的小說,在美國的一間星巴克裡坐到了一起。讀過奧斯丁,你總會在某個時刻會忍不住想到:我的生活是不是也與奧斯丁的故事發生了關係?我是不是也該找個人,一起聊聊奧斯丁
如果我是她,我會怎麼做?
在翻查關於奧斯丁的討論帖時,我發現在沉寂多年的奧斯丁書友小組裡,有一條帖子直到去年都有人回覆。那是一道測試題,你是奧斯丁筆下哪個女主角?2008年到2024年,幾乎每年都有人留下自己的答案
奧斯丁對日常生活的準確把握,和她作為“性格觀察家”的非凡天賦,使得她的故事擁有一種靈活的代入感。當我詢問人們,到底為何會在長達十幾年乃至二十餘年的時間裡,反覆地閱讀奧斯丁?答案是相似的:她的故事經常在生活裡某個細小的角落,讓你產生一種屬於第一人稱的沉浸感。
夏天讀到《傲慢與偏見》,是在情竇初開的少女時期。她在三線城市長大,同時代流行的作家還包括張小嫻,但香港的都市愛情故事跟她距離太遙遠,時空距離更遙遠的奧斯丁反而讓她覺得親近。“她講的是愛情的匹配。對方到底看中你什麼?你應該怎麼選擇?在我們的成長經歷中,家長和老師都不會具體地講這些事情,你頂多聽說哪位親戚結婚了,他找了個有權或者有勢的物件。至於到底該如何選擇伴侶,具體如何操作,反而是從書中得來的。”
謝靖很喜歡伊麗莎白為了去賓利家的宅子看望生病的姐姐,在泥濘的鄉道上徒步的情節。她的襯裙上濺了幾尺高的泥漿,卻在精緻的賓利姐妹面前泰然自若。在謝靖看來,達西第一次被伊麗莎白震撼,對她開始另眼相看正是在此處。
喬頓莊園圖書館的圖書管理員海倫 · 斯科特正在奧爾頓的博物館仔細檢查18世紀晚期簡 · 奧斯丁的一份罕見手稿(視覺中國 供圖)
但謝靖真正對奧斯丁產生深刻的理解和共情,還是進入工作、婚姻之後的十幾年裡。她是第一位對我提到《勸導》的讀者,這是奧斯丁的最後一部作品,講的是“破鏡重圓”的故事。安妮年輕時聽從了拉塞爾夫人的勸導,考慮到家世的懸殊,放棄了與溫特沃斯的愛情。八年後,她決定聽從自己的內心,與舊時戀人重新在一起。
謝靖並不把它當做愛情小說理解,她想到的是升職中的曲折、與公婆、朋友、上司相處中,那些思前想後、左右調整的過程。“這部小說就像一個提醒,總是提醒我們要想一想,當別人給的建議和你自己的想法之間發生衝突的時候,應該如何選擇。”
小也也提到了伊麗莎白提著裙子涉過泥濘的段落,不過這個片段對她的影響更偏向“如何自洽”的角度。她覺得自己如今是個非常愛走路的人,就是跟這個場景有關。
情緒不好的時候,她會在公園裡。馬路牙子上,埋著頭走很遠很遠,直到把負面情緒排解出去。“我也愛穿長裙,當裙子拖在地上,裙邊被弄髒的時候,我就會想起那個畫面,想到兩百年前,伊麗莎白是不是就是這樣走路的?不管那條路有多難,她都會走下去。”達西自嘲,這種想法可能有點“中二”,但是像伊麗莎白那樣走路,對她來說很有用。
當然,奧斯丁也會遇到她的挑戰者。在讀書會上,夏天吃驚地發現,愛情與婚姻已經不再是個容易獲得共鳴的話題。在場的年輕人裡面,承認自己在戀愛的只有一位,而且是以那種“淡淡的”口氣。
回想當天的討論,夏天覺得年輕人提出的問題,很多都讓她意想不到。比起如何透過表面去尋求內在價值的匹配,他們更多關注的是“選擇”——怎麼做選擇?選錯了怎麼辦?他們會問,世上真有人會那樣去愛一個人,什麼也不說,只是默默地對你好嗎?怎麼才能鑑別出這樣的愛?如果真的走到一起,要如何把這樣的關係保持下去呢?“這是信任的問題,不止是愛情,他們對人和人之間的情感關係抱著普遍的質疑。”夏天說。
簡 · 奧斯丁《傲慢與偏見》初版,2003年由書籍專家約翰 · 西博爾德在愛丁堡的一家拍賣行的藏書中發現
在夏天的讀書會上,面對年輕人的疑問,她記得自己曾試著用親身經歷告訴他們:默默付出、不計回報的愛是存在的,達西與伊麗莎白的婚姻,以後也不會是一地雞毛。但夏天相信,共讀的意義不在於說服,而在於連線——在每個人心裡種下一些種子,開啟幾條思路。“你可以追求事業,可以做出獨立自主的選擇,但不能否認愛情的美好。有些東西你可以靠自己爭取,也可以從另一個人身上獲得。他們跌跌撞撞,發現彼此,肯定彼此,這不是非常珍貴的瞬間嗎?”夏天說。
奧斯丁書友會》裡唯一一個超現實的畫面,也出現在一個十字路口。一直嚴謹自持的法語老師普魯迪因為對婚姻失望,想要順從慾望,打算接受男學生的追求。她換上平時很少穿的花裙子,準備走向馬路對面的男孩。紅燈轉綠的瞬間,跳動的文字突然變成了一句問話,讓她停下了腳步:“簡會怎麼做?”
在她身上,放置樸素的願望
看著鏡頭對面,說話輕聲細語,一直面帶微笑的Ally,我很難想象她曾經在直播中情緒失控。那是她在直播中第一次讀到伊麗莎白得知夏洛特接受柯林斯的求婚後,兩個好朋友發生分歧的片段。讀到這裡,她忍不住袒露心聲,“這很像最近我和朋友的狀況,我真的很能感同身受。
在我聽來,Ally和朋友的故事只是生活裡常見的情況:兩個性格迥異的女孩,因為善良而不斷遷就對方,又都無法違背自己的本心,因為生活節奏的差異,產生一些誤解。講述這段經歷的時候,Ally的說法很少涉及對方,更多偏向自我認知,“她在我眼裡是很好的人,所以我就不斷地自我懷疑:我怎麼會在這段關係裡變成這個樣子?”
Ally現在已經能用輕鬆的語氣,回顧和朋友的關係。“伊麗莎白不也是在和夏洛特分開一段時間以後,去參觀了她的新居,才消除了對她的偏見?或許朋友之間有時也要保持距離,才能更容易重新找回關係中的平衡。”後來她再讀到那個段落的時候,已經非常平靜,完全放下了。
Ally做了一年多的奧斯丁原著共讀,在社交軟體上建的兩個群已經滿員,共有1000多人。在關注她的人裡面,女性佔81%1824歲年齡段的人最多,佔近四分之一,其次是40歲以上的人群,佔到近20%
她把一批更願意深入聊聊奧斯丁文字的人,拉進一個三十多人的小群。討論中,兩個人物受到的反轉評價最多:夏洛特和班內特夫人。Ally告訴我,最容易對班內特夫人改變看法的,是3135歲的群體,她們在初為人母以後,突然理解了班內特夫人的不容易。而夏洛特在不理想的婚姻中,也能精心安排生活,把陽光最好的房間讓給柯林斯當書房,自己選了一間不大舒適的起居室——這樣他就不會常來打擾她。這種“適度的自我”,和對生活節奏的掌控能力,如今成了被欣賞的品質。
《傲慢與偏見》插圖 ,年輕人眼中,達西與伊麗莎白的愛情既理想,又遙不可及(視覺中國供圖)
小也說,她確實不大跟身邊人深談對奧斯丁的喜歡,別人問起她名字的來由,她也就提一提電影,然後大家一起談談帥哥演員,就打著哈哈過去了。她隱約感覺,“每次一說喜歡簡奧斯丁,喜歡這部電影,總給人一種膚淺的感覺。這種偏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
這種時刻,奧斯丁成了一個盛放樸素願望的合適容器。在那期推薦《傲慢與偏見》的播客節目裡,小也花了很長時間講自己的愛情觀,聽起來和當下的潮流完全相反:全身心地付出,不要過多顧慮。
謝靖很喜歡一位學者對奧斯丁的概括,“持守”和“妥協”。“這明明是一對反義詞,放在一起卻好像回應了我的人生到目前為止的一切問題。”
她總覺得現在的一些公共討論,似乎和她所經歷的女性生活不大一樣。她十幾年前到北京工作,在媒體、出版行業闖蕩,每一步都是想到什麼就做成什麼,感覺沒怎麼受到性別身份的困擾。她感受到的壓力,是工作本身的職責帶來的,而不是性別造成的。
“我們的生活都是被塑造的。”謝靖說。舉個例子講,讀書會上,男性總是推薦工業、基因工程、大歷史類的書籍。她還認識一位男性朋友,其實喜歡蜀繡,但他不好意思說。“誰不是被社會規訓的呢?”相比之下,奧斯丁能夠很坦然地接受她作為女性的身份,她並不要求故事裡的女性激烈地反抗、或者必須打破什麼桎梏,“她就是在講一個現實存在的女性是怎麼生活的,至於她的選擇是好是壞,奧斯丁只是平淡地展現給你看。今天的人,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可能還不如她的坦然。”
小也後來對我提到她最喜歡的片段,是電影版最後的一個彩蛋。伊麗莎白和達西並肩而坐,達西問,應該如何稱呼她。“平時叫我麗茲,週日叫我‘小傻瓜’……”最後一句,麗茲玩笑的語氣認真起來,“不,只有當你完完全全、千真萬確、毫無疑問地覺得幸福時,才叫我達西夫人。”
《曼斯菲爾德莊園》插圖 ,奧斯丁筆下的女性生活看似瑣碎,其實包羅永珍(視覺中國 供圖)
複述的時候,小也不知不覺省去了臺詞裡“夫人”這個詞。彷彿伊麗莎白和達西兩個人在她的意念裡合二為一了,像在概括她對於幸福的、和諧的人際關係的所有樸素期待,“感覺幸福的時候,請叫我達西。”
安寧的力量
我完整地聽了一場Ally的直播。時間是北京時間中午十一點,這個時間是加拿大的傍晚,窗外的天色漸暗,打在書頁上的燈光逐漸顯出它暖黃的顏色。晚起的我窩在被子裡聽。
她帶有輕柔的南方口音,語調平順。讀的是《理智與情感》的第二十一章。埃莉諾與瑪利亞姐妹倆去米德爾頓夫人家做客,女主人一個勁誇讚自己的孩子,而斯蒂爾姐妹恰好也在。女主人漫不經心,幾個孩子胡攪蠻纏,兩對姐妹綿裡藏針。Ally處理得平穩、順滑,有節奏地加入單詞講解或者背景知識補充。
幾乎每個人都會對我提起奧斯丁有種撫慰性的力量。亞彬形容奧斯丁對他來說就像一座伊甸園或者庇護所。這與他的職業性質相關:“在醫生這個行當裡面,你做的工作要求十分精細,要對病人負責,很難允許自己有差錯。”
他在煩惱或者不愉快的時候讀奧斯丁,在出差的火車上讀奧斯丁。上個月,他又開始讀《理智與情感》。他不大記得自己上次讀到哪裡,反正書裡夾著書籤,從哪裡讀起都可以。“我從來不當個任務來讀,也不要求一口氣讀完。拿到任何一頁,翻起來都很熟悉。”
“現實的生活中沒有死路,日子不管多落魄都會繼續走下去。”謝靖對我解釋從奧斯丁的故事中獲得安寧感的原因。奧斯丁對生活的描述總是有種開放性,讓她感覺輕鬆。即使那些用來襯托主角的美滿角色的配角,最後也能得到一個不算絕路的結局。
本尼特太太如願以償地將幾個女兒嫁出去以後,竟然出現了“可喜的變化”。帶著莉迪亞私奔的威克漢姆,雖然沒有得到完全的諒解,也在達西的幫助下謀了份工作。在謝靖的理解裡,奧斯丁的處理不叫“大團圓”,而是生活的正常狀態,“他去過他的日子了。”
夏天坐在她那近三十本《傲慢與偏見》藏書旁邊,對我坦白她現在並不會經常重讀奧斯丁那些收藏對她來說是對年少歲月的封存。她的讀書會後來也沒有再讀其他的奧斯丁作品。“我不是那種把她當做信仰去讀的人,但是她會勾連起我的想法。”
透過閱讀奧斯丁,一代代讀者學習著平衡的藝術 :如何既堅持自我,又適當妥協。圖為 1894 年出版的《傲慢與偏見》卷首插圖和標題頁(視覺中國 供圖)
去年,她的讀書會讀了薩利·魯尼的《正常人》,也是英式愛情故事。“你看,奧斯丁是永恆的,什麼都沒有變,只有愛情的傳播渠道變了。”信件變成了微信,社交舞會變成了社交網站,都會男女的情情愛愛,其實也都是在做價值匹配。夏天特別提到《正常人》的最後一句話,頗有奧斯丁的意味。女主角說,“他們為彼此做了很多好事。真的,她心想,真的。一個人真的可以改變另一個人。”
吉卜林的《簡迷》裡面,設定了四個看似最不可能閱讀奧斯丁的人物。一個離婚律師,一個私人偵探,一個保險精算師師,還有一個是理髮師。尤其是理髮師亨伯斯塔爾,直到交了入會費,也沒鬧清楚這個“名字叫簡的老女人”是誰。他們不見得多麼懂奧斯丁的文學價值,卻把奧斯丁掛在嘴邊,甚至用書裡的人物給幾尊大炮命名:柯林斯、蒂爾尼將軍和凱瑟琳夫人。
最後,炮火帶走了三位簡迷的生命,只有理髮師活了下來,他一邊在教堂裡擦洗管風琴,一邊孜孜不倦地對身邊的人宣揚這位“簡”的神力:“當你陷入絕境時,沒人能像簡那樣幫得上忙。願上帝保佑她,無論她究竟是誰。”
(感謝溫州肯恩大學英語系魏柏瑜老師對本文提供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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