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搬到城裡不久的朋友迎來了湊熱鬧來探親的父母,我們這裡算是小地方,小地方就意味著華人的專案少,畢竟是朋友的父母,不說英語,在這裡也沒什麼節目,於是不願熱鬧的我還是打起精神趁開學前請他們來我家燒烤。
我家一側的鄰居是八十多歲的老人,鰥夫,有八個兒女,其中的一個兒子重度殘疾,坐輪椅的時候為多,也能走,但即使用柺杖也很吃力,他平時獨居,每天都會乘市裡的公共交通車來我鄰居老爹這裡作伴,呆一天後傍晚再坐公車回他自己的家。
我的華人朋友和她的父母們,就是在市裡的公共交通車來接殘疾兒子的時候開進我家的車道的,於是他們全體目睹了公交車司機下車,推著坐輪椅的兒子上了車後的一個可以升降的平臺,然後升起平臺,把輪椅從車後門推進汽車,固定住輪椅,忙碌期間還沒忘了和殘疾兒子打趣,和奔出來的老爹說再見,最後關門,走人……
我發現朋友的父母不僅在感慨,甚至拿起了手機錄影,我趕緊悄悄地拽了一下我朋友的衣角,怕她媽媽的錄影可能會讓別人覺得被冒犯了,誰知道市車的司機和殘疾的兒子朝著我們這個方向都友好地揮了揮手,還有站著送人的老爹也友好地喊了一聲hello,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朋友的父母顯然是被震到了,整個晚飯期間一直不停在感嘆美國對殘疾人的照顧:「正常人趕個公交有時都挺難呢,別說再加上專門接送殘疾人的服務,原來四處造孽的美國人居然也有不造孽的時候啊?」
我一驚,突然有點無語了。
好友給我遞過來無奈的眼神,我立刻意會,假裝沒聽到他們的最後一句評論,心平氣和地說,「美國是有專門立法的,在城市規劃、設計人行通道、建築的時候等都必須考慮殘疾人能暢通無阻,否則設計就沒法透過。別說殘疾人了,就是正常人的利益,只要合理,有時也能得到特殊考慮。譬如我們這裡的公立小學接孩子的校車,一般都是在巷口接,不深入進到我們這個巷子裡面來,父母一般會陪孩子走到巷口,把孩子送上車再走回家,我家算這個巷子最深入的房子吧,會走三、四分鐘,沒多遠,難處是一個大坡,就有家長給學區寫信反映說,坡太大,讓小學生放學爬坡走回家不合理,要求校車進巷子送到家門口,結果很快就批准了,現在我上下班湊巧趕上上下學的時間時,我就經常看見停在巷子裡的校車,伸出了大大的STOP sign…… 」
好友的爸爸說:這個在咱哪裡可是行不通的,咱還是發展中國家,沒錢,人均資源少,正常人都顧不過來呢?哪還管得了殘疾人和少數人的利益……
好吧,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甚至很多時候完全不是錢的問題;也不是簡單的人均資源問題,很多時候甚至和人均資源無關,難道考驗一個社會的發展和良心不應該是對弱勢群體的照顧程度嗎?我又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好趕緊推銷我烤出來的T-Bone……
好友無奈地看了看我,似乎看懂了我心裡的輾轉,我會意一笑,也讓這大千世界裡的種種差別,就在這一笑中泯去了所有的波瀾,人一生的目光所及,就應該是一個人的人生境界吧,只是目光看到了,心不一定願意去領會,當然境界也就無法跟從了。
都是造化弄人,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