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向紅：錯過郵輪第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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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海郵輪第一天 ——錯過郵輪第一站

作者：劉向紅

（所有發表於本公眾號的劉向紅的文章均經作者授權）

很久以前遇到過飛機晚點，有乘客說趕不上郵輪的，心想，這可如何是好？很為他們難過。這次自己親自遇到飛機延誤，錯過了上郵輪時間，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滋味。其實，十幾年前第一次坐郵輪去墨西哥後就不想再坐郵輪了，主要是不喜歡這種上上下下趕郵輪的方式。第二次坐郵輪是因為經不住好友和阿拉斯加的誘惑，在阿拉斯加玩半圈後坐郵輪去了溫哥華，這種半郵輪的方式好多了。這次好友莉邀我們二月初坐地中海的郵輪，原本是不想去的。莉說，途經之地都是平時難得有機會去的地方，很有特色。莉還計劃下了郵輪飛邁阿密去古巴十日遊，我們這才動了心，答應全程跟隨。後因大女兒對我們去古巴心存疑慮，又因對兩個行程疊加有所畏懼，打消了去古巴的念頭，只去坐郵輪了。來自LA的莉是我們的老鄉加多年好友，長沙長大。孩子上大學之前那些年，我們兩家幾乎每年都和另幾家朋友一起相約在太浩湖一起滑雪過元旦。孩子們上大學後雖不再去滑雪了，但一直有來往。莉最吸引我的地方是性格沉穩平和而又熱心助人，溫柔而善解人意。她北大法律系畢業，如今是旅遊達人和投資達人。莉是一個低調到了塵埃裡的人，初認識她的人會把她當成鄰居大姐。越是有幾把刷子的人越低調，所謂真人不露相。像我這種不學無術還張牙舞爪寫文章的人，屬於超高調做人了。也罷，我高調我歡喜，成功人士樹大招風，需要低調，我本一勁風中的弱草，用不著再低調。按行程我們是在巴塞羅那登船，沿地中海轉一小圈，經法囯、義大利、突尼西亞後又回巴塞羅那下船。舊金山沒有直飛巴塞羅那的航班，只有兩個選擇，從LA轉機或者從加拿大的蒙特利爾（Montreal)轉機。我說反正都要轉機，不如去LA轉, 這樣可以和莉他們會合，有個伴。莉還提醒過我們坐郵輪最好先一天到達，以免飛機晚點延誤了上船時間。先生還是選了在蒙特利爾轉機，因為從飛機著陸到郵輪截止登船時間之間有8個多小時，很少有飛機晚點這麼久的。而且從LA飛巴塞羅拉需11個小時的連續飛行，從蒙特利爾轉機把時間分成兩段，沒那麼難受。對先生的決定我從來都是贊成的。2月7日清早，加拿大航空公司從舊金山飛蒙特利爾的飛機按時起飛，5個多小時後順利到達蒙特利爾機場。飛巴塞羅那的飛機預計要四個小時後才起飛，中間有好幾個小時的空餘時間，百無聊賴中我掏出隨身攜帶的散文來消磨時間。這次因來回都要轉機，托執行李會很麻煩，先生叮囑行李要隨身帶著，不託運。看我準備放本書在包裡，先生建議不要帶，怕我揹著太費勁，說手機裡有電子書可以看。我一邊點著頭，一邊趁他不注意把書塞回揹包裡。電子書不是我的選項，路程這麼長，應該帶個能打發時間的實物。這不，現在正好派上用場。其實先生早就發現了我塞回去的書，只是裝作不知道。現在看我明目張膽又裝模作樣地拿出書來，面露詭密的笑容，似乎我玩的小動作不是針對他而是針對別人的。過了一陣，先生收到航空公司的資訊，飛機延誤了兩小時。我們倒是有足夠的時間趕上郵輪，只是要在機場又多呆兩個小時了。推遲兩個小時後終於上了飛機，心想這下穩妥了。可登機很長時間了也不見起飛，廣播裡兩次說快要起飛了，可就是不飛。過了好長時間廣播又響了，這次是說飛機出故障了，未能修好，叫我們準備下飛機，轉乘另一架飛機，預計晚上11點半起飛，總的算起來要延誤三個小時了。我和先生算了一下時間，只要能按這個時間起飛，趕郵輪還是不成問題。大家按照乘務員的指引下了飛機，來到隔壁的新登機口。新的登機口並沒有看到飛機停靠，等了好一陣也遲遲不見飛機的影子，估計是在等另一架正在飛行的飛機降落。這時離說好的新的登機時間只一個小時了，先生說，如果15分鐘之內飛機不來，又要延誤了。過了十五分鐘果然沒有飛機來，我們在候機廳的大玻璃窗前看著一架架飛機降落滑行，就是不往我們的登機口滑，一次次地燃起希望，一次次落空。

夕陽下的蒙特利爾機場好不容易等來了一架飛機停在了我們的登機口，飛機在我們的眼皮底下清空了乘客和行李，工作人員忙上忙下估計在往上搬東西，搞衛生。又過了不知多久，終於開始登機了，這時已經深夜11點30分，比預期的時間又延誤了至少半小時，但只要登機完後就起飛，我們還是能夠趕上郵輪。登機好一陣了，和上次一樣，飛機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廣播裡終於轉來聲音，說飛機做過常規維護和檔案簽字後馬上就會起飛，請我們耐心等待。先生在我面前豎起一個大拇指，意思是不用擔心了，一切正常。又過了一陣，廣播響了，開始透過座位前的螢幕向我們進行飛行安全常識演示，我雖感到有點蹊蹺，飛機一動不動卻在進行安全演示，感覺這演示時間不對，但至少有進展了，心裡倒放鬆了。演示完後一切又迴歸靜悄悄，我感覺時間是一秒一秒地從心底刷過去的，每過一分就減少一分留給我們上郵輪的時間。時間快減成零了，廣播也終於響了，說了一長溜的法語。廣播每次響都是先說一通法語，再說英語，法語我們一句都聽不懂，但每次說很長的法語後英語裡岀來的都是壞訊息，這次的法語更長了，我和先生四眼相對，感覺情況不妙。果然釋出的是取消航班的通知，說飛機引擎電路故障，努力修了沒有修好，只能取消航班。終於明白前面的操作都是為了穩定人心爭取時間的。這下好比靴子終於落地了，卻砸在了腦門上；懸著的心也放下了，卻放在了荒郊野外；天也塌了，分不清東西南北了。最直白的現實就是：郵輪是鐵定趕不上了。好在我們這個年齡的人經歷過的事情也不是白經歷的，遇事可以很快回過神來。不就是個郵輪嗎？錯過也就錯過。最近不是接連有飛機掉下來嗎？延誤總比飛到半途掉下來的好，至少命在，比什麼都強。我的阿Q精神又一次挽救了我，幫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看一眼先生，表情雖無奈倒也平靜，敢情是經歷了與我一樣的心路歷程？立即意識到他應該比我理性，或許已經在盤算下一步怎麼辦了。下了飛機，在通往機場大廳的過道上，先生問站在一邊的空乘人員是否有地面服務員幫助我們解決問題，空乘員連連點頭，叫我們放心。可在過道的盡頭通往候機廳的入口已經封了，前臺空無一人，我心頭湧出一種被拋棄的無助感。我們只能順著標示跟著人流走，走著走著大多數人取行李去了，我們沒有托執行李，只好一直朝前走，越走人越少，後來幾乎空無一人了，都快要走出機場了也沒見到一個機場工作人員，所有登記臺後面都空無一人。走到盡頭左拐一個彎，終於找到了加拿大航空公司的登記臺。有一位女士站在櫃檯後面，三五個人在排隊等候。我們上前說明情況後，她指著大廳的一個公告欄示意我們按上面的資訊聯絡客服。先生在公告欄裡找到航空公司的客服電話後，用我的手機拍了下來，再找到一個可以放資料夾的臺子，拿出裝有郵輪資訊和航班資訊的資料夾，開始用自己的手機撥剛剛拍下來的客服電話。我則四處張望，找來一把椅子讓先生能夠坐下，拿出水瓶讓他補充水分。我們定的郵輪是當地時間下午四點在巴塞羅那上船，經過幾番折騰，現在已是蒙特利爾時間凌晨，算上時差，即使當天有航班飛巴塞羅那，也趕不上郵輪了，更何況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有航班。我和先生很快想到只能直接飛馬賽（Marseille)，在郵輪的第二站上船，這樣只擔誤了一天的行程。接電話的是一位男士，聽完我們的情況說明後說，航空公司只負責改飛巴塞羅那的航班，飛馬賽可以，他查了一下航班資訊，有足夠時間可以趕上下一站郵輪，但需要我們補一萬美金的差價，其實我估計他是說一萬加元，先生理解為一萬美元。先生說改飛馬賽的差價太離譜，而飛巴塞羅拉趕不上郵輪已經沒有意義。見對方沒有商量的餘地，先生說改飛舊金山吧，取消行程。對方說，你肯定嗎？先生說肯定，但請轉告你們的上級，我會找你們公司算帳的，因為你們的一再延誤，我們整個旅行計劃都要取消了，時間、精力和金錢都浪費了。男士一邊給我們訂回舊金山的機票，一邊叫我們線上等待資訊確認。一旁的我一聽傻眼了，好好的一個行程難道就這麼全部泡湯了？便小聲對先生說，飛巴塞羅那或許可以，從巴塞羅那再去馬賽。先生一聽覺得可行，等男士再回話的時候就詢問他從巴塞羅那去馬賽的可行性，男士說從巴塞羅那去馬賽高鐵只需五個多小時。莉和郵輪群的朋友們已從LA到達巴塞羅那，大家知道我們誤船的情況後，都在極力幫我們想辦法。莉很快幫我們證實了從巴塞羅那去馬賽坐高鐵是最佳選擇，如果坐飛機時間差不多，但要轉機，有不確定性。訂好飛巴塞羅那的機票後，男士給我們發了航班資訊，一看航班時間，又傻眼了，是第二天下午飛巴塞羅那的航班，再坐高鐵去馬賽，根本趕不上郵輪，只好又打電話取消飛巴塞羅那的航班。這次接電話的是另一位男士，馬上幫我們取消了飛巴塞羅那的航班。先生又提出飛馬賽，他也說要付差價，先生問差價多少，他算了一下告訴我們約兩千美金，先生說行。他叫我們線上等候，他去落實資訊。落實資訊的過程照樣很久，我看先生守著電話太辛苦，給他的手機連上耳機可以放鬆一些，結果耳機一連上，電話卻斷了。只得重新撥電話，一切又重來一遍。這次倒是因禍得福，接電話的是位女士，知道我們的情況後，馬上給我們訂了飛馬賽的航班，並花了好長時間為我們爭取到無差價改飛。一看機票，還保留了我們飛巴塞羅時同樣的座位，原本沒指望會有好座位的，在這架飛機基本上訂滿了的情況下，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我們對這位善良熱心的女士充滿了感激之情。機票是訂好了，先生說還有不確定性，因為蒙特利爾沒有飛馬賽的直航，要在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Brussels)轉機，中間只一個半小時的轉機時間，稍稍延誤就趕不上下一趟飛機。我說不管怎麼說都要去馬賽，如果再趕不上郵輪就在馬賽玩幾天，巴塞羅那我們前年去玩過，馬賽從來沒去過，玩幾天坐高鐵回巴塞羅那，再飛回舊金山，最後回舊金山的時間可按原計劃不變。先生也十分認同，這樣想來我們心裡就很平靜了。接著還有一個環節是通知郵輪公司，我們改碼頭登船是要郵輪公司批准的，莉叫我們把航班資訊發給她，她上船後可以直接去郵輪前臺問詢。沒過多久莉就發來資訊說，郵輪公司已得知我們的情況，允許我們在馬賽上船。先生也打了電話給郵輪服務檯得到確認。這樣折騰了一宿後，才坐Uber到航空公司提供的臨時酒店，見大廳還排著長隊，估計是因為誤機的人太多。等到我們入住酒店時已經是早晨六點了，服務人員告訴我們，中午12點需要離開房間。就這樣在機場呆了十幾個小時後，在酒店洗嗽後睡了幾個小時，醒來時錯過了飯點。已經很長時間沒正經吃東西了，外面冰天雪地，我們穿著舊金山灣區單薄的衣服，別無選擇只能提前去機場了，那裡至少有快餐吃。早上十點多鐘又Uber回到了機場，飛機要到晚上七點才起飛，慢慢在機場熬吧，先去吃點東西。平時吃飯挑三揀四的我，這下沒什麼可挑剔的了，被打回動物本能的原形，只要是熱的食物都行。原本計劃在機場看看書來度日，可經這麼一折騰，連掏出書來的慾望都沒有了。也難怪，我原本就不是什麼讀書人，倘若是大女兒，此時一定會把書讀到忘我的境地。我和先生帶著隨身行李，只能輪流在機場閒逛，蒙特利爾機場偏偏沒什麼可逛，因時間太早，登機口還是個未知數。等確認登機口後，我們便來到登機口的候機廳，飛機還沒有來，先生過一段時間就去窗前巡視一番，看飛機到了沒有，眼巴巴的，像孩童盼著大人回家一樣。我說你別去打望了，昨天你把兩架飛機都打望沒了，別把這架飛機也打望沒了。我知道自己是在無理取鬧，先生竟乖乖地聽從了，不再去打望。或許這一刻他相信神靈什麼的了？人在困境中是會相信一些平時根本不屑的虛無縹緲的東西的。我不準先生打望窗外的飛機，自己卻開始了長長久久的打望，我知道先生向來認為我是一個可以逢凶化吉的人，我去打望他會認為是好的兆頭。我一邊打望飛機，一邊望著機場遠處一片茫茫的冰雪，心裡湧出一絲一絲的悲涼，開始想家了，懷念加州了。終於等到飛機停靠在登機口了，我和先生都舒了一口氣。又是一架從什麼地方剛剛飛來的飛機，清空乘客，準備妥當後就通知我們登機了。這次基本按時起飛並按時降落在布魯塞爾機場。由於我們的座位很靠前，幾乎是在第一時間下了飛機。因先生有先見之明，我們沒有托執行李，省了拿行李的時間，直接去找下一個登機口。登機口在起飛前的半小時才被告知，因為不知道登機口在什麼位置，我建議我們在機場正中間的候機廳等，這樣去哪一頭都不會要走太遠，先生連連點頭。平時出門懶得管事，無腦跟著先生的自己，在困難時刻也開始動點腦子了。過了一陣，登機口公佈了，離我們等候的地方不遠，到了後直接排隊按標示走到了室外，穿過一條長長的室外走廊上了去馬賽的小型飛機。布魯塞爾氣候與灣區很接近，沒有蒙特利爾的大雪和寒風，讓我感到一種如釋重負的清爽。我們仍然是坐在靠前的位置。這次上了飛機如同吃了定心丸，趕郵輪是綽綽有餘了。果然飛機一個多小時後於當地時間上午11點到達馬賽，郵輪這天登船截止時間是下午五點。我們沒在馬賽逗留，直接從機場坐計程車去了郵輪碼頭。在去郵輪碼頭的路上與馬賽打了個照面，窗外一路風景很別緻，多石的丘陵佈滿了各種各樣的綠色灌木，堅韌與柔美相隨相伴。與加州類似的地中海氣候，讓我們有賓至如歸的感覺。順利辦完登記手續，上了郵輪。等在郵輪入口的攝影師給兩天來幾乎沒吃沒喝沒睡的我們照了幾張灰頭土臉的合影。不管怎麼難看也花重金買了下來，以紀念這次難忘的大逃亡似的趕郵輪經歷。從照片裡先生滿臉的笑容來看，勝利大逃亡後的精神損害可控。

一切塵埃落定，來到因為延誤而空了一晚的房間，推開陽臺的玻璃拉門，地中海午後的陽光明明朗朗撒向海面，溫溫軟軟的海風撲面而來，我的心立即被一種踏實感和幸福感包圍了。

我們先在郵輪群通知莉和朋友們我們上船了，然後洗去一切勞頓，吃了船上豐富的午餐，美美睡了一覺。醒來已快到落日時分，船還沒開，拉開窗簾，推開玻璃門，一群海鷗在陽臺外面飛來飛去，吵吵鬧鬧忙個不停。

莉他們在馬賽玩了一整天才回，晚上七點我們終於在餐廳與新朋老友們見面了。莉告訴我們，她也曾是加拿大航空飛機延誤的受害者，得到過賠償，還教我們怎麼拿到賠償。郵輪結束後，回程在蒙特利爾轉機回舊金山時，飛機又延誤了四個多小時。這次沒有了趕郵輪的焦慮，雖然覺得在機場分分鐘難熬，但也只能聽之任之了。後來莉又告訴我們，延誤四個小時加拿大航空公司也有賠償。說心裡話，我和先生對賠償有些不以為然，區區幾千加元與我們一路折騰的精神損失比，太微不足道了。然而，我還是會建議先生去申請賠償的，不要白不要，我們與加拿大航空是結下樑子了，可畢竟我們與錢沒有仇，不是嗎？向紅02/22/25 於舊金山灣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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