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甭管是ChatGPT還是國產deepseek、豆包，都很難再帶給大家橫空出世時的“億點點”驚豔。
技術震撼已成過去時，取而代之的是搞錢狂熱——腦子活絡的用 AI 寫作繪畫，搞副業賺外快；深諳販賣焦慮套路的博主，則造人設做知識付費，被戲稱“AI 時代第一桶金都被賣課的賺去了”。
一眾網際網路大廠們也在招賢納士，這一次，年薪百萬的好福氣輪到了演算法工程師的頭上。面對如此時代紅利，想要分一杯羹的，還有大批衝向爆款人工智慧專業的學生。
不過，讀人工智慧專業究竟是高前景還是高風險？本科四年學習，箇中滋味又如何？
高考結束選專業，宛如一場賭博。成績分數、學校層級、專業前景，無一不是決定未來四年的關鍵變數。
很多考生既不願浪費一分，但未經世事又不知道該選什麼，最後往往是看時下什麼行業前景好、薪資高就匆匆跟風上車，人工智慧便是其中一個。
作為新興專業，人工智慧其實是以計算機科學為基礎，又交叉融合了神經和認知科學、數學、心理學等多學科 ，屬於工學下的電子資訊類 [1]。
但國內對於人工智慧人才的培養，其實比想象中早得多，在 ChatGPT 震驚世界前，國內就已經開始了智慧機器人、虹膜識別、專家系統等多方面的研究，也開始了從研究生到本科生的排兵佈陣 [2]。
2018 年，教育部發布了《高等學校人工智慧創新行動計劃》，同一年，以南京大學、上海交通大學為領頭的 35 所高等院校率先開設人工智慧本科專業，成為第一批吃螃蟹的學校 [1][3]。
到了 2019 年，更有 180 所高校一擁而上追趕這波熱潮，人工智慧專業新增高校的數量迅速達到峰值，隨後幾年呈現下降趨勢。截至 2023 年，全國共有 532 所普通高校開設此專業，佔到普通本科高校總數的 40.67% [4][5]。
不過新增人工智慧專業的高校數量下降，並不意味著人工智慧專業“涼了”，而是隨著學科佈局日趨飽和，新一輪的資源博弈正浮上臺面。
今年 4 月和 11 月，教育部先後公佈了兩批“人工智慧+高等教育”應用場景典型案例，共計 50 個案例，其中有 43 個都來自 985 和 211 高校 [6][7]。
當一些開設人工智慧專業的雙非院校還在“誰來講課”“講什麼課”中苦苦掙扎時，實力名校已經開始強調技術落地，卷向新的階段。而這樣的局面，其實早在人工智慧專業正式入駐各高校學院的時候，就有跡可循。
我們統計了所有開設人工智慧本科專業的院校，發現在 532 所高校中，如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西安電子科技大學等 85 所選擇“自立門戶”，整合現有師資與教學資源，成立人工智慧學院。
更多的普通院校，則是將人工智慧專業掛靠在原有的計算機學院、資訊工程學院、大資料學院等院系。既方便“就地取材”學院現有資源，也不耽誤蹭上熱門，好招來生源。
但也有特殊的情況，比如西安工業大學結合自身的軍工優勢，另闢蹊徑將人工智慧專業納入兵器科學與技術學院，研究“智慧兵器” [1][8]。
雖然在外人看來，人工智慧四個字聽上去總是高深莫測、虛無縹緲，但其實它仰賴的基礎依舊是計算機學科。
正因如此，學生想學好人工智慧就得成為“多面手”——不僅要數學好，看得懂演算法公式的底層邏輯；又要足夠了解計算機，具有較強的程式設計能力；還得學機器學習、自然語言處理、深度學習等課程，設法教會計算機像人腦一樣思考。
可以說，就讀計算機專業學生會吃的苦頭，人工智慧專業的學生也要跟著吃一遍，甚至更多。
比如寫課後作業，學生們不是當“程式碼裁縫”，去 CSDN、Stack Overflow 等專業論壇裡找代代相傳的答案；就是當“江洋大盜”，打劫大佬的程式碼，試圖矇混過關，開一百個標籤頁就為解決一個非常簡單的檔案讀寫或者環境配置問題。
而學生 debug 時更是血壓一次比一次高，披星戴月熬夜到凌晨三四點是家常便飯，最後發現不是程式碼跑完但忘記改目錄，就是運算平臺視訊記憶體不足，獨留自己和“No such file named”“CUDA Out of memory”等各種報錯在風中凌亂。
更慘的是，在許多層次偏低的高校，課程體系設計並不完善，只是照葫蘆畫瓢開設了人工智慧導論、機器學習等基礎課程，學生四年所學不僅雜亂還膚淺，被吐槽是隻會資料煉丹的“調參俠”：
我們就是把計科和電子的專業基礎課都學一遍，再把機器學習“西瓜書”拿出來粗略講一講，最後敲程式碼不如計科，做晶片又不如電子，多而不精，面面蜻蜓點水，每一樣都差距甚遠。
究其原因，由高校人工智慧相關專業老師學生等建立的開源組織 Datawhale 釋出的《2023 中國人工智慧人才學習白皮書》就指出，人工智慧人才培養錯位的三個主要問題就是：缺實踐、教學內容過時與教學方式固化 [9]。
像關於人工智慧發展史、機器學習原理這樣的理論課程，教師可以很快上手教課，但是，讓不熟悉 AI 實操的老師們指導一個應用落地，大家就犯怵了。最後學生被老師“半散養”——雜活是要做的，但指導和資源是沒有的：
問導師問題只會告訴我“多看看文獻，自己看著辦”，從不正面回覆我的題目是否可行，還夾雜著點 PUA 的話。
雙非資源一般，而整個實驗室只有兩張 3090 顯示卡，你覺得夠一組人做計算機視覺嗎？
結果往往是，老師上課對著前三排的空氣大談空中樓閣，後排的學生則低頭在微信群裡蛐蛐“老師講得像唐僧念緊箍咒，聽得腦子都要爆炸”。
B 站的課越看越多，leetcode（用於編碼面試準備的線上平臺）的題越刷越難，很多學生辛苦四年，臨到畢業都只能摸到人工智慧行業的冰山一角，遙望自己與理想薪資的距離。
智聯招聘 2024 年第二季度《中國企業招聘薪酬報告》資料顯示，在企業招聘薪酬前 20 名的職業中，有一半都與計算機打交道，人工智慧工程師更是以 22003 元的平均月薪位居榜首，遙遙領先 [10]。
具體而言，從崗位型別看，人工智慧工程師包括導航演算法、深度學習、機器人演算法、自然語言處理、機器學習工程師等細分方向 [10]。
只是高薪往往也意味著激烈的競爭，能上桌分蛋糕的，既得學歷出眾，還得技術過硬，兩者缺一不可。
而且與大家想象中的“對口專業、超好就業”不同，人工智慧專業的畢業生，往往需要和計算機、電子資訊專業的學生同臺打擂，爭奪同一個崗位。
麥可思《2024 年中國本科生就業報告》就顯示，2021-2023 屆本科畢業生從事人工智慧工程技術人員的構成裡，分別有 41.1% 和 12.1% 來自計算機類專業和電子資訊類專業 [11]。
此外，企業在招聘時對人工智慧工程師的要求也很高，處於一種寧缺毋濫的狀態，即便急於“招兵買馬”，需要的也是“上等馬” [12]。
根據《人工智慧產業人才發展報告（2019-2020 年版）》，演算法研究崗和應用開發崗的學歷准入門檻遠高於其他崗位，要求研究生學歷的崗位比例分別為 45.1% 和 41.9%，作為對比，產品經理這一比例僅為 4.6% [13]。
從技術方向看，機器學習、計算機視覺、智慧語音要求具備碩士及以上學歷的比例都在四成及以上。
因此，不少學生本科畢業後往往選擇繼續深造，增強競爭力。到最後，行業金字塔尖的風光無限，塔底的則擁擠不堪。演算法大神拿著 985 本碩博學歷與多篇頂會論文，早早被多家公司預定，offer 多得甚至可以打牌。
而普通學生在本就已經少得可憐的崗位中卷生卷死，投遞上百份簡歷，大多都淹沒在人才庫。還沒來得及整頓職場，就先被人工智慧機器人面試官整頓。只能苦笑感慨：
我與人工智慧最近的距離，可能是 200 塊一天的資料標註工，就像你讀通訊工程，結果工作是在電子廠流水線裝鬧鐘。
[1] 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 (2018). 教育部關於印發《高等學校人工智慧創新行動計劃》的通知. Retrieved 19 December 2024 from http://www.moe.gov.cn/srcsite/A16/s7062/201804/t20180410_332722.html.
[2] 蔡自興. (2016). 中國人工智慧40年. 科技導報, 34(15), 12-32.
[3] 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 (2019). 教育部關於公佈2018年度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備案和審批結果的通知. Retrieved 19 December 2024 from http://www.moe.gov.cn/srcsite/A08/moe_1034/s4930/201903/t20190329_376012.html.
[4] 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 (2020). 教育部關於公佈2019年度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備案和審批結果的通知. Retrieved 19 December 2024 from http://www.moe.gov.cn/srcsite/A08/moe_1034/s4930/202003/t20200303_426853.html.
[5] 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 (2024). 全國高等學校名單. Retrieved 19 December 2024 from http://www.moe.gov.cn/jyb_xxgk/s5743/s5744/A03/202406/t20240621_1136990.html.
[6] 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 (2024). 教育部高等教育司關於公佈首批“人工智慧+高等教育”應用場景典型案例的通知. Retrieved 19 December 2024 from http://www.moe.gov.cn/s78/A08/tongzhi/202404/t20240417_1126075.html.
[7] 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 (2024). 教育部高等教育司關於公佈第二批“人工智慧+高等教育”應用場景典型案例的通知. Retrieved 19 December 2024 from http://www.moe.gov.cn/s78/A08/tongzhi/202411/t20241118_1163542.html.
[8] 西安工業大學兵器科學與技術學院. (2024). 專業介紹. Retrieved 19 December 2024 from https://bqxy.xatu.edu.cn/info/1030/2821.htm.
[9] Datawhale, 上海白玉蘭開源開放研究院, 和鯨科技, & 江南大學教育資訊化研究中心. (2023). 2023中國人工智慧人才學習白皮書.
[10] 智聯招聘. (2024). 中國企業招聘薪酬報告.
[11] 麥可思研究院. (2024). 2024年中國本科生就業報告.
[12] 黃慧詩, 張雨萱, 張雅菊, & 胡耕碩. (2023). 報考分數比計算機都高?這批畢業的人工智慧學生真的吃香嗎？. 南方都市報. Retrieved 19 December 2024 from https://m.mp.oeeee.com/a/BAAFRD000020230707816467.html?wxuid=ogVRcdKIZ9WUw8fny3My8h5HVoyQ&wxsalt=bebcc1.
[13] 工業和資訊化部人才交流中心. (2020). 人工智慧產業人才發展報告（2019-2020 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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