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想不到，洋抖“難民潮”帶來的潑天富貴，惠及的除了小紅書，還有一隻綠鳥。
根據多鄰國官方訊息，截至 2025 年 1 月 13 日，透過多鄰國學習中文的美國使用者數，與上年同期相比增長近 216%，許多都是專門為學習中文而下載的 [1]。
其實早在這次爆火前，多鄰國已經“悶聲發大財”了很長一段時間。全球範圍內，它坐擁一億多月活使用者，約 1000 萬用戶連續使用超過一年 [2]。
2024年 12 月 App Store 中國免費榜（教育）中，它是唯一一個進 Top10 的海外企業，排名比百詞斬還要高三個位次 [3]。同樣是自帶反人類天性的學習軟體，多鄰國憑什麼這麼火？
多鄰國，有多像一個遊戲
多鄰國的火爆，全民學英語大潮得背一部分鍋。無論是把考 KET、PET 當課餘活動的小學生，為四六級煩惱的大學生，還是上班久了想上學的打工人，英語都是提升語言能力的首選。
多鄰國發布的語言報告顯示，2024 年，包括中國在內 135 個國家的使用者都最愛學英語 [4]。
此外，在多鄰國提供的 40 多門語言課程裡，能直接用中文學習的語言還有六門，分別是日語、韓語、法語、西班牙語、義大利語和粵語。
其他國家常年盤踞於第二大流行語言榜單的法語和西班牙語，在中國反而沒那麼“受寵” [4]。中國人對日語的興趣更大，一方面是自帶天賦，入門容易；另一方面，學日語往往是出於娛樂需求，比如能更方便地追番和看漫畫 [5]。
同理，愛學粵語的中國人，辛苦打卡 300 天，不過是夢想能在 KTV 來首原味的《海闊天空》或《富士山下》。
不過，能學的語種足夠多並不是多鄰國獨一無二的全部原因。光看課程內容，你會發現它與其他軟體沒有本質區別，都離不開聽說讀寫四件套。
多鄰國讓人上癮的魔力，在於它近似遊戲的學習機制，堪比語言版的消消樂，關卡耗時不長，基本在 5-15 分鐘左右，獎懲體系也很完善。
使用者每天上線可以得到初始的五顆紅心，相當於遊戲體力值。進入單元挑戰時，每答錯一題扣一顆心，答對則會收穫震動或“叮”聲的音效反饋，以及“太棒了”“泰酷辣”等情緒鼓勵。
連續做對的題目越多，得到的反饋也越好，比如更絢麗的全屏動畫和更多的獎勵。積分、寶箱、成就等遊戲常見的獎勵元素更必不可少。
更讓人充滿鬥志的是排行榜——進度相似的人被自動分在一組，透過不斷刷題獲取大量經驗值，提升個人排名。想要晉級，必須獲得比其他人更好的成績。
換言之，遊戲目標從確定的“學會就能贏”，變成了具備隨機性的“擊敗對手”，學多少不是重點，卷贏別人才是關鍵。
為了升榜，“卷王”們連學幾小時都是常態，不定時掉落的雙倍經驗道具更是一分鐘都不能浪費。
一生愛做題的中國人，哪在學習時接觸過這種陣仗，不知不覺手就點到了“繼續”鍵上。
多鄰國使用者，被打卡“套牢”
上手簡單、學起來好玩，大家愛上多鄰國的原因很多元。但機制再有趣，使用者不上線也沒轍，多鄰國設計師深諳這個道理，把重心放在了提升日活上。
友商慣用的模式是“詞滾詞”“利滾利”，一天不登入，任務就像福建線面一樣開始繁殖，讓人壓力爆表。而多鄰國的方案是，不增加每日任務量，靠連勝獎勵和催命通知讓使用者乖乖上線。
使用者累計打卡的天數，會化作金色的連勝數字，顯示在 App 和小元件上，不上線就會清零。
臨近打卡時間，系統還會自動傳送大量通知和簡訊，話術包括但不限於“來學 3 分鐘好不好”的禮貌版，“手不動、腦不動，粵語何時懂”的陰陽版，以及“3 天沒學英語了，你是想怎樣？”的暴怒版。
就連桌面元件和 App 圖示也會隨時間變化，顏色由綠變紅、變紫，表情從平靜變成撒嬌、懇求、威脅，最後是教科書級的欲迎還拒——“算了，懶得管你了。”
於是，許多連勝一百甚至幾百天的使用者，在多鄰國打卡比打下班卡還積極：睡到一半，從夢中掙扎起來打卡；酒吧蹦迪中斷，坐下來打會兒卡；手術完麻藥還沒退，先指揮爸媽幫打卡。
一環扣一環的套路，組成多鄰國看似簡單實則有效的勸學路徑。但想做到這些並不容易，需要高昂的研發和營銷投入。
早在 2021 年，多鄰國就開始與 OpenAI 接觸 [6]；2023 年，它成為了 GPT-4 首批合作使用者 [7]，多鄰國當年為研發投入近兩億美元，佔總成本將近一半 [8]，2024 年更是將這筆支出提高到 2.35 億美元 [2]。
接入的 AI 也被廣泛應用於各個環節——生成課程內容、與使用者即時對話、最佳化打卡提醒內容、選擇提醒時間等 [9][10]。
此外，多鄰國還致力於把吉祥物多兒經營成一線網紅，什麼熱點都愛摻合一腳，比如和劉柏辛演唱會互動，傾情出演“自己嚇自己”，和王者榮耀聯名皮膚……狂刷存在感，提升知名度。
多鄰國的銷售與市場營銷費用也水漲船高，從 2020 年的 3498 萬美元增長至了 2024 年的 9049 萬美元。
像剛過去的二月，它就別出心裁地製造了一起“多兒死亡事件”，正兒八經地發訃告、P 遺照、辦葬禮，還聲稱多兒可能是在等人完成課程時死的，又貢獻一波潑天流量。
就算是不用多鄰國，也肯定或多或少偶遇過這隻“顯眼包”。而對於在水深火熱打卡的使用者而言，被綠鸚鵡“硬控”竟然可以成為一種網際網路時尚單品，怎麼不算苦中作樂？
付費使用者不多，
但不影響多鄰國賺錢
靠堪比打遊戲的上癮感和病毒般的傳播，多鄰國這兩年混得風聲水起。
很難想象，它也曾經歷多年虧損，2021 年甫一上市就虧超過 6000 萬美元，2022 年仍繼續虧損 [11]。
扭虧為盈的關鍵，離不開“金主”——訂閱使用者的持續輸血。2023 年，多鄰國首次嚐到盈利的甜頭，總收入和淨利潤分別達 5.31 億美元和 1607 萬美元。其中，訂閱收入佔總營收超四分之三，有 4.05 億 [8]。
營收來源第二位的，是佔比不足 10% 的廣告收入。多鄰國創始人路易斯曾坦言，廣告從不是 App 的重點，它的存在是給使用者提供訂閱的理由 [9]。
到 2024 年，多鄰國訂閱收入佔比持續上升，已經達到 81.2%，付費使用者數相比上年也增長了 43%。但財報同時提到，訂閱使用者只佔多鄰國月活使用者的 8.8% [2]。
換言之，不足一成的活躍使用者，為多鄰國貢獻超過八成的收入，其餘的人都是在“白嫖”。
一些使用者被免費噱頭吸引而來，會發現不花錢是差點意思，最常面臨的問題便是體力太少、廣告太多。做題才兩分鐘，看廣告要半分鐘。體力耗盡，只能用寶石購買、等待自然恢復，或開通會員。
而 588 元一年的會員，放在一眾 App 裡絕對不便宜。想開個 7 天試用，一不留神就可能被自動扣費。
多鄰國的課程設計同樣也是吐槽重災區。簡單好上手的反面是進度較慢、更適合初學者；語法課程缺位，也使得學幾百天，歸來還是啞巴英語的人不在少數。
還有 AI 生成的部分例句，搞笑的同時讓人不由自主懷疑開發者精神狀態，一時不知適用於什麼場合，就像這樣：
我是一隻貓，你是一匹馬嗎？
你在廁所上班嗎？
有人嘲笑自己和多鄰國的關係，就像為孩子勉強綁在一起的怨偶，要不是捨不得連勝紀錄，早八百年跑路了。
而戲精小綠鳥，卻已不滿足語言行業的基本盤，新增了音樂和數學課程；並推出進階版 Duolingo Max，主打 AI 語音互動，邁出開疆拓土的又一步 [2]。
可以預見，未來被打卡“套牢”的人，又會多一批。但話說回來，甭管花 588 還是 5 塊 8，真不想學習的時候，該摸魚還是會摸。
[1] 多鄰國. (2025). 暴增216%！這麼多外國人在多鄰國學中文！. Retrieved 5 March 2025 from https://mp.weixin.qq.com/s/hEUWeom0mZY6WWFAwCuFSg.
[2] 多鄰國. (2025). 2024年度財報.
[3] 電子商務研究中心. (2024). 12月AppStore中國免費榜(教育)TOP100：百度文庫 小猿搜題位列前10 高途 英孚英語 ABC英語角落榜前30. Retrieved 5 March 2025 from https://mp.weixin.qq.com/s/rQVfab5b_BPgxaZAxKXfiQ.
[4] 多鄰國. (2024). 2024年全球語言學習趨勢報告. Retrieved 5 March 2025 from https://blog.duolingo.com/2024-duolingo-language-report/.
[5] 多鄰國. (2023). Special report: Who studies Japanese on Duolingo?. Retrieved 5 March 2025 from https://blog.duolingo.com/who-studies-japanese-on-duolingo/.
[6] 武靜靜. (2024). 對話多鄰國：用好AI大模型後，我們的付費使用者暴增超50%｜36氪專訪. 36氪. Retrieved 5 March 2025 from https://www.36kr.com/p/2754642533333760.
[7] Sharon Goldman, & Michael Nuñez. (2023). OpenAI releases highly-anticipated GPT-4 model in surprise announcement. VentureBeat.Retrieved 5 March 2025 from https://venturebeat.com/ai/openai-releases-highly-anticipated-gpt-4-model-in-surprise-announcement/.
[8] 多鄰國. (2024). 2023年度財報.
[9] Decoder with Nilay Patel. (2024). Duolingo CEO Luis Von Ahn wants you addicted to learning. Retrieved 5 March 2025 from https://deepcast.fm/episode/duolingo-ceo-luis-von-ahn-wants-you-addicted-to-learning.
[10] Pangambam S. (2023). TRANSCRIPT: How to Make Learning as Addictive as Social Media: Luis Von Ahn. The Singju Post. Retrieved 5 March 2023 from https://singjupost.com/transcript-how-to-make-learning-as-addictive-as-social-media-luis-von-ahn/?singlepage=1.
[11] 多鄰國. (2023). 2022年度財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