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川普削減經費，美國將失去整整一代科研人才

2025-07-21 22:51 休斯頓線上

科學家警告：由於川普削減經費，美國將失去整整一代科研人才
國家科學基金會人員和專案遭混亂削減，政治干預造成“毀滅性後果”

本文為非營利調查新聞編輯室“Information Justice（資訊正義）”編譯作品。已開通快捷轉載，歡迎轉載、分享、轉發。
文：尼娜·拉卡尼
譯：臨風
編：新約客，Brandi
根據《衛報》的一項調查，川普政府正在瓦解國家科學基金會(NSF)，導致美國可能失去整整一代科學人才，這種前所未有的政治干預正在危及美國工業的未來和經濟增長。
多位現任和前任“國家科學基金會”(NSF)員工告訴《衛報》，NSF用於支援前沿、高影響力科學研究的“黃金標準”——同行評審機制，正被對人事、專案和撥款的混亂削減所破壞，並受到所謂的“政府效率部”(DOGE)的干預。
科學家們警告說，川普對科學領域多樣性的打壓，已經在侵蝕NSF資助的基礎研究質量。而NSF是聯邦政府在基礎科學與工程方面的主要投資者，這種破壞可能會阻礙美國在應對食品、水資源和生物多樣性等生存威脅方面的進展。
一位現任專案官員表示：“在川普之前，評審過程是基於學術價值和影響力的。現在就像扔骰子，因為最終是DOGE的人拍板決定。NSF歷史上從未有過這種情況。我們被指示去做的事情，令人作嘔。”
另一位專案官員表示：“那道額外審查程式的具體細節不透明，但我可以非常肯定地說，是來自DOGE或其代理機構的人審查申請，而其結果極具破壞性。這一做法等於美國主動將在生物、社會和物理科學方面的全球領導地位拱手讓給像□□這樣的競爭對手。這是令人難以置信的自毀長城。”
NSF成立於1950年，是美國唯一一家在所有科學與工程領域資助基礎研究的聯邦機構。多年來，它資助促成了器官移植、基因技術、人工智慧、智慧手機與網際網路、極端天氣與災害預警系統、美國手語、網路安全，甚至語言學習應用Duolingo等諸多重大突破。
在正常情況下，NSF的大部分預算（2024-2025年度為90億美元）都會在專案經過嚴格的三步評審程式後撥給研究機構。該流程首先由專案官員啟動，他是該領域的專家，負責確保所提研究符合NSF的戰略重點。隨後，專案官員召集一個專家小組，依據兩個法定標準——“學術價值”和“對國家與民眾的廣泛影響”——對提案進行評估。而根據NSF的法律使命，這一評估還包括推動個人、機構和地理區域在科學、技術、工程與數學（STEM，即science, technology, engineering, and mathematics）領域的多元參與。
NSF的黃金標準評審機制已經被完全破壞了。
—— 現任NSF專案官員
在川普上臺前，專案官員透過初審的申請幾乎都會被資助，儘管有時會根據部門主管的建議進行微調，然後由撥款局批准預算。而如今，《衛報》確認，DOGE的人員可以在沒有任何解釋的情況下否決任何研究專案。
一位現任專案官員表示：“我們現在被要求只資助那些符合新的少數優先的提案，哪怕這些專案的評審結果不如其他提案。NSF引以為傲的黃金評審標準，已經100%被破壞。”
多位訊息人士透露，旨在應對氣候危機和其他環境災害帶來的不平等影響的研究尤其容易受到打擊。新提交的研究提案也被篩查是否包含直接或間接涉及多樣性、公平或包容(DEI)的內容。
一位專案官員說：“NSF被要求讓科學重新變得種族歧視化——這與現有證據相矛盾，研究表明，思想的多樣性有利於科學發展，也有利於創新。當只有白人男性從事科學研究時，我們會遺漏很多東西。”
除了DOGE干預新提案外，根據非營利機構“Grant Watch”(聯邦科學與健康研究資助的跟蹤者)的資料，截至目前，已有至少1653項原本因其學術價值而被批准的NSF現行研究資助被突然取消——專案進行到一半就被中止。
多位監督NSF不同研究專案的科學家表示，這種大規模撤銷是“史無前例”、“毫無依據的”，是“對納稅人錢財的巨大浪費”。
《衛報》的分析發現，近60%的被取消專案位於2024年投票支援拜登的州。與此同時，超過九分之一(12%)的被取消專案是哈佛大學的，而川普自上任以來一直特別針對哈佛。
提到DEI的計劃最大多數被取消
此外，被認定違反川普關於DEI和環境正義的行政命令的研究——無論其科學價值、潛在影響或緊迫性如何——都以異常高的比例被突然終止。
NSF和其他聯邦研究機構在新政府上任後調整重點是常有的事。拜登政府在大量證據表明多樣性對科學與創新至關重要的背景下，曾將解決STEM領域不平等問題列為重點，並承諾優先幫助受氣候危機和環境危害影響最嚴重的弱勢社群。
而川普的優先事項則是人工智慧、量子資訊科學、核技術、生物技術和轉化研究。
一次次看到那些已經透過評審流程的專案被更改和取消，令人心力交瘁。
—— 現任NSF工作人員
“新政府上任後強調某些領域、弱化另一些領域是正常的，我們也會逐漸過渡到新的優先方向。小布什政府時期在氣候變化議題上確實有些暗箱操作，但遠沒有現在這種對科學評審流程的直接干預。從來沒有過直接把提案扔進垃圾桶的時候。”一位現任NSF工作人員說。
一位最近接受買斷的前計算機與資訊科學局專案官員說：“我們的使命是推動科學與創新。如果我們不考慮STEM人才隊伍的多樣化，我們就無法實現這個目標。沒有足夠的人才和思想多樣性，我們就無法擴大參與範圍——而擴大參與本就是NSF使命的一部分。”
“一次次看到那些已經透過評審流程的專案不斷被更改和取消刪，令人心力交瘁。”他補充道。
據美國聯邦儲備估計，在過去75年中，由NSF及其他機構支援的科研專案的投資回報率在150%到300%之間，也就是說，美國納稅人每投入1美元，就能獲得1.5到3美元的回報。
然而，川普提出的龐大法案計劃將NSF當前90億美元的預算削減56%，還將人員和獎學金縮減73%，其中研究生受到的影響最大。
上週，美國住房與城市發展部(HUD)宣佈將在未來兩年內遷入位於弗吉尼亞州的NSF總部。這是個令人震驚的決定，而且並未說明如何安置超過1800名NSF員工，引發外界猜測政府有可能最終打算徹底撤銷該機構的資金支援。
目前，NSF專案官員也被指示將科研提案“退回原單位”而不予評審——不論其學術價值如何，即使是針對NSF特別徵集、旨在填補美國科學與工程關鍵知識空白的專案。多位NSF訊息人士透露，這包括一些實際上已經透過評審的專案，以及由於人手和專案被削減而無法繼續處理的提案。
藍州獲得的國家科學基金會(NSF)撥款被取消的數量更多。
在其中一個案例中，來自四所公立大學的科學家提交了一份長達256頁的提案，旨在利用古代DNA記錄，預測全球變暖背景下生物多樣性喪失趨勢。據稱，該提案未被認真考慮就被歸檔。
《衛報》看到的一封電子郵件顯示，NSF通知緬因大學的古生態學家兼首席研究員傑奎琳·吉爾(Jacquelyn Gill)，所有提交至“生物整合研究院”計劃的提案均被無評審退回。第二封郵件中則稱，該團隊的具體提案在“行政篩查”中被認定“不適合NSF資助”。
據估計，美國目前約有40%的動物和34%的植物面臨滅絕風險。該研究原本計劃利用新興技術，從湖泊沉積物、冰芯和洞穴沉積物中提取古代DNA，以分析在幾千年前自然變暖的環境下哪些物種表現得更好，從而更好地建模和保護在氣候變暖背景下的生物多樣性。
吉爾告訴《衛報》，他們團隊在提案中非常小心地避擴音及DEI或氣候變化。該資助原本將提升美國在該領域的科研能力，而美國目前在此方面已落後於歐洲。
吉爾說：“古代DNA記錄能以非常高的解析度重建整個生態系統。這是一個全新的科研方向，像這樣的專案資助可以催生新的研究，同時也是對美國的科研基礎設施和人才隊伍的再投資，給地方經濟帶來巨大回報。現在這樣被無評審退回，簡直是被打了一記耳光。”
這個專案涉及DEI，所以不會得到任何資助。
—— NSF僱員
在另一個案例中，兩所學術機構原本被選中各獲得1500萬美元的“轉化醫學研究”專項資助——這是川普政府的優先領域——這一過程耗時30個月，由NSF工程局牽頭，跨多個機構、涉及數百人參與評審。但如今，這一榮譽資助將不會兌現。
據《衛報》瞭解，這些透過學術評審選中的提案將被“無評審退回”，理由是“不適合NSF資助”。
一位瞭解情況的NSF員工表示：“這些是複雜且影響深遠的轉化科學專案，目標是在城市、地區及產業層面實現可持續性……但我們被指示要搪塞首席研究員，這個專案涉及DEI，所以不會得到任何資助。”
與此同時，還有大量已經透過專案官員學術評審的提案消失在“黑箱”中——數週甚至數月未有任何決定或解釋。據NSF工作人員稱，這導致一些研究人員開始“自我審查”。
“有些是NSF內部人員為了避免麻煩而自我審查，也有些是DOGE的人員插手科學評審，進行審查。不管是哪種情況，這都是政治干預，因此非常成問題。”現已退休的化學部專案官員安妮·瑪麗·施莫特納(Anne Marie Schmoltner)說。她在NSF工作了30年，於今年2月退休。
除了資助資深研究人員，NSF也透過獎學金、研究機會和專案資助來支援學生及新興科學家和工程師。
在川普政府下，下一代科研新秀受到特別沉重的打擊。川普試圖對多個國家實施廣泛的簽證限制和旅行禁令。其2026年預算提案僅為全國提供21400個本科和研究生獎學金名額——比今年減少了75%。
像全美許多科研人員一樣，古生態學家吉爾因為資金不確定性，今年秋季不再接收新的研究生。“這意味著整整一代年輕科學家看不到進入科研領域的道路。我無法表達這些削減措施對這個以解決問題、服務社會為初心的科研群體而言有多麼令人痛心和沮喪。”
然而，NSF培養的學生也正是石油天然氣、礦業、化工、大型科技公司等多個支援川普的產業所需的技術專家來源，同時也服務於學術界和政府機構。
“業界致力於最佳化現有技術，而NSF著眼於10年、20年後的未來。美國要實現全球強勁的經濟發展，就需要創新，而創新離不開NSF所資助的基礎研究。”施莫特納說。
NSF拒絕置評，僅將媒體引導至其官網，官網最後一次更新是在4月，宣告稱：“學術價值、公平競爭、機會平等與卓越，是NSF使命的基石。NSF繼續依據‘學術價值’與‘更廣泛社會影響’兩項標準來評審所有專案。”
對NSF的這一輪大規模削減之前，川普已經動手拆毀隸屬於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NOAA)、環境保護署(EPA)、農業部(USDA)和美國地質調查局(USGS)的其他核心科研機構。
USGS是內政部的科研機構。其科學家負責為印第安部落政府、土地管理局、漁獵服務部門以及國家公園管理局等機構提供有關自然災害、自然資源、水資源、能源、生態系統和氣候及土地使用變化影響等方面的現實問題研究支援。
川普的《大美麗法案》將USGS的預算削減39%。這包括徹底削減該機構的生態系統任務領域(EMA)的所有預算。該部門領導聯邦層面的物種與生態系統研究，並下設氣候適應科學中心。

哈佛大學被取消的NSF撥款佔所有被取消撥款的12%。取消NSF撥款預算總額前20機構

EMA的科學家負責研究如何更好地保護處於風險中的物種，例如野蜂和狼獾，減少土地管理局(BLM)轄地上的過度放牧危害，以及阻止入侵的鯉魚進入五大湖——這些工作對在氣候變化背景下保障美國的食品安全至關重要。
在DOGE批准的裁員和買斷下，EMA失去了25%至30%的員工，如今面臨被徹底終結的命運。“我們已經失去大量的機構記憶和新晉的、有潛力的領導者。“大美麗”預算通過後，所有用於支援公共土地和自然資源管理的科學研究都將被砍掉。”一位USGS的專案官員表示。
現在這已成了一個政治過程。
—— USGS科學家
“我們的經濟依賴於自然資源，包括木材、礦產和食品體系。如果我們不能以可持續的方式來管理這些資源，就是自毀前程。”
與NSF類似，USGS用於研究審批與監督的黃金標準——同行評審制度，如今也受制於DOGE，具體來說，是內政部長授予前石油高管泰勒·哈森(Tyler Hasson)廣泛許可權。據USGS員工透露，哈森辦公室依據專案官員只被允許提交的兩段文字的資訊作出批准或否決的決定——沒有任何對話或反饋。
“一直以來的科學評審黃金標準正在被幹預。現在這已成了一個政治過程。”一位USGS科學家說。
內政部一名發言人回應稱：“關於科學被‘政治化’的說法是完全錯誤的。我們拒絕將負責任的預算改革描繪為‘對科學的攻擊’。相反，我們正在透過削減繁文縟節、減少官僚主義，賦能美國的創新能力，確保下一代科學家和工程師能夠專注於現實世界的解決方案——而不是無休止的文書工作或帶有政治動機的研究議程。”
USGS、行政管理和預算局(OMB)以及白宮未對置評請求作出回應。
【附錄】
自2025年1月川普二度上臺以來，美國聯邦政府在科研經費與人員方面所採取的主要削減、終止與重組措施（基於多家權威媒體和官方統計彙總）：
國家科學基金會(NSF)

  • 預算大砍56%：2026財年預算提案將NSF從約90億美元削減至僅40億美元左右。
  • 毀滅性裁員/買斷：人員減少高達73%，包括專案官員及研究生資助崗位。
  • 撤銷1600+科研專案：自4月起中止逾1600項NSF資助，總額逾15億美元。
  • 政治干預評審流程：DOGE部門介入，關鍵專案被“無評審退回”，包括高影響力的轉化科學、古DNA、DEI相關研究。
國家海洋與大氣管理局(NOAA)
環境保護署(EPA)
美國地質調查局(USGS)
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
能源部(DOE)
高階研究計劃署-能源(ARPA‑E)
國家衛生研究院(NIH)
疾病管控與預防中心(CDC)
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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