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過戰場,當過駭客,做過鋼琴家,他的“生活”很精彩

湯姆·希林是個十分低調的演員,網上可見的資料除了為數不多的幾部電影,就是為數更少的新聞採訪,花邊軼事幾近於無。
他是德國最封閉的演員之一,對網路沒什麼依賴。
不拍戲的日子裡就過著自己簡單的生活,散散步,看看書,聽聽音樂,帶帶孩子。
他也是德國最有名的演員之一。
以一己之力立住了二戰電影中德國士兵的悲劇角色,也用晃晃悠悠的戲份和深邃遊離的眼神將德國迷茫一代復刻在了銀幕之上。
湯姆·希林有張不輸“一美”的美麗面孔,也有神似張國榮的憂鬱氣質。
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塑造出一個被大時代壓垮的小人物,也能不動聲色地旁觀這個世界的浮華與真相。
偏安一隅,沉靜自在。
校園水靈正太
但凡看過湯姆·希林的人,很難不被這個長相漂亮的男孩所吸引。
1988年,年僅六歲的湯姆·希林遇見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影視角色。
在一部名為[關鍵時刻]的電影中,出演一個只有一句臺詞的小男孩。
據說這是東德上映的最後一部電影。
不久之後,柏林牆倒塌,冷戰時代結束,德國電影隨之掀開了新的一頁。
湯姆·希林也因這短短兩天的劇組體驗,機緣巧合中開啟了自己的演員之路。
12歲那年,柏林樂團劇院的舞臺劇導演托馬斯·海斯柏林的幾所學校為自己下一部舞臺劇選角。
在眾多試鏡少年中,一眼相中了有著一副天使般面孔的湯姆·希林。
希林也沒讓他失望,不僅順利地完成了表演,還成為那一批孩子中唯一一個留在柏林樂團劇院的年輕演員,在舞臺上一站就是四年。
許是天賦使然,表演對年少的希林來說並非難事,更像是一種日常。
接觸角色、運用技巧、塑造人物,像吃飯睡覺一樣自然。
或許太過輕鬆得到的東西往往不甚在意,希林雖然在表演上展現了過人的天分,日子過的也蠻開心。
但他始終放在心裡,可以稱之為夢想的可不是當演員,而是做個畫家。
不演戲的日子裡,他就沉浸在給朋友們畫畫的樂趣中。
在希林看來,這才是正經搞藝術。
略遺憾的是,他這個畫家夢沒做幾年就碎了,倒不是因為失敗,而是因為成功。
2000年,18歲的湯姆·希林出演了克里斯蒂安·施密德的電影[瘋狂],在片中飾演一個性格內向的寄宿生。
原本是男二號,硬是憑藉水水嫩嫩的臉蛋和靈動憂鬱的演技搶光了男主角的風頭。
透過校園中的一件件日常小事和心緒悸動,演活了那個年紀的少年少女間萌動的春心和初醒的性慾。
希林在一群小夥伴中就像個漂亮的發光體,但凡他出現的畫面,眼神不自覺的就黏在了他身上。
那個帶著耳機在躺椅上憂鬱出神的畫面,也由此成了這部電影的標誌鏡頭之一。
與如今頹帥俊美的大叔範不同,當時的希林可是地道的萌系正太。
膚白若雪,眉目如畫,有著琉璃珠一樣澄澈的雙眸。
就像古希臘清泉中走出來的天使少年,渾身上下天然帶著一層柔光濾鏡,
閃著細碎的光芒,乾淨到讓人覺得喜歡他都像一種褻瀆。
憑藉這部電影,希林拿下了德國巴伐利亞影展最佳新晉演員大獎,真正打開了他的影視演員生涯。
也第一次讓他想明白自己的職業規劃——做藝術家多少有點不靠譜,職業演員或許才是正途。
作為演員,湯姆·希林有個天然優勢,面相嫩,就像吃了防腐劑一樣。
二十歲時像十六歲,快三十時像二十出頭。
如今已經四十歲“高齡”了,仍然長著一張非常具有迷惑性的帥臉。
演雙十年華的小夥子也沒什麼違和感,極大地拓寬了他的角色選擇空間。
2001年,十九歲的湯姆·希林出演了青春愛情電影[真愛如心],在片中飾演一個剛從鄉下回到法蘭克福的18歲少年。
青澀、窘迫,帶著對陌生環境的不安和侷促融進大城市的生活。
明明稱得上本色出演,愣是給人一種年齡不足的錯覺,
一副姐弟戀既視感,將情竇初開的男孩那種幼稚衝動的腦回路展現得淋漓盡致。
以至於不少人發出了和女主角一樣的疑問:“你滿十四歲了嗎?”
這倒也為粉絲們提供了一個獨有的樂趣,看劇照猜希林的真實年齡,也沒多難,照著面相往上加個五六歲也就差不多了。
二戰悲劇小天使
身為一個演技不錯的德國演員,湯姆·希林自然躲不過二戰題材電影的青睞。
更準確的說,他算是這類題材的常見型選手,有三分之一的作品直接與二戰掛鉤,且大多數以悲傷收尾。
真是開頭有多美好,結局就有多慘烈,名副其實的二戰悲劇小天使。
不得不說,德國人拍起二戰片有著天然的優勢。
他們不僅身處其中,親歷戰爭之苦,還站在非正義的一方,天然揹負著道德上的“原罪”。
慘烈之外又帶著一種濃濃的反思意味,從身體到靈魂都浸透了一種悲劇性。
金句專業戶魯迅先生曾經在《再論雷峰塔的倒掉》中曾說過:
“悲劇就是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
當這份有價值的東西有了一個美好的皮囊時,無疑又加重了悲劇的力度。
而湯姆·希林所飾演的角色們,正是這份“美好”的化身,他存在的意義彷彿就是為了打碎的那一瞬間。
2004年的[希特勒男孩]是他第一次參演二戰電影,飾演了一個納粹軍官的兒子。
一個喜歡文學、厭惡戰爭,在一片嗜血黑暗中保持人性善良的軍校少年。
與希林一戰成名的[瘋狂]一樣,這部電影裡他仍是男二號。
但不管海報還是最終留在人們腦海中的印象,希林都是最顯眼的存在。
這位善良敏感的少年是主人公精神軌跡轉變的推手,是整部電影的靈魂。
他想得到納粹父親的認可,渴望家庭的溫暖,
但卻到底無法認可納粹對人性尊嚴的抹殺和對非我族類的仇視,這份格格不入註定了人物的悲劇。
他是脆弱的,在一群高大健碩計程車兵中顯得格外瘦削纖細,像在寒風中勉力搖曳的百合,一掐就斷。
他又是強大的,當所有人高呼著給拳擊手致命一擊,對手無寸鐵的俄羅斯少年扣下扳機時,只有他冒天下之大不韙控訴射殺戰俘的不義行為。
柔弱到讓人心疼,又強大到令人敬畏。
落入冰湖的一場戲堪稱整部電影破碎美感的巔峰。
生不逢時的天使少年不願被周圍骯髒的一切沾染羽毛,決絕優雅地沉入了幽靜冰冷的湖底,就像折翼的精靈,悽美到令人心碎。
他用肉身毀滅的方式逃脫精神上的控制,守住了自己靈魂的同時,也保護了好友心底的良知。
湯姆·希林完全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外貌來營造一個脆弱易折的悲劇人物。
他沉默憂鬱,不動聲色,僅用肢體和眼神就足夠讓看客破防,深陷戰爭所編織的噩夢中。
2012年的[我們的父輩]可以看做[希特勒男孩]的續集,不僅故事時間上是接續的,希林的角色設定也十分相近。
都是熱愛文學的文藝少年,都是帶著一份悲天憫人的情懷進入戰場,最終卻被被戰爭吞噬的悲劇天使。
不同的是,[我們的父輩] 中希林的角色轉變更加跌宕極端,表演上也相對大開大合,可以說是五個主人公里最顛覆、最慘烈的那個。
影片分為三集,希林飾演的弗裡德海姆也經歷了三次性格變化。
從最開始崇拜海德格爾,熱衷哲學詩歌的文藝少年,
到牴觸戰爭,竭力保持內心良知的德國士兵,
再到心如死灰,殺人不眨眼的戰爭機器,親歷了從英雄到垃圾的轉變。
肉體被摧毀前,最先飽受折磨的是靈魂。
片中弗裡德海姆的目光從開始的澄澈呆萌,到之後的迷茫木然,再到最後與狼對視時的狠厲嗜血,隨著靈魂的塌陷一步步走向徹底的毀滅。
正如電影中所說,“戰爭會將我們最壞的一面展現出來”。
這句話幾乎成了弗裡德海姆的詛咒和判詞。
對曾經的理想主義者來說,羽毛既然被沾染,就索性髒個徹底,
靈魂既已殘缺,就索性完全打碎,或許只有這樣,才能免受身心不一的人性煎熬和道德撕扯。
最後,砰的一槍,以自己的鮮血洗刷這份罪孽,重歸於寂,徹底解脫。
如果說[希特勒男孩]中的自殺帶著一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不妥協,
那[我們的父輩]裡的自殺則充滿著在汙糟裡滾過後的玉石俱焚。
一個高潔,一個慘烈,卻都帶著濃郁的為惡魔殉祭的殘酷。
而希林就是那隻作為貢品的羔羊。
他的表演將戰爭的悲劇性從單個民族、國家的範疇延伸到了全世界被戰火摧毀的普通人層面,在最鮮活的年紀,人生戛然而止。
畢竟,沒有什麼比看著美好的事物走向毀滅更能激發人們心中的沉痛與反思。
從這個角度來看,希林每次出演二戰題材角色,多少也帶著那麼點以身殉道的意思。
德國局外人
身為演員,除了外表的優勢,希林身上還有個難得的天賦,用現在比較流行的話說,叫做“氛圍感”。
他能不動聲色地飾演一個沉思的人,即便一言不發,也能營造出一種每一縷思緒都有演技的感覺。
這也許就是他接了那麼多歷史片的原因,可以令人信服地扮演那些未經歷某個時代,卻能理解那個時代的人。
[無主之作]中,他是一個從東德逃到西德的年輕畫家,用三個小時的時間,再現了德國近30年的歷史。
[法比安]中,他是一個流連地下妓院賭場的作家,在糜爛浮華中冷眼旁觀著魏瑪共和國的沒落終結。
晃悠其中,又遊離於外。
私以為希林在[啊,男孩]中貢獻了平生最佳的演技之一,飾演了一個無所事事的德國小年輕尼克·費舍爾。
整部電影中,尼克就是個標準的局外人,整日遊蕩在柏林的街頭,思考人生。
德國有著世界上最深邃的哲學家,骨子裡都流淌著哲學家的基因。
他們習慣性地去思索人與生活、人與世界、人與歷史這樣縹緲又根本的問題,甚至不惜改變原有的軌跡。
尼克在父親的資助下學著頗有前途的法律專業,只因在某一天突然覺得“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就這樣停了下來,
至於想要什麼樣的生活,他也不知道,只能透過遇見形形色色的人去摸索。
碎片,慵懶,迷茫,無所適從。
希林在一次接受採訪時曾說自己像《麥田裡的守望者》的主角霍爾頓·考菲爾德,始終不知道自己屬於哪裡,並試圖在生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這樣看來,[啊,男孩]根本就是湯希的本色出演。
電影一開始,他只是想喝一杯普通的咖啡,提提神,周圍的人卻不斷地塞給他白水、肉丸、烈酒甚至毒品。
恰似被時代迭代所裹挾的德國青年,在歷史的疼痛、父輩的枷鎖、社會的匆忙中反覆碰撞,尋求最優解答。
希林用幾近無痕的表演,還原出了當代部分德國青年的困境,也由此成為了德國“一代人的面孔”。
同樣是充滿少年感的演員,如果說代表著愛與和平的加菲爾德眼中永遠燃著希望與溫暖的光,
那成長於變革和歷史反思中的希林眼中則泛著綿延不斷的憂鬱與懷疑。
他用審慎的目光看待生活和工作,沒有成為一個世界巨星的野心,也不會因為片酬高而接受一個角色。
他說“我掙的錢夠多,可以獨立的做出重要的決定。”
從出道到現在,湯姆·希林的作品並不算多,且大多數是文藝向電影,這跟他在每個角色上花費的時間有著直接關係。
他以完美主義著稱,認真對待每一個角色,準備時間可能長達幾個月到半年的時間。
[啊,男孩的]原作者簡·奧勒·格斯特原本並不想讓希林飾演尼克一角。
為了說服他,湯希坐下來寫了一封信,用滿滿五張紙詳細解釋了他應該成為尼克·費舍爾的原因;
為了在電影[金魚]中飾演一個下身癱瘓的殘疾人,希林坐著輪椅在柏林晃悠了幾個星期;
為了融入[我是誰:沒有絕對安全的系統]中駭客的角色,他忍著對電腦的厭惡,掌握了程式設計和快速打字的技能;
而在[錯會半生]中,為了得到一個才華橫溢的鋼琴家角色,
他請一個音樂老師培訓了自己五個月,直到自己能真正彈奏出肖邦的《革命練習曲》為止。
希林極力想要和自己飾演的每一個角色融為一體,又在表演的過程中悄悄抽離。
他能無師自通的帶入二戰士兵的情感和視角,哀痛於他們的逝去,又能在採訪中理智地回答“演繹死亡對技巧的要求比情感更高。”
他讓自己短暫地成為浮華世界中一顆錦上添花的明星,又會在工作結束後乾脆地迴歸樸素的家庭生活。
耀眼卻不沾沾自喜,美麗而不顧影自憐,沉靜自由地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這大概才是更多人始終愛他的深層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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