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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我在關心臺灣疫情時,偶然吃到了一個瓜:臺灣歌手鄭智化的facebook賬號被禁言了。
「鄭智化」,我已經太久沒聽過這個名字。
只記得小時候,他在電視上,雙手撐著柺杖,昂著頭大聲唱《水手》的樣子。
“苦澀的沙,吹痛臉龐的感覺。像父親的責罵,母親的哭泣,永遠難忘記……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乾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這一查,才發現鄭智化已經60歲,從年齡上,正式邁入老年人的行列。
可看完他的
,我才發現
他還跟年輕時一樣清醒。
頭鐵得不得了,花式諷刺了臺當局的各種神操作。

最近的一條帖子是關於禁言的:“誰才是仇恨的始作俑者!”看上去頗為憤怒,直接宣佈“後會有期”,不再用Facebook。

說起來,歌手有時因為一兩首歌太紅也不好。
鄭智化就是被《水手》和《星星點燈》耽誤的寶藏,他以前可是“四大天王”的候選人之一。
他的人生,就是一個不斷反抗與叛逆的旅程。
01
鄭智化的facebook賬號被禁言並不是偶然。
他的發言過於直接,的確會讓臺當局下不來臺。來,欣賞一下:
鄭智化:“沒有自覺能力的呆丸人。
“當你是非判斷都被意識形態矇蔽,你不自覺地成了冷血貪婪陰謀者最大的幫兇。”

呆丸(tai-ôan)是臺灣這個詞的閩南語諧音,通常是網上很多臺灣人自黑的說法。
而圖片上的話,是迷上書法的鄭智化獨創的風格,諷刺社會時,他就會寫下來。
除了諷刺,鄭智化還老拆某些“官員”的臺。
臺灣地區流行疫情指揮中心的指揮官陳時中,在釋出會上經常顧左右而言他,打官腔——明明說的是“新增人數”,非要造個新詞,“校正迴歸”了400例確診者。
鄭智化一點不慣著,犀利點評:“確診就確診,校正迴歸,講什麼幹話。”



“tai美關係30年來最好,只有呆丸人會相信。“
“疫苗那麼多,為啥不賣給臺灣?”

不得不說,真是“危險發言”。
再往前翻他疫情之前的發言,也不比現在好到哪裡。
尤其是2019年這篇:
“當很多臺灣人還在用”阿六仔“取笑對岸時,我實在痛心這些井底之蛙的膚淺。一直原地踏步了20年,臺灣還要繼續這樣下去嗎?”

怪不得別人都說,鄭智化是人間清醒。
其實,鄭智化已經清醒幾十年了,只是《水手》之後,勵志蓋過了他的清醒。
1993年,「汪辜會談」之後,32歲的鄭智化寫了一首歌,叫做《大國民》。
歌詞是這樣的:
美麗的謊言說過多少遍 說來說去從來沒實現 宣傳的口號說大家都有錢 貧富的差距假裝沒看見 這不再是個適合好人住的島 禮義廉恥沒有鈔票重要 這不再是個適合窮人住的島 一輩子辛苦連個房子都買不到
二十多年前寫的歌,現在看也不過時。
有傳聞說因為這首歌,鄭智化被關了7年,雙腿被打斷,導致終身殘疾,一輩子拄柺棍。
但事實並非如此,鄭智化的腿疾是從小就落下的。
兩歲時,一場突如其來的高燒,讓鄭智化患上了後遺症:小兒麻痺症。因為醫治不及時,他的雙腿骨骼嚴重變形。
還沒學會走路,就再也不能走了。
在別的孩子正在滿地跑的年紀,他也只能爬行在地上,常常靜靜地孤獨坐在窗邊。
他說:“我羨慕別人家的孩子可以走路,他們可以跑。“

但家人對鄭智化的愛一點沒少。
母親還懷著他時,就為他請了一位高僧,給這個孩子賜了個這個佛家法號:智化。
7歲那年,家人傾盡所有把他送進手術室,做了一次腿部矯形手術,留下來16道疤痕。
好在手術沒白做,他可以拄著拐仗走路了。
不過,他需要經歷漫長和痛苦的復健。

但更讓鄭智化痛苦的是他心靈上受到的傷害,從小到大,他忍受了太多同齡人異樣的目光。
上學後,鄭智化常常遭到霸凌,被人故意絆倒是常有的事。
小孩的惡意往往是最讓人膽寒的。
鄭智化在地上掙扎著爬起來時,還被人衝過來拳打腳踢,羞辱嗤笑道:“總是一副弱不禁風孬種的樣子。”
他忍無可忍,衝過去跟對方扭打在一起。
漸漸地,他討厭上學,學著其他叛逆少年,不去上課。

可別人不去上課是純粹叛逆,而他為了不去上課,還很是努力了一番:
“除了賽跑以外,所有的比賽我通通參加,然後藉口要練習,就不去上課,從美術、書法、到演講、勞作,而且一定要拿第一名,因為這樣老師才會讓你繼續參加,我的小學6年,就是這樣透過的。”
外人看去,他是街頭巷尾溜達的小混混,殊不知,倒是個樣樣精通的隱形學霸。
但很快,發生了兩件事,讓鄭智化的青春期蒙上了陰影,甚至一度寫下遺書要自殺。
這兩件事,第一件關於友情,第二件關於愛情。
03
因為老跟羞辱他的人打架,鄭智化在學校的名聲是“脾氣不好、不好惹”,少有人願意跟他做朋友。
除了一個叫兆明的男孩。
兩人感情很好,從小學起就是好友。
可鄭智化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兆明突然被不良少年殺害,年僅16歲。
“兆明的死給我很大的影響,我第一次感覺到失去生命某種屬於自己的東西的痛。”

這是他第一次失去一個親密的人。
後來他寫了一首歌懷念他《朋友,天堂好嗎》。
朋友啊天堂好嗎 我還厚著臉皮繼續活著 反反覆覆有太多借口 找不到真正的理由
鄭智化想與她相守終身。

然而,因為家境的懸殊,加上身體上的欠缺,阿媛的家人堅決反對兩人在一起,棒打鴛鴦,不讓他們見面。
他每天拄著柺杖,在街頭遊蕩,像孤魂野鬼一樣,在生死邊緣徘徊。
別哭我最愛的人 今夜我如曇花綻放 在最美的一剎那凋落 你的淚也挽不回的枯萎 是否記得我驕傲的說 這世界我曾經來過 不要告訴我永恆是什麼 我在最燦爛的瞬間毀滅
多年後,這首詩被他改了個名字,譜成了曲,就叫做《別哭,我最愛的人》。
後來,鄭智化在節目上聽到這首歌,
人到中年的
他依然淚如雨下,像被戳到心底最深處的柔軟。
他說:“這是我最愛的一首歌,這輩子最重要的歌。”

04
更出人意料的是,這首歌在臺灣竟然火了。
很快,這首歌引起了點將唱片公司老闆桂鳴玉的注意,他找到鄭智化,要給他出唱片。

但鄭智化偏不信邪,就要迎難而上,證明自己。
黑色的煤 白色的霧 阿爸在坑裡不斷的挖 養活我們這一家 驕縱的老么 倔強的我 命運是什麼我不懂 都市才有我的夢 通往坑口的那一條路 不是人生的唯一的方向 晨曦中模糊的腳步聲 已忘了最後的一次道別 誰說寵壞的孩子不哭 就在悲劇發生的那一瞬間 淚水吶喊喚不回 阿爸在淹沒的礦坑裡面
辭職成為歌手後,他把這首詩譜曲成了歌,取名《老么的故事》,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張專輯的名字。

另一個故事是關於一個妓女的。
有一天,鄭智化在一個麵攤上看見一個女人,衣著暴露,大大的領口下,有一朵玫瑰花刺青。
他看著她穿著高跟鞋,正搖曳生姿地走向對面的髮廊。
可不久之後,他再一次看見她時,她竟洗盡鉛華,成了一家餐館的老闆娘。
原來,這個女人的丈夫是個久病不愈的病人,為了養他,女人出賣身體,只為賺夠錢,盤下一間小鋪,從此從良,與深愛的男人共度一生。
你以為這就是這個故事的結局?不,殘酷的事,還在後面。
沒過多久,這個女人有了孩子,小館生意也不錯,鄭智化常去光顧。去日本玩時,他還特地給孩子帶了禮物。
可上門一看,那家店竟已經被拆了。
朋友說,老闆娘被以前的恩客找上門騷擾,不堪其辱,自殺了。
而她的丈夫,則帶著孩子離開了這裡,回老家生活。
後來他才知道,那個女人最早出自一個富裕家庭,是為了愛情,為了與這個病弱的男人在一起,才離開家,用身體換取兩個人的生活。
高高的高跟鞋踩著顛簸的腳步 濃妝豔抹要去哪裡 你那蒼白的眼眸 不經意回頭卻茫然的竟是熟悉的霓虹燈 在嗚咽的巷道尋也尋不回你初次的淚水 就把靈魂裝入空虛的口袋 走向另一個陌生 無可救藥的歇斯底里和一派的天真 刻意的美麗包裝著一個嫉妒的女人 ——《墮落天使》
鄭智化把這個故事寫成歌,裡面充滿了悲天憫人的情懷,類似的還有《中產階級》、《三十三塊》等。
我的包袱很重 我的肩膀很痛 我扛著面子流浪在人群之中 我的眼光很高 我的力量很小 我在沒有人看見的時候偷偷跌倒 我的床鋪很大 我卻從沒睡好 我害怕過了一夜就被世界遺忘 我的慾望很多 我的薪水很少 我在臺北的馬路上迷失了我的腳 ——《中產階級》
我的口袋 有三十三塊 這樣的夜無法打車回來 我的口袋 有三十三塊 其他的錢都落入別人口袋 也許是上天故意安排 也許是手氣實在太壞 我想要為你贏得一個未來 卻一不小心輸了現在 ——《三十三塊》
這些歌詞道盡了無數世間悲慘,他不是在唱歌,是在講故事,記錄歷史。
鄭智化從不懼將真相用大白話說出來。
但這些並沒有讓鄭智化被記住,真正讓他在大陸一炮而紅的,是這首他自己並不喜歡的《水手》。
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上,中國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最好奧運成績。
鄧亞萍拿下乒乓球單打冠軍,14歲的伏明霞一舉奪得跳水世界冠軍,國民自信心空前高漲。
為了給奧運健兒接風,央視舉辦了聖火九二晚會,鄭智化第一次被邀請,在大陸演唱了這首《水手》。
他說風雨中 這點痛 算什麼 擦乾淚 不要怕 至少我們還有夢
這首在浴缸裡寫成的歌,在一個特定的時機,被一個身殘志堅的年輕人唱了出來。
然後理所當然地,被人們賦予了激昂又沸騰的民族情懷之後,一夜爆紅。
上億人聽到了這首歌。
第二天,所有的商場、超市、電視、電臺,都在放《水手》。
連蔡明和郭達的小品《追星族》裡,都用了這首歌的歌詞。
然而,到了2001年,鄭智化就準備淡出歌壇了。
他的創作欲迅速下降,他覺得很無聊,因為該寫的都寫了。
像他這樣的歌手,或者說作詞者,往往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敏感。
而敏感是件極度消耗的事情,背後不止經受了多少的孤獨。
他覺得累,便迴歸了家庭,終日相伴妻女。

現在,他的叛逆和堅持,就是偶爾在社交媒體上發一些基於自己的觀察,發出自己的聲音。
風格與他的歌一摸一樣。
直白、明晃晃、卻悲天憫人。
有人說,他才是真正的“當代魯迅“。
但現在,留給他表達的地方並不多了。
也許,鄭智化這個名字可以被遺忘,但他發出的聲音,不該被忘記,不該被忽視,更不該被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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