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碗媽媽的炒米粉

前言
最近一邊在讀一本美籍華人的家族歷史回憶錄,一邊在看一部旅日韓裔的四代家族奮鬥史電視連續劇,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故鄉。
我突然理解了為什麼很多世界各地的第一代僑民,他們最初都選擇了在居住地開一家本國風味的餐館。
因為我思念故鄉的第一感覺,來自我的味蕾。
在那部 Apple TV 首發,IMDB 8.3 高評的電視連續劇 《 Pachinko 》裡,當年邁離家五十年的韓裔老奶奶在東京嚐到一口大米飯的時候,她居然能第一時間吃出這是來自家鄉釜山的大米,眼淚撲簌簌地流下。

故鄉的味道,居然這麼深刻和催人淚下?

故鄉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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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第一餐:媽媽做的炒米粉
早年從上海回江西,坐綠皮火車,套路永遠是這樣:

下午從新客站上火車,硬座上東倒西歪熬一個晚上,到了清晨,在南昌郊外向塘停下來等待進站。廣播裡開始播放慷慨激昂的革命音樂和女播音員鏗鏘玫瑰般的宣佈:英雄城南昌,快到了!

帶著一身的汗臭味、車廂裡的煙味,下了火車,坐上老福山到八一廣場的 1 路公交車,飢腸轆轆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動力:回家吃媽媽做的炒米粉!

一開門,媽媽永遠是笑臉相迎,然後驕傲地宣佈:我給你炒好了粉!你是先去洗個澡,還是先吃?
其實我們家做飯的主力是爸爸。但是每次我回家的第一碗米粉,鐵定是我媽親自下廚,親自指揮,親自策劃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我媽給我炒的粉,分量不能用足來描述,配料不能用仔細全面來說。這麼說吧,炒粉在一個大海碗裡堆到不能再放下,配料裡蒜瓣、辣椒、肉絲、雞蛋幾乎和米粉比例 1:1. 我都快吃到喉嚨眼這裡了,我媽還在旁邊笑眯眯地說,你恰飽哩啵?再恰一碗嘛!
米粉味道和歲月的變遷
實事求是地說,我媽的炒米粉味道在逐年改變。
首先改變的是辣程度。
熟悉江西菜的都知道,江西菜不僅辣而且鹹。江西菜裡,紅辣椒和白蒜瓣幾乎是每個菜的固定配角之二。葷菜,放辣椒大蒜很合理。炒蔬菜,配椒大蒜也是常事。甚至連做湯,也不乏放辣椒和大蒜醬油更是大量使用。導致我後來自己做飯,長期以來都被朋友笑稱為 “褐色菜系”,因為我每個菜都會不由自主放醬油。
但爸媽年紀越大,越開始吃得清淡,遠離辣和鹹。於是老媽的炒米粉,就年復一年地變得少辣微鹹,到最終白寡寡地無辣無鹹。
老媽說:要吃得健康!現在不是以前了!
然後改變的是油膩程度。
炒米粉,要油鍋大火猛炒,才好吃。油少了,米粉會粘在一起坨坨的。油多了,米粉絲滑順暢,哧溜哧溜一碗就下去了。
老媽又說了,要吃得健康!現在不是以前了…  Here we go again…
於是這家鄉炒米粉就默默地成了家鄉煮米粉。

當然我還是低頭猛吃,畢竟這是媽媽的手藝和家鄉的風味。
只不過吃完了以後,不是很過癮。
有時我偷偷摸摸地去外面的炒粉攤子吃,鹹辣油膩風味俱全。對中年人來說,很不健康。但對少年離家中年老大回的遊子來說,極其快樂。
後記
幾年前媽媽生病、手術,突然媽媽就從每天能跳廣場舞走太空步,變成只能坐在輪椅上、上廁所都要護工幫忙。媽媽這個樣子,做飯就沒有可能了。媽媽給我做的炒米粉,就這麼成了記憶了。

但,每一頓媽媽給我炒的米粉,都永遠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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