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也要衝KPI,職場真相都在這部小而美里

死得慘中慘,方為鬼中鬼?
如果死亡不再是解脫,而是另一場內卷的開始,你是否還能對“躺平”保持一絲幻想?
電影《詭才之道》中的鬼界,儼然是臺灣社會的平行宇宙。
“鬼魂”需透過“嚇人KPI”兌換“厲鬼證”,業績不達標者魂飛魄散;過氣天后凱薩琳(張榕容飾)與新晉網紅潔西卡的流量爭奪戰,活脫脫是娛樂圈迭代的陰間復刻;連鬼節都成了“鬼界年會”,香燭紙錢和做法事轉化為業績榜單。
豆瓣7.8分,金像獎最佳亞洲電影獎提名,臺灣導演徐漢強的《詭才之道》,以“冥界娛樂圈”為切口,撕開了東亞社會績優主義的最後一層遮羞布。
不同於《周處除三害》的暴力反抗,《詭才之道》選擇用“喪燃”姿態與社會周旋。
這部混雜著驚悚、喜劇與職場諷刺的型別片,用“鬼魂”的生存困境,映照出活人的精神困局——原來,無論是人是“鬼”,我們都困在“被看見”的焦慮中。
每天折腰上百次
嚇人也要有格調
《詭才之道》的狡猾之處,在於和現實中的“牛馬”生活高度貼合。
活著做牛馬,死了也要考核業績。讓人笑著笑著,忍不住就掉下眼淚。
張榕容飾演的凱薩琳,是優績主義最虔誠的信徒。
她生前是名門閨秀,死後仍堅持“嚇人要嚇出格調”,堅信“死得慘中慘,方為鬼上鬼”,甚至將訓練室佈置成芭蕾舞房,每天對著鏡子練習“折腰”上百次。
這種近乎自虐的執著,與現實中“職場精英”的自我規訓如出一轍。
而職場終究是殘酷的,隨著時代發展鬼界也引入了網路媒體,只會在電視發展的凱薩琳難免迎來過氣的命運。
王淨飾演的“同學鬼”,她的父母不僅不符合刻板印象裡的“東亞家庭”,還專門偽造了“努力獎”來安慰女兒。
即使如此,在姐姐的優秀和整個社會的內卷氛圍下,“同學鬼”還是能感到不少壓力,從成績到戀愛,每一件事似乎都能成為競爭的指標,而同學鬼無一例外地全部失敗。
好笑的是,因為還算幸福的家庭生活,她在死後幾乎沒有任何怨念,也很難作為“厲鬼”現身。
反倒是進入“鬼界職場”打工一段時間後,她的怨念能量爆棚,從幾十層高樓跳下來還能再爬、再跑,可見做“職場鬼”比做正常人還難。
電影裡這樣的片段比比皆是,人界和鬼界形成互文。
Makoto(陳柏霖飾)與凱薩琳精心炮製的“414號房間”,唯獨嚇不到全身心投入在工作交接上的打工人;因為業績不合格就要魂飛魄散的鬼界兩人組,像極了現實中和老闆懇求為了家庭,不要開除自己的中年人。
看似笑鬧的基調背後,是一把說不出的辛酸淚。
鬼魂們拼盡全力,只為在人類社交媒體上多一條熱搜。
讓人忍不住感嘆:做鬼都這麼努力,還是好好活著吧!
不嚇人的鬼
就不配存在
鬼魂因活人的恐懼而存在,活人因社會的認可而存在。
當同學鬼質問:“如果我不夠嚇人,就不配存在嗎”,也是在替銀幕前的觀眾發問:“如果我不夠優秀,就不配被愛嗎?”
本質指向的,其實是每個人的存在焦慮——活著(或“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在人間,這個答案是塞滿獎狀的榮譽櫃,一大堆等待被完成的To Do List,社交媒體上的點贊數……
在陰間,這個答案換成了“鬼委會”長官的認可,年輕鬼們的崇拜,陰間賽博的點選量……
“被公眾看到”的,才是有意義的。
這種將人工具化的邏輯,何嘗不是皮埃爾·布林迪厄所說的“符號暴力”,系統用“優秀”的幻象引誘我們主動戴上枷鎖。
可惜的是,《詭才之道》雖然提出了尖銳的問題,但並未給出精確的答案,反而用一碗濃濃的雞湯消解了現實的殘酷。
同學鬼和團隊們為了“成為優秀厲鬼”而努力時,劇情給出的答案卻是“愛你的人自然會看見你”。
這個答案溫情正確,只是終究少了一點點勇敢。
畢竟在鬼界,能“選擇不爭第一”的,本身已是倖存者。
但即使如此,《詭才之道》依然是一部特別的作品,足夠一場獻給所有“卷不動又躺不平”者的黑色狂歡,用鬼魂的狼狽,照見活人的荒誕。
當電影最後,所有人穿著水手服,放飛自我,集體狂奔,是否“被公眾看見”已經不再重要。
這一回,他們選擇看見自己。
在浩渺的天地之間,一隻小小的蜉蝣確認了存在的合理性。
或許,只有學會與“不被看見”的自我和解,才能真正打破三界六道的績效詛咒。  
個體與社會
被異化的工具人
由於題材的限制,《詭才之道》的票房或許難以與《周處除三害》比肩。
但它精準擊中了Z世代的情感密碼,在窄眾市場中撕開一道裂縫。
主角團隊最終忘記衝業績,轉而在山路上瘋跑吶喊的結局,像是當代青年“卷不動就發瘋”的寫照。
影片的曖昧性正契合年輕人的矛盾心態,他們既嘲諷“愛拼才會贏”的雞湯,又不得不為房生活繼續加班;既渴望躺平,又害怕真正墜落。
值得注意的是,《周處除三害》的監製李烈也同樣參與了《詭才之道》的製作,臺灣電影的型別突圍野心清晰可見。
前者以生猛暴烈的視覺奇觀,撕開人性陰暗面的瘡疤;後者則以嬉笑怒罵的戲謔姿態,將社會批判編織進鬼怪傳說。
兩者看似不同,核心卻共都是對“存在焦慮”的敏銳洞察。
《周處除三害》中的殺手以極端暴力對抗規則,卻差點成為規則的一部分;《詭才之道》中的鬼魂用KPI證明存在,反被KPI異化為工具。
這種諷刺性的迴圈,恰是東亞社會生存困境的映象。
但《詭才之道》的獨特吸引力,在於用荒誕消解了沉重,用喜劇為觀眾提供一道逃生閥。
當陳柏霖的油膩歌舞、電梯裡高亢的手機鈴聲、以及“血寫香菜”的無厘頭設定接連拋來時,笑聲成了對抗焦慮的臨時解藥。
這種“痛並快樂著”的觀影體驗,恰恰擊中了當代年輕人的情感剛需。
在現實壓力與娛樂至死的夾縫中,我們既需要《周處》式的當頭棒喝,也需要《詭才之道》的苦中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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