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親愛的書友們,大家好,我是依米。
在上一節我們說到,少女時代的陳沖擁有充分的自由,得以蓬勃生長,逐步展現出獨立的性格與對夢想的堅定追求。
那麼,在本節中我們來看看,陳沖到底出生於一個怎樣的家庭,她的家人又有哪些傳奇的經歷呢?

強悍的姥姥
史伊凡在成長過程中,陳沖跟姥姥相處的時間最長,受她的影響也最深。
姥姥名叫史伊凡,出生於1908年。
她的父親史蟄夫是清末重臣的後代,曾參加過辛亥革命。
此外,史蟄夫還是篆刻名家、國學泰斗。
然而,陳沖的這位老太公性格十分暴烈,在家庭中說一不二。
姥姥史伊凡卻天生叛逆,不屈從權威,父女倆常常針鋒相對,史伊凡曾經三次登報宣告與父親斷絕關係。
1927年,史伊凡考進了南京的國立中央大學,和後來成為著名物理學家的吳健雄是同學,她們當時都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
史伊凡就讀於文學院,她思想深刻,文筆極佳,常常在報紙上發表文章。
陳沖多年後看到那些舊文,深深感慨於她睿智的頭腦和犀利的文筆。
1930年,在學生運動中,史伊凡認識了來自上海醫學院的青年張昌紹,也就是陳沖的姥爺。
兩人志趣相投,信念相近,在動盪的年代中相愛了。
1932年的“淞滬抗戰”中 ,史伊凡和張昌紹報名參加了上海醫學院的救護隊。
他們在戰火紛飛中並肩作戰,堅定了彼此的心意。
“淞滬抗戰”結束後幾個月,他們舉行了婚禮。
1933年,史伊凡生下了大女兒張安中,也就是陳沖的母親。
結婚和生育,沒有讓史伊凡從此放棄她的理想。
她依然投身社會事務,包括組織婦女救國會和進入傷兵醫院工作。
1937年張昌紹去英國留學後,史伊凡將兩個年幼的女兒託付給親戚,自己也前往英國進修。
在之後的幾年裡,史伊凡先是從英國回到上海,擔任上海醫學院校長朱恆璧的秘書,協助他完成了兩次遷校任務。
隨後她又被借調到滇緬鐵路督辦公署衛生處,在雲南邊境的抗瘧委員會工作,時刻將生死置之度外。
史伊凡的前半生,經歷了“五四”思潮的激盪、北伐的烽火和抗戰的硝煙,可謂是見識過大風大浪。
到了“文革”時期,她的丈夫自殺,自己也被打成了“反革命”,被迫停薪留職。
在艱難的生活中,她從未放棄人格的尊嚴和對生活的熱愛。
停薪留職期間,史伊凡帶著年幼的陳沖外出旅行,讓她親眼見識了課本里出現過的南京長江大橋,愛上了行萬里路的感覺。
在家裡的書籍都被抄家的人搬走時,她偷偷留下了幾本最愛的經典。
陳沖能夠在小學時就讀到莎士比亞的作品,正是得益於她的這份堅守。
陳沖去美國留學的第四年,回家探親前寫信給她,問她想要什麼禮物。
她雖然年事已高,頭腦卻清醒、通透。
她沒有像當時流行的風俗那樣,要求電視或冰箱這種大件,而是開出了一張可愛的清單。
她想要的東西,是一頂波浪假髮,一個前扣式文胸,一支眉筆和一塊羊奶芝士。
陳沖把這些禮物帶回去之後,她換上新內衣,戴上假髮套,描好眉毛,就著蘇打餅乾吃芝士。
陳沖就坐在她身邊,感到安寧而幸福。
後來姥姥因癌症去世,陳沖總是能想起那個冬日的下午。
陽光斜斜灑進屋子,火爐上的水壺咕嘟作響,年邁的姥姥安靜地坐著,從容不迫地享受來自遠方的禮物。
她對生活的熱情,真正持續了一生。


中國藥理學奠基人
和姥姥史伊凡相比,姥爺張昌紹的出身就沒有那麼顯赫了。
張昌紹是蘇州一個鄉村教師的兒子,小學畢業後就進了樹德私立醫院當學徒,每天的日常就是倒痰盂、洗便盆,還要幫師傅照顧小孩。
他希望能繼續讀書,便偷偷買了中學課本自學。
由於白天忙於打雜,他只好晚上用功,在宿舍熄燈之後,偷偷躲在被窩裡做習題。
經過不懈的努力,張昌紹考進了江蘇醫科大學。
然而報道時,校方發現他沒有中學文憑,拒絕他入學。
他只好插班去讀了中學,後來考進上海醫學院並留校任教。
張昌紹勤奮、刻苦,自學能力很強,他大學期間掌握了英語和日語,畢業後自學了德語、法語和俄語。
在上海醫學院藥理系任教時,他還和同事們一起翻譯了一部蘇聯的專業著作。
1937年,張昌紹參加了庚款留學考試,以第一名的成績前往英國留學。
在短短兩年時間裡,他取得了醫學博士和哲學博士學位,並被吸納為英國皇家學會會員。
隨後,他去了哈佛大學進修,收到不少頂級實驗室的工作邀請。
但是,張昌紹始終心繫祖國。
完成學業後,他冒著德、日潛水艇偷襲的危險,於1941年乘坐輪船歸國,到上海醫學院從事科研工作。
當時,上海醫學院已經搬遷到重慶的歌樂山。
張昌紹住在簡陋的山間小屋裡,靠國外朋友寄來的微縮膠捲掌握國際最新動態,點著油燈閱讀寫作。
他寫出了當時國內稀缺的醫學書籍,還在國外著名的科學雜誌上發表了不少論文。
回國後的那些年,基於國家的現實需要,張昌紹涉足了戰爭引發的瘧疾,農民需要治療的血吸蟲病,以及避孕藥品的研發等多個領域。
他在藥理學領域成就卓著,被譽為“中國藥理學奠基人”。
張昌紹生活十分簡樸,喜歡整潔。
抗戰勝利後回到上海,他擁有了自己的書房,書房裡除了書籍和必要的用具,沒有任何多餘的擺設。
他長時間待在書房閱讀和寫作,家裡人知道他愛清靜,很少進去打擾,只有一隻小貓陪著他,蜷伏在他的膝蓋上打瞌睡。
疲憊的時候,他會讀一讀《聊齋志異》或契訶夫的小說作為消遣。
在陳沖的印象中,姥爺是個沉默而和氣的人。
但是,陳沖只有幾歲時,姥爺就離開了人世。
“文革”期間,姥爺受到批鬥,被迫終止了科研工作,負責打掃廁所。
一年多之後,他選擇了自殺,終年61歲。
多年後,陳沖參與拍攝央視紀錄片《客從何處來》時,去到了蘇州樹德醫院的舊址。
她彷彿看見,那個小學剛畢業的少年,忙著倒痰盂、掃地,夜深人靜時才挑燈夜讀,自學中學課程。
他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學徒,一步步成長為貢獻卓著的醫學教授,從未荒廢過時光。
那棟舊樓即將拆除,但陳沖知道自己會永遠記得,它曾經承載過一個少年全部的辛勞、熱情與夢想。


出色的父母
陳沖的父母是上海醫學院的同班同學,兩人的家庭背景非常相似。
陳沖的父親陳星榮出生於醫學世家。
他爺爺就讀於湖南的湘雅醫學院,畢業後成了一名外科醫生,還參加過北伐、抗日、抗美援朝三大戰爭。
他父母也是醫生,都曾去美國聖約翰醫學院深造過。
到陳星榮這一代,他原本考取了哈爾濱工業大學,卻因為他不適應東北的生活,去上學後不久就病倒了。
後來他回到上海,考進了上海醫學院。
陳沖的母親張安中,是個純真、勇敢的人。
她成長過程中最美好的記憶之一,就是和父母在重慶歌樂山的生活。
那時正值抗戰期間,她的父親張昌紹從英國回到重慶,母親史伊凡結束了在抗瘧委員會的工作,到重慶負責醫學科普書籍的出版。
他們一家人住在一座竹片糊泥巴的小房子裡,總共只有一張桌子,上面時常放著打字機和醫學文獻,吃飯就只好去柴灶旁。
晚上父母都是點著油燈工作,忙到深夜是常有的事。
到週末時,母親會用自制烤箱做麵包。
成長於這樣精神富足的環境裡,張安中從不重視物質條件。
戰爭結束後她回到上海讀書,有錢人家的孩子都有豪車接送,她卻騎著腳踏車,一陣風似地進出校門,顯得青春而張揚。
最終,她選擇將醫學作為畢生事業,考取了上海醫學院,也就在那裡遇見了她後來的丈夫陳星榮。
從上海醫學院畢業後,張安中和陳星榮都成功留校任教。
同年,他們舉行了婚禮,開始了幾十年相濡以沫的生活。
在整個職業生涯中,張安中和陳星榮始終走在科學前沿。
1978年,張安中參加了出國留學考試,成為新中國第一批留美學生之一。
第二年,陳星榮也通過了考試,前往美國深造。
他們深入瞭解了國際先進的醫學進展,隨後回到國內,繼續從事教學和科研工作。
作為復旦大學教授,張安中時常在家裡接待研究生和同行,交流最新科學動態,美國國務院的醫學顧問亨德森醫生都來拜訪過好幾次。
張安中和亨德森醫生建立友誼,源於一個鮮為人知的小故事。
20世紀80年代,國內實驗室缺乏重要試劑,張安中給美國國立毒品研究所寫信,得到了他們的贈品。
但是難題在於,那些試劑屬於毒品,海關禁運,無法寄到中國。
張安中偶然在報紙上讀到,里根總統即將訪華,並且會在上海停留,就冒出一個近乎異想天開的念頭:
總統的飛機是海關免檢的,可以請他把試劑帶過來。
張安中是個純粹的科學家,並不精通人際關係,但她天真、誠實和執著的性格,讓她得到了許多支援。
最終,美國國立毒品研究所經里根總統同意,將試劑放上“空軍一號”飛機,順利送到了上海。
負責把試劑交給張安中的人就是亨德森醫生,張安中為表感謝,請他到家裡吃飯。
他欣然前往,沒有出席上海市政府的招待晚宴。
那次以後,亨德森醫生成了他們全家的朋友。
後來亨德森醫生訪問上海,還特意去探望了張安中的母親。
這就是陳沖的家庭和家人。
在那個動盪和百廢待興的年代,陳沖的家人可以說是幾代知識分子,堅韌不拔,為國家事業不懈奮鬥的一個縮影。
好了,本節的內容我們就先講到這裡。
下一節我們將會說到,在戀愛和婚姻關係中,陳沖經歷了些什麼,又從中獲得了怎樣的成長。
讓我們下節不見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