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卓不開源了？國運來了擋都擋不住啊

2025年3月27日傳言，谷歌突然抽走了技術共享的梯子——這個統治移動網際網路17年的巨人，可能要有步驟地，把安卓從開源轉向閉源。

傳聞如一顆重磅炸彈，在科技界掀起了軒然大波。作為全球超過80%智慧裝置的底層支撐，安卓生態的任何變動都牽動著產業神經。

爭議主要集中在對訊息的理解上，一方認為這個舉動是安卓要閉源的前奏，手機廠商們的天要塌了，谷歌這就是衝著中國來的。

另一方是闢謠派，表示谷歌根本沒有要閉源的意思，只是在節省開發成本，開源還會維持下去，說安卓要閉源是嚴重的造謠。

而實際的答案是：這兩方都有一部分說對了，但是都沒完全說對。安卓的確沒有閉源，但逐漸封閉的趨勢早就顯而易見，從車機系統到智慧手錶，從工業裝置到家用電器，數百萬開發者或許很快會發現：

那個曾許諾"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開放世界，正在被改寫成"人人為谷歌"的付費劇本。

雞賊的谷歌，要鑽“開源”的空子

傳聞的源頭，是一則來自海外科技媒體 Android Authority的報道，報道稱谷歌計劃做出重大調整，停止維護安卓開源專案（AOSP）的公開分支，將所有開發工作轉移至內部分支。

長期以來，谷歌同時維護著兩個安卓主要分支：一個是面向公眾開放的 “安卓開源專案分支”，也就是我們常說的AOSP（Android Open Source Project）。這個分支任何人都能訪問，眾多開發者都是基於這個分支進行創新的，我們所說的“安卓是開源的”，其實說的是這個開源分支，而不是整個安卓。

因為安卓還有另一個重要分支，就是谷歌內部使用的 “內部開發分支”。AOSP只提供基礎功能和系統的框架，比如Wifi和藍牙等連結協議等；內部開發分支則提供各種成熟的安卓元件和服務，比如音樂、相機、鍵盤、搜尋、地圖、Gmail等。

技術上講起來太複雜，你可以理解為毛坯房和精裝修。AOSP的圖紙上，你可以新增不同材質的窗戶和門，建築不同結構的房子；而內部分支的圖紙上，你就不光可以新增窗戶，還能新增智慧馬桶，中央空調，水槽洗碗機……

AOSP是免費的開源分支，但谷歌的內部分支則是付費才能看到的，這些搜尋、地圖等谷歌移動服務（GMS）都是收費模組，給錢才能呼叫。

兩個分支在一定程度上兼顧了開源與商業利益，而谷歌既要“開源好名聲”，又要“賺得盆滿缽滿”，付出的代價，就是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去維護兩個分支的同步開發進度。

比如很多看上去特別簡單的功能，因為兩個分支之間的衝突，常常需要谷歌“打補丁”做修復才能合併程式碼。

而這一次引起軒然大波的訊息，就是谷歌決定以後只開發內部分支，不做AOSP的維護和即時的修復了。開發完一個內部大版本，再把原始碼公開給你們。

例如，在今年晚些時候計劃釋出的 Android 16，其原始碼依舊會按慣例公開，但在Android 17釋出之前，AOSP相關功能不會隨著內部版本的開發進度得到調整了。

你說它開沒開源？開了。谷歌也明確強調，安卓不會成為閉源系統，仍會繼續釋出新安卓版本的原始碼。

但這個源開得有點雞賊。

就像一個菜譜，開源就是我把菜譜公佈出來，所有人都可以拿去用，但條件是：只要你在這個菜譜上做了改良，你也必須得公開。

如果你改良得好，就會有很多人用，如果你改良的不到位，還會有很多人在你的基礎上做新的改良。而如果有一個大廚，對這個菜譜的改良很多，被採納得也多，那麼我們就說它貢獻很大，這就是開源社群裡的“貢獻度”指標。

舉個例子，在安卓的開源分支裡，華為的貢獻度有相當長一段時間裡都排在第一位，遠超包括谷歌在內的其他開發者。

但如果谷歌只做內部開發，再公佈版本釋出，那麼整個技術演進的過程就變成了黑盒，貢獻度有時候都不好評判了。

以前的開源是群策群力，走的是群眾智慧路線。你是使用者，也是改良者，你能享受所有人的開發成果，所有人也都能享受你的開發成果，最終達成“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效果。

現在的開源不好說了，有可能走的是谷歌白嫖群眾智慧路線，你是使用者，也是改良者，但谷歌一個大版本發出來，所有人享受的都是谷歌的開發成果。很難講最後是人人為我，還是人人為谷歌了。

溫水煮青蛙式“封閉”

谷歌早有預謀

開源的核心在於分享想法和成果，這個想法甚至未必是成熟的，但它可以由不同的人去完善，最終達到一個比較好的結果，並且所有人都能看到有誰在其中做了貢獻，做了多大的貢獻。

但谷歌這一操作，有些事就多少有點變味了。

從影響上來看，手機廠商們的天，當然是塌不了的，但推演未來作業系統可能帶來的進一步掣肘，也很難說有多樂觀。

這些廠商大多早就已與谷歌簽訂了各類授權合作協議，新政策不會影響他們獲取最新的Android 原始碼，進行系統更新與迭代的開發，C端使用者使用者在使用過程中也不會感受到明顯的變化。

但從長遠來看，此次調整並非突發奇想，而是谷歌長達十五年戰略的延續：

從2010年，谷歌在Google Play推出語音操作功能，並AOSP中停止了搜尋功能的更新開始，這種策略就已經在實施了。那之後，相機、音樂、鍵盤等一系列原先作為基礎功能，在AOSP上更新的元件，紛紛被分割出來，更是一個訊號。

谷歌將開發力量全面轉向內部分支，意味著這種策略的推行，達到了一個關鍵性的節點。安卓已經從一個“開放的公共平臺”，變成了一個“受控的商業工具”。也許以後安卓還會“開源”，但此開源就非彼開源了，谷歌的主導性會越來越強，廠商的自主性則會越來越弱。大型廠商需要警惕對安卓的過分依賴，任由安卓這樣下去，可能未來會被卡得非常難受。

對安卓的脫敏和脫鉤，尋求自主可控作業系統，實現作業系統的國產替代，已經到了必須提上日程的節點。

而比大型廠商更加迫切需要改變的，是普通開發者和中小硬體系統廠商。

由於開原始碼要在 Android 大版本釋出之後才公佈，第三方開發者無法及時跟進系統的新特性，可用程式碼將始終滯後數週甚至數月。這使得他們在開發過程中，製作出來的系統、軟體、功能存在很大的滯後性，難以滿足市場快速變化的需求，開發成本也會相應上升。

簡而言之，過去依賴AOSP開發低價裝置系統的廠商，比如各種錄音筆，電視，可穿戴裝置如眼鏡、手環、小家電等裝置的廠商，將會面臨巨大的生存壓力，系統更新可能會斷供，安全補丁可能會之後，產品競爭力和安全性、穩定性都會大打折扣。

固然谷歌這次舉動的實際影響範圍暫時還有限，但也已經反映出了谷歌對未來的判斷，和產業重心轉移的趨勢。

當前這一調整，每年可為谷歌節省數千萬美元的程式碼合併成本。在如今競爭激烈的商業環境下，成本的降低意味著利潤空間的提升，谷歌透過這種方式，能夠將更多資源集中到更具商業價值的領域，這個領域就是AI。

透過將開發工具鏈內遷，谷歌迫使車機、電視等硬體廠商付費接入內部開發分支。這一策略也不新鮮，同樣的故事早就上演過。

我們以前專門寫過，微軟早年放任 Windows 盜版，以此獲取龐大市場份額，等到中國對Windows產生了依賴，微軟一招藍色畫面，鐮刀落下，就收割了個盆滿缽滿。

谷歌透過這種方式，進一步強化了對安卓生態系統的控制，將更多廠商納入自己的商業體系中，實現商業利益的最大化。而在安卓佔據全球移動裝置 80% 份額後，谷歌的研發重心已悄然轉向 Gemini 等 AI 系統。

在谷歌看來，移動作業系統已從曾經的增長引擎，轉變為現金牛業務，走向相對封閉的策略，可有效提升存量業務的利潤率。就像曾經網際網路行業的巨頭，在業務成熟後，透過調整策略，鞏固自身優勢，谷歌無疑在為迎接 AI 時代的到來做準備。

全球作業系統大變局

群雄逐鹿，鴻蒙崛起

如今，在全球作業系統很可能將要迎來一波許久未有的機會視窗。

移動裝置端，安卓2024 年第四季度全球市場份額為 74% ；iOS同期市佔率為 22% ，另外的4%是鴻蒙。而在中國市場，鴻蒙已經超越 iOS，成為第二大作業系統，市場份額達 17% 。

谷歌對安卓開發模式的調整，雖使其生態有走向封閉的趨勢，但從另一個角度看，也為行業變革提供了契機。正所謂“谷歌不做的事，有人會做”，OpenHarmony就有可能成為其中的典型代表。

這是華為的開源專案，目前已經被捐贈給了開放原子基金會。如果簡單理解，你可以把OpenHarmony當成鴻蒙系統的AOSP，只不過OpenHarmony捐贈出去之後，已經不是華為說了算，它的運營被交給了開放原子基金會，這個基金會是一家非盈利組織，致力於解決我國開源軟體社群和生態問題。即便是未來華為想要把OpenHarmony轉變成商業工具也很難操作。

這是華為一早想好的，給開發者們的“投名狀”，就是為了讓開源開到底，讓開發者少點後顧之憂。

而谷歌的轉向，對於OpenHarmony來說，簡直就是來送人頭的。

以前我們苦於你用長期開源構建出來的生態壁壘，現在你自己把開源生態砍成了半殘，開發者就算只是要找Plan B，都會多看兩眼OpenHarmony。

更何況，鴻蒙的技術，在物聯網時代，本就有相當大的優勢。不光是手機，平板，PC這類高價裝置，上面提到的，這一輪技術調整中受到更大影響的各種低價裝置、可穿戴裝置系統，也很適合在OpenHarmony進行開發。

目前，OpenHarmony 已實現分散式架構突破，裝置協同延遲控制在 5ms 以內，已經跟安卓20ms的投屏延遲，拉出了明顯的技術代差。

截至 2023 年，鴻蒙生態裝置數突破 8 億，成為成長最快的 IoT 作業系統。像美的、九陽等家電廠商也推出了搭載鴻蒙系統的產品，進一步擴大了鴻蒙的市場份額。

眾多開發者基於鴻蒙系統開發出了豐富多樣的應用，涵蓋便捷生活、出行文旅、金融理財、社交資訊等多個領域，進一步完善了鴻蒙的應用生態。

越來越多的高校也開始參與到鴻蒙生態建設人才的培養中，目前已有 300 多家高校共同培育相關人才，135 + 高校開設鴻蒙公開課，希望為鴻蒙生態的持續發展提供堅實的人才支撐。

現在，谷歌對安卓開發路線的轉向，更是直接打開了機會視窗。屬於是渴了有人遞水，餓了有人送點心，萬事俱備只差東風，如今東風就來了。國運來了確實是擋也擋不住。

只不過，在作業系統級大型專案推進管控經驗上，中國的經驗還相對欠缺。華為在推進鴻蒙的過程中，也踩過不少坑，開源社群的治理也同樣需要維護良好健康的氛圍。

這些都會成為阻礙中國作業系統走向成熟的阻礙，我們仍然需要不斷學習和借鑑國際先進經驗，來維持和提高社群的活躍度和開發者的參與度。在程式碼管理、版本控制、開發者溝通等方面，都需要建立更加完善的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