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車釐子和陽光玫瑰之後，又一個“水果界愛馬仕”價格跌落。
最近，“榴蓮一斤跌破10元”“榴蓮自由要實現了”等話題衝上熱搜。多家媒體報道稱，北京、浙江、雲南等地的榴蓮價格出現“大跳水”。
榴蓮價格相關資料也證實了這一點。北京新發地水果批發官網顯示，4月20日，泰國金枕榴蓮的均價是34元/斤；4月30日，泰國金枕的均價降至27元/斤，到了5月20日，價格又降到了24.25元/斤。越南幹堯榴蓮同樣逃不過掉價的命運，資料顯示，其均價由4月20日的27.5/斤，跌到5月20日的21元/斤，價格降幅將近24%。
不論是金枕還是幹堯，都出現了明顯的降價趨勢
批發端的降價潮也湧向了零售端。叮咚買菜榴蓮採購陳靜表示，在五一前後，榴蓮的價格確實有下降，部分消費者甚至能買到十幾元一斤的榴蓮。
對於榴蓮價格的下跌，有觀點表示，這是因為國產榴蓮入局，榴蓮甚至很有可能因此變成平價水果。但也有人提出國產榴蓮因為是“樹上熟”，風味沒有進口榴蓮“臭”，很難說榴蓮價格會因此降多少。
那麼，這一次榴蓮價格回落，和國產榴蓮入局有關嗎？人們期待的“榴蓮自由”，真的能實現嗎？
榴蓮真的便宜了嗎？
榴蓮到底是貴了還是便宜了，要看和什麼時候比。
雖然今年5月初的時候，榴蓮價格和前段時間相比略有降低，但把時間線拉長至最近三年來看，和往年同期相比，今年5月初的榴蓮甚至更貴。
廣州江南果菜批發市場官網顯示，和往年同期相比，今年泰國榴蓮在上市前期的價格略有上漲。以4月20日為例，2024年的榴蓮價格較2022年和2023年分別上漲了6%、22%左右。
那麼，為什麼今年榴蓮價格比往年更貴？
主要原因是受高溫和乾旱影響，泰國榴蓮減產。
據泰國《國家報》，國際經濟專家Aat Pisanwanich在其最近釋出的一份報告中指出，因榴蓮產量降低，泰國今年向中國出口的榴蓮預計比去年減少近20萬噸。法新社5月4日釋出的報道提到，一位來自泰國東部榴蓮核心產區尖竹汶府的果農稱，由於水井榦旱，自己需每隔一天購買12萬升水，並用10輛水車裝載來澆灌農場，總成本高達數千美元。
文記榴蓮創始人文超也告訴壹讀，今年是較為特殊的一年，過去幾周，泰國最高氣溫徘徊在40攝氏度左右，持續的高溫乾旱導致榴蓮產量下降42%，減少了約54萬噸。
產量下降的影響最終傳到了國內終端市場，導致相比於前兩年同期，榴蓮價格不僅沒降，反而略有上升。
不過，若是把時間範圍縮小到今年四至五月，且不考慮特殊品種、城市差異等因素，那媒體報道中提及的“榴蓮價格回落”，也是不爭的事實。
今年4月20日至5月10日，泰國榴蓮均價整體呈現下降趨勢
對於此次榴蓮價格降低，陳靜解釋道，這和今年泰國金枕榴蓮集中上市有關。供過於求，是今年5月初榴蓮價格下降的主要原因。
據觀研報告網釋出的《中國榴蓮市場現狀深度分析與投資戰略調研報告（2023-2029年）》顯示，泰國金枕榴蓮是中國消費量最大、國內消費者最常購買的榴蓮品種。泰國向我國出口的榴蓮產品中，金枕榴蓮的佔比高達90%。
陳靜表示，包括叮咚買菜在內的多個銷售榴蓮的電商平臺，都是主推金枕榴蓮。一方面，金枕榴蓮的產量大且產季長，其銷售期可以從4月延續至8月，而像青尼、甲倫、託曼尼等小眾品類，每年僅在特定的一兩個月上市銷售；另一方面，金枕榴蓮的口感綿密，肉厚核小，在國內消費者中的認知度和接受度較高。
而4~6月，正是泰國東部金枕榴蓮的產季。短期內，大批榴蓮集中上市，影響了市場供求關係。陳靜表示，五一期間，榴蓮產地進口到我國的集中發貨量為一天1000櫃左右，一櫃有960箱榴蓮，約16000kg。“榴蓮採摘的時機很重要，摘晚了容易變味兒。今年就有消費者反映榴蓮的口感不太好，成熟度過高了。”陳靜說道。
叮咚買菜上在售的金枕榴蓮
陳靜還告訴壹讀，今年榴蓮減產明顯，去年東部榴蓮出口到我國大概3萬櫃，今年預計減產20%～30%。而且主要是單顆榴蓮的重量、出肉率受影響，比以前降低了，榴蓮的個數沒有受太大影響。
文超也提到，乾旱給榴蓮品質帶來了較大的不確定性。一般來說，榴蓮是按照重量和大小分級。極端高溫縮短了榴蓮的成熟期，使其無法長到最大、價值最高的尺寸。不少熟度不均、裂口的次果，都需要透過降價實現快速出貨。路邊小攤上標出的“100元5個”等字樣的榴蓮，就有可能是商家急需處理的次果。
泰國榴蓮分級對照及說明
至於本次價格回落會持續多久，之後的榴蓮價格會不會再漲，文超表示，水果價格的波動受到多方面的因素影響，後續還要看市場供求關係變化。目前泰國東部的榴蓮產期，預計還有10~20天結束。隨著產地端和運輸途中的榴蓮貨物出清，榴蓮的市場存量越來越少，銷售端的價格或將上漲。
榴蓮自由還遠嗎？
雖然此次榴蓮下跌，讓不少網友買到了相對便宜的榴蓮，但也有網友表示，即使是降價後的價格也不算便宜，一小盒榴蓮大幾十甚至上百，還是不捨得買。
那麼，榴蓮是否可能成為真正的平價水果，榴蓮自由離我們還有多遠？
答案是，很難。
首先，未來國內市場的榴蓮供應，仍然要依靠進口，而進口往往意味著更復雜的流程和手續、更長的運輸路徑，甚至更高的損耗。
陳靜表示，相比於採購、運輸等環節來說，進口榴蓮的損耗是佔比更大的成本。榴蓮的產地加工損耗大約有20%～30%，鏈路失水率損耗2%～3%，銷地加工損耗預計在10%～20%，損耗值是不固定的，各商家對損耗的控制也有所差別。
“在泰國裝櫃重量大概是18kg/箱，運到國內，失水後大概16kg/箱。而且我們還要篩選掉裂口、硬包等質量不過關的果實。”陳靜說道。
“雪上加霜”的是，我國不具備大規模種植榴蓮的氣候條件。
身為熱帶作物，榴蓮對溫度、溼度、光照等環境要素都十分敏感。適合其生長的溫度範圍在24～32℃，且日平均氣溫最好在22℃以上，連續一週氣溫低於15℃就可能發生凍害。溼度要相對較高，大約在75%～80%之間，但又不能太高，否則就會出現爛根等情況。
而我國大部分地區屬於溫帶季風氣候，有明顯的旱雨兩季，這種氣候並不適合榴蓮生長。另外，在很多地區，高溫度、高溼度和充足的光照三者往往無法同時兼顧。比如，連日降雨雖然能帶來水分，卻無法讓榴蓮接受陽光照射。而天氣晴好和持續高溫，又可能引發旱情，造成榴蓮減產。這一問題，即便是在盛產榴蓮的泰國和馬來西亞，也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2022年，馬來西亞遭遇暴雨，檳城、柔佛、彭亨等地的“貓山王”和“黑刺”榴蓮減產了6至8成。
整體看來，只有海南、雲南等極少數省份能滿足榴蓮“刁鑽”的生長條件。而即便是在這些省份，也不是全部範圍都適合栽種。以海南為例，其北部冬季氣溫較低，沿海地帶風力又較強，榴蓮樹莖幹脆弱，不耐風。因此，當前的榴蓮種植主要集中在海南南部地區。
除此之外，榴蓮的生長週期普遍長於一般水果，這也是榴蓮難以真正變平價的原因之一——種植成本高。海南省農科院熱帶果樹研究所所長馮學傑告訴壹讀，要想產出口感不錯的榴蓮，從種植到掛果，至少需要5年以上。
種植面積小、生長週期長，註定了國產榴蓮無法在短期內實現產量的快速增長，要滿足國內榴蓮需求，還得靠進口。
2024年，海南榴蓮的產量較去年有兩到三倍的提升，在200噸左右，而海關總署的進口資料顯示，僅2023年，中國鮮榴蓮的進口總量就達到142.6萬噸，約為海南全年榴蓮產量的7130倍。
懸殊的產量和市場佔有率差距，使得國產榴蓮沒太大的存在感，消費者很少在市面上看到它們的身影。文超觀察到，進口榴蓮和國產榴蓮消費人群的購買動機有比較大的差異，前者買榴蓮主要是自己食用，而後者多是出於特殊的經濟或人情考慮，諸如投資、送禮、待客等。
在榴蓮果實成熟的過程中，控制合成硫化物的相關基因表達會更加活躍。隨著榴蓮成熟度的增加，其香味也會逐漸轉變為臭味。為保證新鮮度，進口榴蓮通常在六七成熟時就提前摘下，運到國內時幾乎已到成熟後期。而國產榴蓮則是“樹上熟”，因此確實可能不如進口榴蓮“臭”
文超表示，即便國產榴蓮產量以每年10%、20%甚至50%的速度增長，其在國內大市場的佔比也非常小。至少未來五年，國產榴蓮都不會對整體價格產生較大的影響，國內的榴蓮市場也仍然以進口供應為主。
其次，榴蓮本身的投入成本比較高，以目前的技術條件，要想在降成本的同時保證質量，並不是件容易的事。而高成本決定了榴蓮的價格不會太便宜。
榴蓮產業的成本主要有種植成本（如土地租賃、種苗、肥料、果園管理等）、採摘成本、運輸成本（包括保鮮、倉儲、運輸等費用）。不同平臺和商家情況會有所不同，以文記榴蓮為例，它主打小而美的高品質路線，其成本投入主要集中在前期種植及收購等方面。
文超認為，隨著消費水平提升，消費者對榴蓮品質的要求會越來越嚴苛。而要確保榴蓮的品質，就必須投入對等的成本。“一個行業要從80分到90分，或許只需要10%的投入。而從90分到95分，就要花上兩倍乃至三倍的成本。”文超說。
榴蓮自由會不會到來，何時到來，仍然是未知數，不過至少在這個初夏，我們距離被譽為“水果之王”的榴蓮，更近了一步。
參考資料：
[1]高婷婷,劉玉平,孫寶國.SPME-GC-MS分析榴蓮果肉中的揮發性成分[J].精細化工,2014,31(10):1229-1234.2014.10.166.
[2]黃蘇婷,杭方學,陸海勤,等.水果揮發性香氣成分研究進展[J].輕工科技,2019,35(02):1-4.
[3]張繼,劉阿萍,姚健,等.榴蓮果皮揮發性化學成分的分析[J].食品科學,2003,(06):128-131.
[4]參考訊息：榴蓮“北上”見證“一帶一路”互利共贏
[5]中國食品報官方平臺：榴蓮價格“大跳水”，“榴蓮自由”要來了嗎？
[6]The draft genome of tropical fruitdurian (Durio zibethinus), Nature Genetics, 2017, nature.3972
作者：敏敏 張紫旖
編輯：田納西
值班編輯：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