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做改革宗信徒的挑戰之一，是要搞清楚福音派和改革宗之間的關係是什麼。
美國的新教（Protestantism）主要由主流新教、福音派和靈恩派所主導。在這些主導的新教派別之外，其他主要的參與者還包括認信的路德宗（confessional Lutherans）。
但是，改革宗處在什麼位置呢？特別是如果把它放在與福音派的關係中來看的話——因為從歷史上來說，改革宗與福音派的關係是最為緊密的。
有些觀察者認為，認信的改革宗（confessional Reformed）是更廣泛的福音派運動中的一個亞群體（subgroup）。當然，在美國過去的幾個世紀以來，改革宗經常與福音派結盟，並和福音派有很多共同之處，而且改革宗經常試圖避免批評福音派運動。
但是，我們改革宗真的是福音派嗎？
有一個領域可以考察福音派和改革宗之間的差別，就是在敬拜這件事上。粗略地看，我們可能會看到兩者之間的相似性大過差異性。改革宗和福音派教會在敬拜次序上可以說幾乎是一樣的。確實，兩種教會都會唱詩、讀經、禱告、講道，並施行洗禮和聖餐。但是這些相似性反映的只是形式上的一致性，還是說它們代表了雙方對敬拜中這些禮儀行為之意義和功能的共同理解？
如果仔細檢視，我相信我們會明白：福音派和改革宗在崇拜這件事上有著實質性的差別。這種差別在兩個核心議題上非常明顯：首先是對敬拜中上帝同在的理解，其次是對敬拜中教牧職分（ministerial office）的理解。
在敬拜中神的同在
把神在敬拜中的同在當作一個問題，這似乎很奇怪。我們不是都相信神在敬拜中會與祂的百姓同在嗎？當然，我們是這樣相信的！但是，神如何與祂的百姓同在，以及祂如何在我們的崇拜中行動（active），才是問題的關鍵。
我認為，對福音派來說，神在崇拜中的同在基本上只是垂聽。祂離我們不遠，祂親密且充滿愛意地與我們同在，留意並垂聽祂百姓的敬拜。祂垂聽他們的讚美和禱告。祂察看他們順服地遵行聖禮。祂聽見他們的見證和分享。祂留心聽他們教導祂的話，好確定這教導是忠心且準確的。
福音派敬拜的這種見解，其結果是強調敬拜的水平（horizontal）維度。在敬拜中，信徒之間溫暖的、個人性的相交和參與是至關重要的。任何可以增進參與感的事——特別在情感的層面，會很容易受到認可。敬拜事工必須能鼓舞人、振奮人心，然後神才會留意併為之喜悅。
改革宗信仰對神的同在有著根本不同的理解。神的確在場垂聽。祂傾聽百姓的讚美和禱告。但是祂也在場說話。神不只是作為一個觀眾在場；祂更是積極的參與者。神在聖道中說話，也在聖禮中說話。作為改革宗基督徒，我們不只是相信祂在教會中直接、即時地對我們說話。神也使用一些管道來說話。神透過祂為教會所設立的管道來真實地對我們說話。
在聖道的職事中——正如它在問安（salutation）和祝福（benediction）中得到正確的傳講和施行——真的是神在說話。正如《第二瑞士信條》（Second Helvetic Confession）所說的：“宣講神的話就是神的話本身。”（The preaching of the Word of God is the Word of God.）
根據改革宗的理解，神在聖禮中也是主動臨在和說話的。聖禮更多是關乎祂，而不是我們。祂透過聖禮講說耶穌臨在來賜福祂百姓的事實，因為神透過聖禮向我們證實了祂的福音真理和應許。
改革宗對敬拜的這種理解，其結果是強調敬拜的垂直（vertical）維度。水平的維度不是沒有，但是焦點不是溫暖的感覺和分享，而是聖約群體作為一個共同體，來面見他們的神。我們彼此之間最主要的團契相交，就是以詩歌和禱告向神說話，並一起聆聽神對我們說話。我們敬拜服事的這種垂直指向，會保證神是我們敬拜的焦點。任何敬拜的行為，最重要的不是它激勵鼓舞人心的價值，而是它是否忠於神對敬拜之旨意的啟示（God's revelation of his will for worship）。我們必須按照神喜悅的方式來面見神。我們來到永活之神面前聽祂說話的敬畏和喜樂，才是塑造並激勵我們崇拜服事的力量所在。
敬拜中的教牧職分
改革宗和福音派對於在敬拜中神同在的不同理解，與他們對於在敬拜中教牧職分的不同理解密切相關。對福音派來說，牧者（ministers）似乎被視為會眾中最有才能和知識的會友，神呼召他們擔任領袖，來做教會決策和教導會眾。牧者用他們的才能來促進會眾的敬拜，並教導百姓。福音派並不認為牧者是特別代表神來說話，也不認為牧者擁有來自神的特殊權柄。更確切地說，牧者的權柄只在於他們教導的可靠性，這一點對所有的會眾來說都同樣適用。
福音派對教牧職分的這種觀點，其結果是產生了一種非常民主的敬拜風格。這種觀點認為，讓許多會眾參與帶領敬拜是一件好事。能分享的人越多越好。神賜給會眾許多恩賜，應該用來彼此造就。再一次，敬拜的水平維度佔了上風。
改革宗對教牧職分的看法是相當不同的。神透過會眾來呼召牧者，並讓牧者透過他職分的權柄來帶領敬拜。牧者受到檢驗並被分別為聖，在神面前代表會眾，又在會眾面前代表神。在敬拜的這場偉大對話中，牧者向百姓說出神的話，也向神說出百姓的話——除了在會眾全體齊聲向神頌讚的情況下。
我們改革宗信徒不是因為反對民主制度，也不是因為相信牧者是會眾中唯一有恩賜的會友，才接受這種安排。我們之所以遵循這種模式，是因為我們相信這是合乎聖經的，也是神所指定的敬拜模式。
這種對職分的認識，會增強我們以敬畏和端正的方式面見神的意識。這也會確保那些帶領公共敬拜的人是神所呼召的，並且神賜予他們權柄來執行這項工作。改革宗信徒正確地質疑以下做法——即讓會眾中未經訓練和未獲授權的會友對會眾傳講或長或短的資訊。在敬拜中，我們是聚集在一起聆聽神說話，而不是聆聽會友的意見。敬拜的垂直維度仍然是最重要的。
總結
我對福音派和改革宗的敬拜所做的比較，肯定在許多方面需要更細緻地討論。我當然是以非常粗略的方式來表達我的觀點。不過，我認為本文基本的分析是正確的。
我們改革宗人士對敬拜的思考，有一個很大的困難，就是我們的敬拜在許多地方已經不知不覺地遵從了福音派的方法。同樣重要的是，如果我們要重視改革宗在敬拜上的遺產，如果我們要向其他人傳遞它的重要性、特色和能力，我們必須明白改革宗敬拜的獨特性質。
我們做出這種區分的目的不是為了貶低福音派。他們的確是我們的弟兄和朋友。但是我們的確與他們有一些實質性的差別。為了防止改革宗的敬拜不會像恐龍一樣滅絕，作為改革宗信徒，我們必須對它有一個清楚的瞭解，以及熱切的委身。為了達成這一點，我們必須不只是看到表面的相似性，而是更重要地要看到深層的神學差異——這正是區分福音派敬拜和改革宗敬拜的關鍵所在。
作者羅伯特·戈弗雷（W. Robert Godfrey）是加州威斯敏斯特神學院（ Westminster Seminary California）第三任院長，北美聯合歸正教會（URCNA）牧師，林格尼爾事工（Ligonier Ministries）主席。
本文原刊於2002年4月正統長老會（OPC）雜誌《新視野》（New Horizon），原標題：Worship: Evangelical or Reformed? 中譯文轉發自改革宗出版社網站（crtsbooks.net），駱鴻銘編譯，轉發略有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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