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家好,我是田靜。
在當今世界,有些人一出生就違法了。
聯合國資料顯示,全球共有475萬名“無國籍人士”(stateless),實際人數可能超過1500萬。
他們沒資格上學、工作、看病,一生都在被驅逐,連死去也無人知曉。
在大部分人印象中,他們是因為戰亂而流離失所的難民,漂泊在第三世界。
而事實上,我們之間的距離並不遙遠。
他們可能是與你血脈相連的同胞,是在小紅書上給你點過讚的姐妹。


無國籍女孩,在小紅書上抱團取暖
小紅書上,有一個不起眼的詞條#馬來西亞無國籍#,至今僅有3.8萬閱讀。
它由一群居住在馬來西亞的無國籍女孩創立,希望自己的困境被更多人看見。
但從記事開始,身份,就是她們人生中的一大障礙。
有人上中學時,在課堂上被通知退學;有人辦不了簽證,無法出國照顧病危的媽媽。
“絕望…越來越沒有希望…”、“可能我被人謀殺,都很難立案。”
她們不是偷渡客,沒有違法犯罪,出生在馬來西亞本地,卻沒有成為公民的資格。
造成這一切困擾的原因,只是源於她們特殊的身世。

△小紅書上的無國籍女孩| 圖源:小紅書
據《亞洲週刊》報道,馬來西亞至少有30萬無國籍人士。
馬來政府每年都會接到2000多份,來自無國籍人士的公民申請,透過率卻只有0.0015。
很多人的母親,是出國務工的外籍女性,與馬來籍男子在非婚姻關係下生子。
其中,印尼籍婦女佔比最高。
馬來西亞《國籍法》規定,只有父母在合法婚姻內所生的孩子,才有資格獲取國籍。
否則,即便父親是合法公民,他們仍屬於非法人口,國籍只能跟隨外籍母親。
很多人會感到疑惑,既然馬來西亞籍行不通,為什麼不選擇加入印尼籍?
事實上,想加入印尼國籍,是一樁更加難以實現的妄想。
因為這些印尼媽媽們,在生下孩子後,總是不得不失蹤。

△小紅書上的無國籍女孩| 圖源:小紅書
14歲的少女林慧娜,就是被印尼媽媽留下的孩子。
她的父親林聯雄是馬來西亞籍華裔,母親是一名印尼籍女子,他們在同居期間意外懷孕。
然而,2008年6月23日,慧娜的媽媽在私人醫院生下她後,隔年便消失地無影無蹤。
於是,慧娜成了無國籍人士。
馬來西亞的孩子,譏笑她是個印尼婆,而母親的祖國印尼,卻連簽證都不給她透過。
9歲時,慧娜被學校勸退,飽受歧視與羞辱,從一個外向開朗的女孩變得消沉自閉。
“我不敢外出,因為怕警察把我抓走,我沒有朋友,也沒有機會上學。”

△今年15歲的林慧娜,在父親的豬肉鋪幫忙| 圖源:網路
諾莎菲卡,也同樣被印尼媽媽拋棄在馬來西亞。
她曾渴望成為一名教師,在高中取得了6A的優異成績,還接到了國立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最終卻因為無國籍的身份,被學校拒絕接收。
她想去大城市打工,卻多次被僱主當作逃犯,抓進警察局盤問。
如今,這個成績優異的女孩只能在親戚的餐廳打工,靠每月800令吉(約1200人民幣)維生。
擺在她面前唯一的“出路”是,儘快嫁給一名馬來西亞籍男子,從而獲得國籍。
而一旦步驟中出現任何閃失,不僅她無法獲得國籍,她生下的孩子也會成為無國籍人士。
很多相同境遇的人表示,他們永遠無法原諒消失的母親,認為是她們毀掉了自己的人生。
殊不知,他們的媽媽,只是數千萬失蹤的外籍母親之一。
而這些女性消失的背後,是一段凝結著血與淚的命運。

△在餐廳打工的諾莎菲卡,亮出優異的成績單| 圖源:網路

無國籍孩子背後,是喪失人權的母親
據聯合國統計,每十分鐘,世界上就會誕生一名無國籍兒童。
諷刺的是,近年來這種現象的主要原因,並非戰爭或犯罪,而是貧困國家的女性外出務工。
印尼、越南、菲律賓、柬埔寨等國家的婦女,是主要群體。
她們在相對富裕的地區,新加坡、馬來西亞、中國(港臺),從事家傭工作。
拿著最低的薪資,做著最髒最累的工作,每月工資到手零頭留給自己,大部分匯給家人。
她們是全家人的ATM提款機,卻沒人關心過,她們也有七情六慾,
據《新加坡眼》報道,30%的外籍女傭會與本地男子談戀愛。
而一旦意外懷孕,她們往往會陷入兩難的境地。

△休息日坐在公園裡聚會的東南亞女傭| 圖源:網路
2020年,一位29歲印尼女性,與32歲的新加坡男友在網上認識,二人發展為戀愛關係。
可在她懷孕後,卻被僱主以違約的名義趕走。
她無法帶著孩子回到印尼,因為在她的祖國,禁止女性公民向後代傳遞國籍。
而作為伊斯蘭教國家,嫁給外國人的印尼女性,也要面臨被剝奪國籍的危機。
印尼女子一旦在海外打工時懷孕,擺在她們面前的只有三個選擇:
1、生下孩子逃跑;2、放棄國內的一切;3、冒著下地獄的詛咒墮胎。
無奈之下,她只能悄悄生下孩子,丟棄在新加坡的大慶花園。
次日,她因丟棄嬰兒被警方逮捕,面臨最高七年的監禁。而不知名的父親,則無需為此負責。
無力撫養、無法把孩子帶回國、棄養會被判刑……一連串的壓力,將懷孕的外籍婦女逼上絕路。

△新加坡大慶公園的棄嬰| 圖源:網路
我國臺灣,有一個名叫“關愛之家”的民間組織,原本是為艾滋病嬰兒建立的收容所。
直到六年前,創始人楊婕妤接到了一個陌生女人的來電。
對方稱自己是一名赴臺工作的印尼女工,馬上就要生產了,想求楊婕妤去接一下她。
楊婕妤給了她收容所的地址,告訴她可以叫計程車過來。
可過了幾天,都沒有見到那位女性的身影,回撥電話過去,卻被告知,孩子“沒了”。
後來她才知道,這位媽媽故意撞車讓自己流產。
這件事讓楊婕妤的內心再也無法平靜,她認為是自己的冷漠,讓另一位女性選擇鋌而走險。
“我不能再拒絕任何一名移工女性的求助。”
如今,關愛之間收容了160名無國籍兒童,直至今日,平均每月平均增加10人。
這看似是一個值得全球借鑑的美滿結局,不僅解決了外籍移工女性的困擾,還為孩子們提供了一個棲身之地。
可這些孩子們的人生,卻充滿了未知的荊棘。

△臺灣“關愛之家”裡的無國籍兒童| 圖源:網路
前監察委員沈美真,將這些孩子稱為“被遺忘的天使”。
“這樣的小孩就算被殺掉也沒人會知道,因為連辦死亡登記都不用啊。”
因為從小的成長環境,他們將會在內心認可自己是中國人。
但在成年後,他們卻會被遣返回母親的祖國,再因為身份問題被驅除出境。
他們將被所有國家逮捕、驅逐,在這個星球上永久流浪。
一部分女性,可能會面臨著性侵、人口販賣的風險;而一部分男性,則可能會被當作人肉道具,走上犯罪的道路。

△走上犯罪道路的無國籍人士| 圖源:百度
2014年,聯合國難民署召開發佈會,發起了#I belong#的活動。
呼籲各國加強對無國籍人士的確認及保護,爭取在2024年解決無國籍問題。
儘管在過去,已有22萬個無國籍人士獲得公民身份,但隨著時間的臨近,這個目標難免令人產生質疑。
因為比起戰爭製造的難民,無國籍人士,與社會的性別權力失衡息息相關。

性別歧視,無國籍的根源之一
美國女權組織“現在就平等”(Equality Now)釋出的報告顯示,全球有超過1/4的國家存在性別歧視的國籍法律。
這些國家在女性嫁給外國人後,褫奪她們的公民權,導致她們失去工作、受教育等權利。
一些歧視性法律還包括離婚、丈夫去世後,女性必須放棄國籍。或者,拒絕她們的孩子授予國籍。
對女性的歧視,是人權危機的前置條件。
宗教與懲戒,可以規訓女性管好自己的子宮,卻不能讓貧窮、閉塞、疾病就此暫停。
只要世界上仍有女性是二等公民,無國籍兒童就會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裡誕生。

△因喪夫而失去國籍的女性| 圖源:網路
一代又一代人,如同無根的浮萍,被四處驅逐,重複悲苦的生命輪迴。
苛責這些母親“不守規則”更是無意義。
每一個無國籍的孩子背後,都有一個喪失人權的母親,和她被打上原罪烙印的子宮。
吳文藻之女,北京大學教授吳青曾表示:女權的實質是人權。
我們選擇捍衛女性平等的權益,捍衛的是每個人都期待的正義、公平與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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