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馬的公安廳廳長葉寒冰,是另一個“祁同偉”?

前幾天在四川成都出差辦案,聽一位體制內的人說他老大當天中午被帶走了。起初不以為意,再問,是省公安廳廳長葉寒冰。我問訊息確切嗎?她說,怎麼能不確切,中午本來是約了一起吃飯的,沒想到十一點突然被紀監委的人帶走了,她都懵了。我說,怎麼沒公佈訊息呢?她說,那就看第二天官宣吧。
果然,5月21日中午,鋪天蓋地的新聞來了,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訊息:四川省政府黨組成員、副省長、省公安廳廳長葉寒冰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字少,事大。這幾天,聽律師同行議論紛紛,一些塵封的往事慢慢也湧上我的心頭。

2008年底,我在中國政法大學任教並從事兼職刑辯律師沒兩年,就遇到了家鄉找來的一起刑民交叉的案件。我的一位師弟的父親,作為某民間借貸案的原告,打贏了一審,在二審尚未開庭之際,竟然被敗訴的對方報案立為刑事案件,並被湖州警方上了網上追逃。民事案件中止審理。師弟找我,認為這肯定是對方找人了,希望我可以幫忙。
我分析案情後認為,這是一起典型的以刑事手段干預民事糾紛的案件,明顯違反了公安部的規定。我跟我師弟從北京赴浙江湖州,找當地的公安局長反映問題。我記得見過時任湖州市公安局長的葉寒冰,對這個名字我印象太深刻了。記得他左眉上有一顆痦子,整個人冷冰冰的,讓人不寒而慄。當然,協調無果,當地公安反而加緊了抓捕的行動。
無奈之下我找到了我在公安部的博士師姐諮詢。她建議我給部長寫信反映問題。我就梳理案情,寫了一封舉報控告加反映問題的長信。這封信被領導批示後,馬上轉到浙江省公安廳,省廳為此專門成立了工作組赴湖州。沒多久,該案就依法被撤案了。我們順勢打贏了二審,以及此後對方提起的再審,並最終透過保全的財產執行了對方的債務。

2010年底,溫州樂清發生錢雲會案,一個死於工程車輪胎下的村委主任,被某些公知和網友帶節奏,說是被政府謀殺的,引起了網路和媒體的極大關注。我當時寫了一篇關於錢雲會案的證據分析,認為該案系交通事故。獲得千萬級的閱讀量。我也是因為結論與警方不謀而合,被扣上“五毛”帽子的。實際上,我根本沒有去過樂清,更沒接觸過樂清警方,只是該案最後定論與我判斷的一致。
此後,作為溫州市公安局局長的葉寒冰接受了央視專訪,詳細介紹了案件辦理過程,從剎車痕跡、司機調查、目擊訪問等方面判定,最終認定為交通肇事事故。當時面對洶湧的輿論,我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網暴。幾年後,有溫州公安局的人到北京開會,偶然遇到我,還對我在那個輿情壓力下堅持實事求是的分析,並和網路謠言鬥爭表示讚賞。至於葉寒冰局長是否知道我,並不清楚。此後,他調任省廳當副廳長。
2018年1月,葉寒冰調離家鄉,由浙入川,出任四川省政府副省長、黨組成員,2月起兼任省公安廳廳長、黨委書記,5月開始兼任省委政法委副書記。由副省級城市(杭州)的市委常委、公安局長,省公安廳副廳長,跨省異地升任副省長、省公安廳廳長,其升遷路徑,在公安系統裡為數不多。2023年換屆,葉寒冰再次當選四川省政府副省長,並獲任四川省公安廳廳長。這仕途,可比祁同偉順利多了。
或許因為我老家在浙江的緣故,我經常會回杭州去看我姐。當時我姐夫在浙江省公安廳,所以也會偶爾聽他們說起葉寒冰。但是,我從我姐的隻言片語中聽出,她對此人印象也不好。具體什麼事情,我已不記得了。我姐是一個非常正直的人,我相信她的直觀判斷。種種跡象表明,葉這次被查,十有八九,是跟他在杭州任職期間的事情有關的。

      2025年3月21日,四川省公安廳召開全省公安機關黨的建設暨黨風廉政建設會議,葉寒冰出席會議並講話,強調正風反腐務必一刻不停。他強調,要從“一包煙”“一杯酒”“一餐飯”等“小事小節”抓起,著力整治群眾身邊不正之風和腐敗問題,堅決斬斷伸向群眾利益的“黑手”。兩個月後,從事公安工作39年的葉寒冰,涉嫌嚴重違紀違法,仕途戛然而止。
應該說,葉寒冰跟媒體打交道是有經驗的。無論是前述的錢雲會案件,此後的“7·23甬溫線動車事故”,以及杭州的“7.5杭州公交縱火案”,他都能及時回應社會關切,所以才有媒體評論其表現開明,善於和媒體合作。但在四川任職期間,他對某案記者與媒體從業人員報道某公司負面新聞定性為敲詐勒索罪的批覆,流傳出來,也顛覆了很多媒體人的印象。
有人說他是另一個祁同偉,出身平民之家,早年在浙江省三門縣中學代課教師,後進入浙江省人民警察學校學習,1986年進入浙江省公安廳系統,從基層辦事員逐步晉升。就這樣一位從基層一步步升任到副省長、公安廳長的官員,最終還是在60歲前落馬了。而落馬的背景,是中央第十二巡視組正巡視四川,從4月16日開始,為期2個半月。
很多人對電視劇裡的祁同偉抱著同情和理解,那是因為權力投射的陰影,並沒有遮蔽你們的生活。影視劇中的人物,與現實中的其實相差很遠。而四川的李中全涉黑案家屬,舒太輝舒太煌案家屬,據說都在巡視期間,提交了相關的舉報材料,後者有明確的證據證明是有葉寒冰的干預。至於官員落馬後,案件能不能得到公平公正的重新審理,也還是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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