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一世紀什麼最貴?人才!”——《天下無賊》,黎叔

黎叔十幾年前的這句感慨,如今在 AI 的世界裡,正被用最瘋狂、最昂貴的方式反覆驗證。
如果你覺得“用錢砸人”的劇情已經見怪不怪,那最近發生的事情可能會讓你重新整理認知。因為這場戰爭已經升級,從單純的“挖人”,變成了“連根拔起”,甚至不惜對親密的“盟友”釜底抽薪。
前腳,我們還在圍觀扎克伯格揮舞“1 億美金年薪”的支票,把 OpenAI 的核心華人研究員團隊幾乎“一鍋端”;後腳,這股“不講武德”的旋風,就精準地登陸了另一家 AI 巨頭—Anthropic 的總部。
如果說 OpenAI 被挖角,是競爭對手在正面戰場上的公開叫陣;那麼 Anthropic 這次的遭遇,則更像是被一個你深度信任、朝夕相處的“戰友”在背後偷襲,刀口精準,直抵肺管。
接下來,奶茶就帶著大家一起復盤一下 AI 圈這場愈演愈烈的挖人大戲。
第一幕:“隊友”的“背刺”,釜底抽薪式的戰略打擊
首先,讓我們先理清主角的人物關係。
主角 A:Cursor,一個在開發者圈子裡聲名鵲起、被譽為“程式設計神器”的 AI 原生程式碼編輯器。它的野心,是徹底顛覆程式設計師寫程式碼、讀程式碼、修程式碼的全流程。
主角 B:Anthropic,AI 世界的另一極,由前 OpenAI 核心成員出走創立,手握可與 GPT-4 分庭抗禮的 Claude 系列大模型,是 AI 安全領域的旗手。
在這次事件之前,兩家本是“你儂我儂”的親密愛人。
Cursor 的許多強大功能,其智慧的“大腦”,正是由 Anthropic 的 Claude 模型透過 API 提供的。一個頂尖的 AI 應用,一個強大的模型底座,本是“珠聯璧合、共同富裕”的教科書式典範。

然而,商業世界裡,溫情脈脈的面紗隨時可能被撕下,“背刺”來得猝不及防。
Cursor 直接聘請了 Anthropic“Claude Code”專案的兩位靈魂人物:
-
Boris Cherny,原 Claude Code 專案開發負責人,空降 Cursor 擔任首席架構師兼工程主管。 -
Cat Wu,原專案產品經理,出任 Cursor 的產品負責人。

簡而言之地形容背刺的力度:研發大腦 + 產品心臟,一個專案的“左右心室”被瞬間摘除。
奶茶認為,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跳槽”了。首席架構師職位決定了一家科技公司未來 3-5 年的技術藍圖和根基,Cursor 這一手,等於把最瞭解 Anthropic 引擎(Claude Code)的人,請來為自己設計底盤。他知道這個引擎的全部優點、缺點、極限和潛力。
這一操作的戰略意圖昭然若揭:
Cursor 不滿足於只做一個“呼叫 API”的“外殼應用”了,它要深入到最底層,把 AI 能力與開發環境“無縫熔合”,而實現這個野心的最佳捷徑,就是把締造這個 AI 能力的人,變成自己的人。
對於 Anthropic 來說,這不僅是核心人才的流失,更是核心技術理念和未來路線圖的一次“硬洩露”。兩家公司的合作關係,瞬間從“戰略伙伴”滑向了“戰略猜忌”的深淵。

第二幕:“傳教士 vs. 僱傭兵”,一場億萬美金下的靈魂拷問
讓我們再看看另外一場“挖角”行為的“Meta-OpenAI 搶人大戰”。
小扎開出的“四年三億,首年一億”(家人們注意,單位可是美金啊)的天價總包,像一顆核彈,徹底炸燬了矽谷原有的薪酬默契。

有 1 說 1 ,這個數字,讓 NBA 超星巨詹姆斯的年薪(約 5000 萬美金)都顯得“勤儉持家”。

Meta 首席技術官 Andrew Bosworth 在上週與員工的問答環節中也提及到此事:
並非每個人都能拿到 1 億美元的 offer。而且,1 億美元不是簽約獎金,而是所有這些不同東西的總和。
這種“不計成本”的虹吸效應是毀滅性的,直接導致了 OpenAI 近十名核心研究員的“閃電離職”。這份離職名單,讀起來就像 AI 領域的“復仇者聯盟”點名,也讓我們看到華人在 AI 之巔的驚人實力:
-
畢樹超 (浙大):GPT-4o 語音模式、o4-mini 的共同創造者,離職前在 OpenAI 領導多模態後訓練工作。 -
常惠雯 (清華姚班):GPT-4o 影像生成的共同創造者。 -
Ji Lin(清華):o3/o4-mini, GPT-4o 等多個核心模型的構建以及 Operator 推理棧。 -
任泓宇 (北大):GPT-4o、4o-mini、o1-mini、o3-mini、o3 和 o4-mini 的共同創造者,離職前在 OpenAI 領導後訓練團隊。 -
Pei Sun (清華):曾在谷歌 DeepMind 負責過 Gemini 的後訓練、編碼、推理工作,建立了 Waymo 的最後兩代感知模型。 -
餘家輝(中科大少年班):o3、o4-mini、GPT-4.1 和 GPT-4o 的共同創造者,離職前在 OpenAI 領導感知團隊。 -
趙晟佳(清華):ChatGPT, GPT-4 等多個模型的共同創造者,離職前在 OpenAI 領導合成數據的工作。
此外,Meta 還把 OpenAI 的蘇黎世辦公室“一鍋端”,ViT(Vision Transformer)的核心作者悉數加盟。

面對這種“鈔能力”的降維打擊,OpenAI 的 CEO 奧特曼顯然是氣急敗壞,他回應一封在 OpenAI 內部流傳的備忘錄:
“傳教士終將打敗僱傭兵。” (Missionaries will eventually beat mercenaries.)
Meta 確實得到了幾位優秀的人才,但總體而言,很難誇大他們未能獲得頂尖人才,不得不從名單中相當靠後的位置選擇;他們已經嘗試招聘很長時間了,我記不清他們試圖從我們這裡挖走多少人來擔任首席科學家。我為整個行業的使命感感到自豪;當然,總會有些僱傭兵。
奧特曼這句話,自認為 OpenAI 站在了當前矽谷 AI 領域意識形態衝突中傳教士的陣營:
-
傳教士陣營(以 OpenAI 為代表):我們正在從事一項改變人類未來的神聖事業(AGI),我們是理想主義者,我們的使命感是金錢無法衡量的。留在這裡,你將名留青史。 -
僱傭兵陣營(以 Meta 為代表):我們尊重夢想,但我們更尊重人才的價值。我們提供最頂級的薪酬和最無限的算力資源,讓你心無旁騖地探索。在這裡,你將財務自由。
OpenAI 的首席研究官馬克·陳向員工表示,這感覺像:
有人闖入我們的家並偷走了東西。
在 OpenAI 的視角,這場戰爭是一場關於“信仰和靈魂”的爭奪戰。在億萬美金的支票面前,是堅守“改變世界”的初心,還是選擇“讓世界先改變自己”的現實?
然而,話說到這裡,奶茶我卻想問一句:當下的 OpenAI,真的還在那麼純粹地“改變世界”嗎?
那個曾經承諾要將技術“開放”給全人類的非盈利實驗室,和今天這個在商業化道路上狂奔、甚至因路線問題導致安全團隊核心決裂的“AI 巨獸”,還完全是同一個“初心”嗎?
第三幕:挖角的終極目標——搶奪“設計哲學”
如果說 Meta 的挖角是“陽謀”,靠的是無法拒絕的金錢,那麼 Cursor 對 Anthropic 的挖角,則更像是一次深思熟慮、直指未來的“智取”。
他們真正看中的,遠不止 Boris Cherny 這個人,而是他所代表和締造的、一種極其先進的“設計哲學”
Boris 本人曾對 Claude Code 做出過一個驚人的定義:

“與其說是一個產品,不如說是一個 Unix 工具。”
熟悉計算機科學的朋友都懂, Unix 哲學的精髓在於:KISS (Keep It Simple, Stupid)。

它不創造龐大臃腫的“萬能應用”,而是提供一系列極簡、專一、高效的小工具(如 grep, awk, cat),然後用“管道”將它們靈活地組合起來,以完成任何複雜得難以想象的任務。
這是一種關於“解構”與“重組”的智慧。
而 Anthropic 的產品原則,正是這種智慧的延伸:“先從最簡單的做起”。他們用最樸素的文字 I/O、Markdown 檔案去實現記憶、規劃等複雜功能,追求的就是極致的簡約、高效和可擴充套件性。
所以,Cursor 這次挖走的,根本不是一個簡單的“工程師”。他們是把 Claude Code 背後那一整套“Unix-like”的、關於如何構建下一代 AI 原生工具的“思想鋼印”和“方法論”給“打包”偷走了!
他們得到的不是一條更會游泳的魚,而是那個掌握了“基因編輯”技術、能創造全新物種的生物學家。對於立志要重塑軟體開發未來的 Cursor 而言,這套“設計哲學”遠比多呼叫幾個 API 要有價值得多。
終章:歡迎來到“AI 超級聯賽”時代
回顧這一切,黎叔那句“人才最貴”的感慨,似乎已經不足以形容眼前的盛況。
這已經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人才市場”了。這更像是一個全新的、規則正在被書寫的“AI 職業天才聯盟”:
-
豪門俱樂部:Meta、谷歌、OpenAI、Anthropic 等,就是手握千億資本、如同皇馬、巴薩一般的豪門俱樂部。 -
超級巨星:頂尖的 AI 研究員,就是梅西和 C 羅。他們的身價、年薪、以及“轉會”意向,時刻牽動著整個行業的神經。 -
轉會與簽約:今天我們看到的是“1 億年薪”的自由簽約。不知道明天的我們能不能看到“為挖走某大牛,A 公司向 B 公司支付數千萬美金轉會費”的新聞,研究員的合同裡,會不會出現“2 億美金違約金”的條款。各大公司的 HR,會像球探一樣,常駐全球頂級名校的計算機系,爭奪下一個“天才少年”。
AI 領域獵頭公司 Riviera Partners 合夥人 Kyle Langworthy 表示:

過去幾年,這場人才爭奪戰的激烈程度已近乎瘋狂,給人的感覺是,有些公司為了將人才招入麾下,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而數字是最好的證明。
根據科技獵頭公司 Harrison Clarke 的資料,如今,科技大廠中高級別 AI 研究科學家的年度總薪酬包,已飆升至 50 萬-200 萬美元之間,遠高於 2022 年的 40 萬-90 萬美元。相比之下,沒有 AI 背景的高階軟體工程師,其基礎年薪通常在 18 萬-22 萬美元。


而且,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頂尖人才的選擇,往往取決於一個“三位一體”的公式:
-
Compensation (薪酬):基礎,是體現尊重的“價碼”。 -
Computation (算力):真正的“稀缺資源”,扎克伯格在挖人時,除了支票,另一個核心承諾就是“不設限制的先進算力使用權”。對於研究員來說,這比黃金更有吸引力,因為它直接決定了他們產出成果的速度和高度。 -
Culture & Colleagues(文化與同僚):“跟誰一起做事”,這也是奧特曼“傳教士”理論的核心——與一群志同道合的、全世界最聰明的人,在一個擁有獨特使命和創新文化的“神奇搖籃”裡,共同完成一件偉大的事。這種吸引力,同樣是千金難換的。
在這場“AI 超級聯賽”中,誰能組建最強的“銀河戰艦”?誰又能憑藉獨特的“俱樂部文化”留住人心?
好戲,才剛剛拉開序幕。



參考文獻https://www.ft.com/content/d48e7cfe-7b04-4cdd-8769-c88c83522118https://x.com/imxiaohu/status/1939122894006808852https://www.wired.com/story/sam-altman-meta-ai-talent-poaching-spree-leaked-messages/https://www.theinformation.com/articles/zuckerbergs-new-ai-team-good?rc=epv9gihttps://knownin60.com/give-us-a-k-i-s-s-keep-it-simple-stup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