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若干年前,這部在戛納提名、實力派演員坐鎮、影評人看好的新片,不說是黑馬,也會是一匹萬眾矚目的小爆款…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
所以,看到這部新片時,我心情複雜…
如果它不火,那挺可惜。
如果火了,它的爭議聲也不會少。
但我仍然認為,這是近期,最拿得上臺面的國產院線:
《花漾少女殺人事件》

深夜,某城市。
滑冰館裡,兩名少女在冰上飛舞…
突然,一名少女迅速舉起手中鋒利的冰刀,劃開了對方脖子上的大動脈…
血飛濺四周,冰地裡映照的,是她的獰笑…

少女叫江寧,在此之前,冰刀上沾的,只有她自己的血…
從小,作為花樣滑冰運動員,身段和技術都一流的江寧,在冰場上馳騁飛揚,是大家認定的明日之星。
然而,因為傷痛和發育關影響,實力早已不可同往日而語…

母親王霜,同時也是孩子的教練,母女倆相依為命。
年輕時,母親也是出色的花滑運動員。
小時候,嚴格的母親總會有意無意對孩子說:如果不是生了你,我應該會有更大的成就…
母親的高要求,讓江寧也對自己時刻嚴厲和緊繃。

曾經因為傷病停賽一年後,江寧的能力大不如前…
母親似乎把時間和希望,都寄託在了其他種子選手身上,甚至“架空”了女兒。
賽場上頻繁的失利、母親時不時表現出來的冷漠和失望,讓江甯越發敏感和緊張…
她拼了命地練習,渴望母親的認可,也明白即將到來的比賽,是她最後的機會…


偶然,江寧認識了鍾靈。
在滑冰館裡當臨時工的鐘靈,無論性格還是生活,都和江寧截然相反:
開朗張揚、特立獨行的她,有一種能讓所有人都輕易喜歡上她的本事和氣質…
最可惡的是,鍾靈身材挺拔修長,天賦異稟…
就算是玩,冰上的舞步和動作,她也能輕而易舉完勝苦練的江寧…


媽媽像是發現了明星…
不僅懇求鍾靈加入滑冰賽道,還買好裝備,甚至讓她住進了家裡…
太過分了!
鍾靈挑釁江寧:你媽說了,我才是她的希望,而你,已經是棄卒。

這晚,忍無可忍的江寧,舉起那個鐫刻著她無數榮耀的冰刀,朝鐘靈的脖子劃去…
鍾靈死了。
但目睹一切的媽媽卻異常冷靜:我來處理,你好好準備比賽,我對你有信心…


7月18日,馬伊琍、張子楓和丁湘源主演的電影《花漾少女殺人事件》將上映國產院線。
前幾天,烏鴉看完了點映,有點激動…
正如提前觀影的網友評價:超出預期的驚喜,冰冷刺骨,纖細病態,窒息瘋魔…
身體和心靈勢不可擋地發育,兩個女孩之間亦敵亦友的微妙關係,都被導演細密地織進這個看似殘酷的故事…反轉之外,立意漸出,殘酷之下,是少女的蛻蝶而生…
今年五月,電影就在戛納電影節上放映,獲得了金攝影機獎(導演首作獎)提名,不少專業影評人給出好評。

曾經執導過《催眠大師》《愛很美味》等作品的陳正道,此次和主演馬伊琍,共同參與制片。
雖然早前獲得了一些肯定,但在宣傳和製作上都偏向小成本,本片顯得相當低調…
新人導演兼編劇的周璟豪,曾經拍攝過幾部短片,主要在電影節展上放映。
驚喜的是,作為首部劇情院線長片,電影沒有一般首作的青澀和尷尬…
無論是故事、視聽和節奏的設計把控,都展現出相對成熟和穩健的風格…



老實說,進場前,烏鴉沒對電影抱多大希望…
懸疑、驚悚、青春、再加一個體育…
這些年,這樣的標籤定位下,爛片一抓一大把。
故弄玄虛、一驚一乍、裝神弄鬼、不知所云,裝逼不成還懸浮又塑膠,動不動還來一撮青春疼痛的調料,難以下嚥…
然而,《花漾》卻讓我看到了某種,國產片中少有的,藝術性和商業性成功結合的可能。

擔任本片攝影指導的,是獲業內外高度肯定,手握《少年的你》《七月與安生》《奪冠》等作品,華語電影領域裡,首屈一指的攝影師餘靜萍。
她更偏向手持攝影的方式、突出鮮明的視覺衝擊,讓畫面自然生成一種流動感和呼吸感。

《少年的你》劇照
區別於普通劇情片的,是拍攝體育競技類的故事時,需要把觀眾和運動員的身心都拉到一個極致重疊的狀態;
在保證運動的美感時,捻動觀眾的敏感神經,使銀幕內外的人,都達到一種共享賽場的感受…
在一部以花樣滑冰為主題的影片裡,視聽都極度貼近了,張子楓飾演的主角江寧,如何在緊迫的、高壓的環境下,屏住呼吸、刺骨般的,訓練時全神貫注、不容有失的心理狀態:
滑冰時的第一視角懟臉特寫、彈力帶空中姿態訓練時的眩暈感、平衡訓練的緊張感、冰上高度爆發的失重離心感…
當片中人在冰場和訓練的好幾次受傷、摔倒時,我和周圍的幾位觀眾,都不自覺發出“嘶…”的,帶著惋惜和寒氣的叫聲…


雖然定位是心理驚悚片,但沒有刻意搭配“陰樂”…
大部分的聲效,都真實還原了緊湊和急促的呼吸聲、體育訓練時耳邊掠過的風聲、放大的心跳聲;
雖然沒有指出城市,但日常真實的佈景和佈置,再配合陰鬱、冷峻和壓抑的色調,都讓影片具有可信性和代入感。


除了一向穩定發揮的馬伊琍和張子楓,還有飾演鍾靈的,滑冰運動員兼新人演員丁湘源靈氣的演出,也值得肯定…
張子楓在採訪裡坦言,無論戲內戲外,角色和真實生活裡,她原本就比較內斂的性格,和丁湘源鬆弛又外放、活潑的特點相遇後,幾乎是本色出演的兩人,閃現出奇妙的火花…
片中所有的衝突,母親的厭煩和不滿,女兒的不安和墜落,女孩之間的較勁…
幾人之間扭曲的、窒息的關係,都沒有依靠大吵大鬧和直白的輸出呈現…
逼仄的視角,幽閉的空間,壓抑又細膩的情感,瀰漫全片…



比如,江寧清理冰面後,身後傳來鍾靈跌倒,江寧詭異一笑…
比如,江寧在訓練跌倒後,母親一言不發,轉身離開,女兒咬牙忍住淚水;
比如,燈光曖昧的旱冰場裡,江寧對男孩的那句“你一個人住嗎?”

比如,鍾靈問江寧的那句:那麼高強度的訓練,你受得了嗎?我不是指身體;
比如,鍾靈幫江寧趕走流氓後,突然消失不見…

影片中看似刻意留白和有剪輯痕跡的情節,都在結尾有了合理的解釋…
諸如此類,以意味深長的對話和眼神、意味不明的小動作、鏡子和冰刀上反射的倒影暗示等等…
營造出一種純情的瘋感、完整的分裂,在剋制的文字表達下,傳遞出某種真實的虛幻、優雅的癲狂、隱忍的撕裂…


但烏鴉能預料到,電影上映後,將會出現繞不過去的爭議:涉嫌融梗《我,花樣女王》《爆裂鼓手》《黑天鵝》…
客觀地說,《花漾》和這幾部電影,有相似之處…
甚至在不少畫面語言的使用上,人物性格的某些特點設定上,都能看出《黑天鵝》的影子…

《黑天鵝》劇照
但《花漾》對於角色和故事的核心詮釋,在視聽的出色表現和敘事節奏的精準流暢掌握下,能讓人看到導演不同的、自我的表達…
在對爭議點的討論上,取決於大家對“融梗”和“抄襲”的劃分標準和容忍程度…
作為觀眾,烏鴉私以為,在這部足夠有誠意的電影面前,能夠“偏心”一次…
因為,雖然電影在邏輯和細節堆立的角度上,有一定瑕疵和缺點…
但在當今國產電影都趨向疲軟、平庸、粗鄙,如履薄冰的同質化輸出內容,根本談不上價值觀立意的現狀之下…
《花漾少女殺人事件》做了一次,大膽的、近乎反叛的表達:
當“成功”二字,細化和割分成需要剜除的血肉,需要獻祭自我的慾望,那些過程中,痛苦的仰望和獻身,是否值得?
我們如何分清,過程中堅持的,到底是滿足他者目光的習慣,還是自我的尋找和實現?

故事給出了一種看法:追逐和尋找自我,是和痛苦共存的常態,更是和慾望握手言和的過程。
影片中,當鍾靈問江寧:你是真的喜歡滑冰,還是被人逼的?
江寧沒有直接回答: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無論是鮮花掌聲,還是傷痛病患,滑冰已經成了我的血和肉,我們不能分開…

對於江寧來說,聽話、文靜的乖乖女是她的本性。
然而,在旱冰場上和陌生男孩調情、流連於深夜的街道、耍陰招逼走對手…
是深藏在她體內,無法驅趕的,複雜的陰暗面;


滑冰帶給她的,是日復一日的痛苦、血淚和傷痛,是年少成名卻因傷病落後遭受的白眼、無視和煎熬;
但同時,也只有在穿上冰鞋在冰面上飛舞時,她也才能感受最極致的平靜,最安寧的依託和最深度的顫慄…
她靈魂中缺失的,收斂的拼圖,她不敢示人的另一個自我,為了觸碰完美幾次把自己推至邊緣,不敢展現的暗黑和瘋狂…
是這項給予她最多痛苦和傷痕的運動,賜予她的完整的,救贖和榮光…

導演周璟豪在採訪中回憶起一個拍攝的細節:
在江寧彈力帶訓練的那場戲裡,張子楓轉了很多圈,都沒有找到感覺。
這場戲表現的,是主角江寧遭遇鍾靈將要奪走自己位置的威脅…
她一邊深陷於自我懷疑,一邊不甘於放棄,精神和自我在放空和沉溺之間來回撕扯的瘋魔…
正當他最後一次想喊停時,張子楓的表情和身體,似乎被什麼東西牽引著,全然忘記了外界的存在,滿頭大汗,身體懸空,不斷喊著“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後來,當張子楓回憶起這場戲,她自己也分不清,嘴裡喊出的臺詞,到底是她作為演員對導演喊的,還是江寧附身,對媽媽喊的…
也只有張子楓自己知道,在“吃掉”江寧的過程中,她的身心,到底經受住了多大的壓力…

但在長達近兩小時的觀影過程中,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
張子楓創造了她迄今為止的演繹生涯裡,最富感染力的演技,再一次證明了她的實力,本人和角色融為一體…
在光鮮體面、奪目璀璨的身影下,往往有無數具被殺死的屍骸。
那些屍骸,是潛藏在每個人體內,恥於承認的,夠向慾望、又助人一臂之力的爪牙。


烏鴉特別喜歡的,是電影的結局…
當媽媽坦誠,自己的滑冰生涯,並非因為女兒中斷,而是自己的能力受限,希望女兒不必再因為自己,而承受巨大壓力比賽時…
女兒卻看向媽媽:我滑冰,是因為,我真的很想贏。
我和你,是一樣的人…
沒有俗套的母女和解,沒有什麼力挽狂瀾…
她依舊走向了冰面,甚至失敗了…
但她在坦誠“想贏”的那一刻,她完成了“弒母”,也完成了“弒我”和“釋我”…
她真正享受這一刻…
因為她知道,和她共舞的,是冰刀也殺不死的,齟齬又光明的慾望和纏繞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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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沒人看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