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2025年7月11日
嘉賓:賈樟柯(中國電影導演協會會長)
陳小雨(第五屆“青蔥計劃”導演,代表作《乘船而去》)
高朋(第四屆“青蔥計劃”導演,代表作《老槍》)
耿子涵(第五屆“青蔥計劃”導演,代表作《小白船》)
郝飛環(第二屆“青蔥計劃”導演,代表作《沉默筆錄》)
龍凌雲(第四屆“青蔥計劃”導演,代表作《何處生長》)
主持:梁植

梁植(主持人):尊敬的各位來賓,各位領導、女士們、先生們、各位電影人,各位優秀的青蔥導演,還有煙臺的各位影迷,歡迎來到由中國電影導演協會主辦的2025青蔥青年影展(煙臺)現場,參加首場對話活動“青蔥破土:創作進行時”。
“青蔥計劃”由國家電影局指導,是中國電影導演協會的品牌活動,創辦九年來,已孵化、培養多部優秀青年導演電影作品進入市場。我跟大家統一一下,“青蔥計劃”稱呼學員導演有一個說法:第幾屆加上“蔥”。
現在就有請“青蔥計劃”的主辦方中國電影導演協會會長賈樟柯導演,以及“青蔥計劃”導演代表,“四蔥”導演高朋、“五蔥”導演陳小雨、“四蔥”導演龍凌雲、“二蔥”導演郝飛環,“五蔥”導演耿子涵上臺!
首先有請賈導給我們介紹一下“青蔥計劃”。大家會非常好奇一個問題,“青蔥計劃”十年完成了30多部片子,而且成才率很高,這是怎麼做到的?

賈樟柯:跟大家介紹一下,昨天中國電影導演協會第九屆“青蔥計劃”創投會剛剛結束,很多第九屆的青蔥學員導演帶著最新的劇本,跟電影產業界溝通、洽談。我相信,第九屆包括之前第八屆、第七屆的學員導演作品,很快會陸續出現在中國大銀幕上。
“青蔥計劃”是9年前,由時任中國電影導演協會會長李少紅導演發起成立的,幾乎傾注了導協全體會員的心血。首先,我們協會設計了非常好的機制,這個機制不僅僅是創投,讓入選的學員導演帶著劇本跟產業見面這麼簡單,它更是長達半年的培訓計劃。“青蔥計劃”從全國成百上千個投遞的簡歷、短片、劇本中選拔出20強,這20強年輕導演來自全國各地,包括港澳臺地區。我們對選出的20強進行集中培訓,大多以公開課的方法進行。很多導演協會的資深的導演,像陳凱歌導演、田壯壯導演、甯浩導演,包括我本人,都擔任過青蔥創投的主席,跟年輕的導演一起工作,向他們傳遞經驗。目前,我們協會有525個會員,這500多個導演應該都把自己的公益心放在青蔥計劃上面。
除了公開授課之外,“青蔥計劃”還有私下授課,例如劇本、導演、製片方向的導師會一對一跟進學員的創投,在學員進入十強後一一跟他們進行劇本溝通,就是我們通常所講的劇本醫生和導演指導,都傾注在私授裡面,導師是手把手地在教。
再一個,“青蔥計劃”專案還有實拍的訓練。每位學員在創投的時候,都會由協會資助拍攝短片,這些短片會在創投會上提供給電影產業界人士,讓業界能更加直觀地瞭解除了文學劇本以外,每一位年輕導演的影像能力和視聽能力。
在影片的後端,很多有資源的導演也會參與監製這些影片,包括像田壯壯導演、少紅導演和我本人都監製過。在協會的能力範圍內,大家會像領徒弟一樣去幫助他們。青蔥的公開授課是跟優秀導演的私授結合在一起的。
此外,“青蔥計劃”擁有更廣泛的國際化視野,比如說特別合作伙伴香奈兒,也曾經邀請日本導演是枝裕和、英國女演員蒂爾達·斯文頓這樣的國際影人來到“青蔥計劃”進行授課、講座,形成了一個立體的、國際化的培訓方式。
青蔥學員這幾年的作品,廣泛受到國內、國際電影節展的關注和認可。我們學員的作品一部一部地進入戛納、威尼斯、柏林,亞洲的釜山,還有國內的上海、北京、香港、平遙等電影節展,很多學員作品都斬獲獎項,贏得觀眾的喜愛。
我想青蔥的成功,在於選拔的廣泛性和機會均等的公開性。再則是嚴謹培訓教學的機制和結構,同時也離不開各界的支援,這就讓我們青蔥學員的成才率非常高。協會的執委會去年剛剛在煙臺換屆,我們也有共識,要在這一屆執委的努力下,讓“青蔥計劃”能有更好的發展。
“青蔥計劃”接下來會在兩方面著手:一方面是增強“青蔥計劃”的公共性,我們會用很多辦法將這樣的電影文化資源分享給全國更多愛電影的年輕人;另一方面是國際化,我們會有更多的國際導師參與培訓,也計劃舉辦青蔥青年影展在海外的活動。
在這裡要感謝央影片跟煙臺市,我們前年於煙臺舉辦了黃渤海·青蔥青年影展,這次是二度來到煙臺,謝謝煙臺市和央影片給“青蔥計劃”強有力的支援。謝謝各位!
梁植(主持人):我想剛剛賈樟柯導演的介紹直接回答了我的問題——為什麼青蔥的成才率這麼高。很多參加“青蔥計劃”的導演就像又上了一次電影學院,真真正正瞭解到很多電影拍攝的經驗。第九屆的“青蔥計劃”創投會於昨日落下帷幕,從1月5日進入“青蔥計劃”到昨天的落幕經過了216天,這216天有大師班、劇本工坊等。很多朋友會說電影創投不少,為什麼青蔥比較特殊?因為有這些前輩們給予學員們很多的幫助。
接下來讓老師們講一下,在“青蔥計劃”中獲得的最獨特、對自己最有效的幫助是什麼?首先有請高朋導演。剛才賈導說到很多導演獲得了很多榮譽,高朋導演的《老槍》獲得了多項榮譽,能不能跟大家回憶一下參加“青蔥計劃”的歷程?

高朋:我是第四屆來參加“青蔥計劃”的,是在2018年底到2019年上半年期間。我當時的狀態是常年一邊做廣告導演一邊寫劇本,但沒有特別努力地一定要把某個劇本要拍成電影。後來有“青蔥計劃”第二屆的學員白雪導演,她是我大學的同班同學,在青蔥的幫助之下拍完了《過春天》,並由田壯壯導演監製。我當時跟她講了我想寫的新故事,她非常振奮,她說我要給自己一個目標,一定要把它寫完,不能只當成愛好,我當時看到青蔥的截止時間還有2個月,於是這2個月什麼都沒有做,就是把自己封閉起來寫劇本,也確實很幸運地完成了、入選了。
在那個過程中,我的感受是,就像賈樟柯導演說的,在這個電影之後,我接觸過很多電影創投,大家各有各的強項和很優秀的創作者。但青蔥有一個獨特之處,它確實不只是給行業提供一個專案這麼簡單,它有一個持續半年的培訓機制。我覺得非常重要的是,這個行業最核心的創作者就是導演,它給行業輸送的是導演,而不是一個劇本、或者過往的短片作品。在將近半年的培訓機制中,會檢驗劇本能力、拍攝能力還有專案管理能力,以及對市場的瞭解認知和製片層面的培養。
所以在這半年的時間過去之後,青蔥輸送給行業的是真的可以拍、真的可以和行業前沿公司合作、真的可以把專案做出來、可以把這個事情拿到市場上的導演,這是“青蔥計劃”成才率非常高的原因,我那時候就是這樣走過來的。
當時我們的培訓其實不到半年,後來越來越長,我今年發現青蔥(的培訓)越來越具體、越來越詳細,我們那會兒是5個月。我在那之前是廣告導演,在電影業基本上跟空白差不多。而5個月之後需要迅速瞭解必須的知識,讓整個行業都認識你。後來經過更多的瞭解才發現,我們這些人是透過“青蔥計劃”,用短短5個月的時間,走過了在外面一兩年的時間。這是一個巨大的幫助,那時候就是這樣一套走下來的。
因為其實做成一個電影的時間太長,像《老槍》各方面都還比較順利,從2018年底寫完初稿劇本,到2024年能夠上映是6年的時間。但是在這6年的時間裡,一直收到來自青蔥前輩還有導演前輩的支援,這6年的支援一直沒有斷過。因為專案進入到公司投拍,遇到方方面面的問題,包括選演員和各種資源的配置。每次有遇到障礙的時候,都有青蔥的老師給予幫助,像王紅衛老師和曉東老師等等,以及在後期賈導對《老槍》的剪輯提出建議。
青蔥還有一點不同是,它依託於中國電影導演協會和電影局,感覺有一個無比堅實的後盾,有很多前輩託著你往前走,挺幸福的。
所以就這樣6年下來,好像報了一個名,這個事就管了你6年,一直把你電影管出來,上映了、拿了獎;後來也和前後屆的學員導演們建立了非常親近的感情關係。
謝謝!
梁植(主持人):把掌聲送給高朋。大家特別有體會,透過參加“青蔥計劃”有兩個關係變得特別近,一個是跟電影藝術家之間的關係,一個是同輩之間的鼓勵。大家互相都在想辦法,像大家在見面時,一起給現在正在上映的《小白船》繼續加油,讓《小白船》跟更多人見面。
接下來有請耿子涵導演,《小白船》是她的首作。請跟大家分享一下你參加“青蔥計劃”歷程。

耿子涵:我是2019年年底參加“青蔥計劃”的,那時候是本科最後一年,當時面臨著畢業考研還是上班的抉擇。想拍電影,但怎麼拍?就來到了青蔥。我得知青蔥也是因為白雪導演的《過春天》,這對於在校生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資訊和很重要的鼓舞,所以我就來了。
對我來說,青蔥是一個讓我快速成長和密整合長的人生階段。在學校四五年更多的是著手於技能上的培養,而來到“青蔥計劃”才真正學會行業怎麼運作,怎麼把我想做的東西推向各大公司和市場,因為那時候確實不懂。在這幾個月密集的培訓、面試、甚至比賽的過程中,必須要快速地弄清楚自己要表達什麼、怎麼說服別人,是這樣的體驗。
正因為青蔥是相對長時間甚至是需要大家協作的創投環境,讓我們大家的關係很親。就像小雨導演,我們不在一個城市,每年也能因為“青蔥計劃”見上好幾面。
梁植(主持人):“青蔥計劃”在《小白船》哪個過程中發揮了作用,讓它呈現了今天我們看到的面貌?
耿子涵:我覺得一定是在創投的壓力下,有這樣需求,需要向各個公司和觀眾去講述專案講述故事,所以在這樣的環境下必須要把自己想表達什麼,想要怎麼說服別人的那些構想想得很清楚、很準確。
我參加的是2019年的“青蔥計劃”,2020年就疫情了,那一年的青蔥也停滯了一段時間。但我們所有的大師班和劇本工坊都在斷斷續續推進,在那個階段接受一對一的指導。當時是薛曉路導演來指導我們的劇本,讓我們的劇本有了一個新的走向。這樣的故事、這樣的題材如何能在現在的環境中做出來、呈現出來,從兩人關係變成成長故事,這些指導都是很有意義和很實際的。
梁植(主持人):對,這些對年輕的創作者非常重要。青蔥的特點大家非常熟悉,大牌導演和創作者會完整地看我們的劇本,坐下來一對一溝通很多細節。而且不僅是這樣的溝通,還會在持續創作的每一步上給你更多的支援,這是非常珍貴的。謝謝耿子涵導演,也期待《小白船》能夠跟更多觀眾見面。
接下來有請陳小雨導演。《乘船而去》也是在這幾年獲得了很多的榮譽,包括在中國電影金雞獎、上海國際電影節亞新單元等等,都斬獲了多項榮譽。所以跟大家分享一下吧,陳小雨導演。

陳小雨:我可以聊點尖銳的嗎?我覺得如果不把現在的困難描述得非常清楚,其實並不知道“青蔥計劃”在解決的是多麼大的一個問題。我覺得我們現在屬於是,電影是急需創新的,就像那時候法國新浪潮把很多曾經認為是缺陷的技巧變成了一種語言。現在我們在抖音上,觀眾接受的資訊和視聽的形式是非常豐富和多樣的,我們急需創新。但是現在創新很難發生,因為我們現在在一個非常保守的行業環境裡面。
在這行業裡面有大量的外行人,掌握著很多的資源。它是非常封閉的。年輕導演很難有機會把自己的影片或者劇本往前推進,哪怕推到一定地步,面對的是大的公司資方,裡面幾十人背靠背過會給你的劇本提意見,很多意見並不是良性的意見,因為這些人並不對這部作品真正負責。如果說你要帶著挑刺的方式去審視一部作品,那麼任何經典的電影都經不起這樣的審視,而這些人撲滅的東西,會非常輕鬆地摧毀青年導演的自信。
他們撲滅的是非常珍貴的火焰,而青蔥計劃保護的就是這樣的火焰。首先它給了我們這樣的階梯,讓我們從在行業裡面一個人都不認識的情況下,往前走。走到一個階段之後,站在我面前的是導演工坊導師萬瑪才旦,編劇工坊的導師孫小杭老師。他們都是站在創作者的角度去保護創作。創作是從我們的生活和生命體驗裡面來的最源頭的那個東西,而當我們現在的行業都總是用一種市場被驗證過的東西在倒推回去的話,是非常滯後的一種思維方式。我們的作品不是朝前走,而是往後走,這讓我們產出的東西越來越落後,越來越已經有過,越來越無聊。但是孫老師、萬瑪才旦老師,以及在“青蔥計劃”每一位前輩和同伴都鼓勵你的是,要把你最富有創造力的那部分保留下來,繼續往前走。
這個東西對我們而言,起到的幫助可能在今天都沒辦法完全看清楚,可能它會持續發酵20年,30年、甚至100年。這是一個優秀的火種的延續,我相信這個火種一定會再次熊熊燃燒。
梁植(主持人):謝謝陳小雨導演,你說得對。保護創作者的初心是青蔥很重要的特點。因為從大家剛開始懵懂沒有拍過電影,然後到一點點拍下來,導演們都會特別理解。大家面對自己的第一個故事那種不確定性、取捨時候的艱難,這些細節資深的藝術家也非常瞭解,他們會感同身受地引導大家完成長片。保護是非常重要的。
接下來有請郝飛環導演,《沉默筆錄》中的章宇老師也獲得了平遙電影展的最佳男演員。《沉默筆錄》現在已經跟觀眾見面,所以現在回過頭來看走過的這一條青蔥之路,會有什麼樣的特別突出的心得和感受?

郝飛環:剛才3位導演已經說得很全面了,我順著保護青春火焰的部分,就說具體一點,我自己參加青蔥的歷程。我2016年的時候在電影學院讀研究生,當時2015年已經辦了一屆青蔥,有很多年輕的師哥師姐參加,我也試了一下。2016年,就如同高朋導演把寫劇本當愛好,我花一個月時間把劇本寫了。投遞青蔥後這個好事真落到了我自己身上,我特別開心。
之後參加工坊,從十五強到十強,我很緊張。青蔥給你錢拍樣片,我在想這個計劃也太偉大了,會給你掏現金讓你拍樣片,再拍一個先導預告片,有人給你託底,給你掏一百萬現金,這個計劃太偉大了。最後進到十強,我又想,五強這個好事肯定也落不到我身上,想想就算了,結果真的五強了。五強是電影局給了100萬的扶植金,最後是順理成章的一個事,獲得阿里影業的投資,很順其自然,到了2018年就開機,經過一些非常漫長的等待,在2023年的時候這部電影終於上映。
為什麼剛剛陳小雨導演說,“青蔥計劃”保護火焰是用非常具體的方式,不管是掏錢讓你做樣片,還是進入到五強有100萬的扶持金,都是實打實的幫助,而不是對著你誇誇其談。包括我現在能從事這個行業,能推開這個大門,其實也是因為參加“青蔥計劃”。現在是第九屆,希望它一直辦下去,越來越好,讓更多的青年電影人加入,這一點太重要了。
梁植(主持人):郝飛環導演和高朋導演,其實“青蔥計劃”報了名之後不得不馬上提交,讓自己不斷地在短時間內讓創投的東西更好更加完整,有時候催促很重要,報名截止就這一天。如果沒有“青蔥計劃”,我不知道那個點會到什麼時候,始終認為還要準備一下。或多或少我們都會有這種惰性?
高朋:是不是不夠勤奮。
梁植(主持人):我感覺陳小雨導演會更勤奮一點。
陳小雨:我那時候也受到很大的鼓勵。我那時寫完劇本之後,就碰碰運氣投的“青蔥計劃”,沒想到就中了,孫小杭老師有杭州的一部分血統,他知道我們浙江的人狀態,讓我我過來試試看,他說萬一我要沒法走到最後,回去還能拍宣傳片,還能在杭州過得很舒服。後來既然走到這一步,就把這部片子好好地往下做了。因為現在大家會需要不同的地方語境,《乘船而去》是南方語境下的東西,只要表達好自己,就能夠讓這個市場更豐富。
梁植(主持人):我們是想說,今天跟大家聊了半天,不要讓大家覺得“青蔥計劃”太高大上,作品要如何眼花繚亂才能進去。賈導也說了,未來將開放更多的機會給更多年輕人。接下來繼續有請龍凌雲導演《何處生長》。

龍凌雲:我曾經是影迷,做夢有一天可以做導演,我沒有有幸去讀電影學院,因為我以前是學美術,但做導演這一件事情是一個夢想,這個東西很遙遠。確實是因為“青蔥計劃”才讓我有機會能拍我的第一部電影,我是覺得“青蔥計劃”對我來說是一個質變。
我以前工作是拍廣告、拍宣傳片,也是影迷,會看很多電影,電影節也會去買票,但是也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去導演。“青蔥計劃”向全社會開放,也不要交報名費,就報了,我當時覺得入選了是一種幸運,就當聽聽課。“青蔥計劃”有很重要的一點是背靠導演,所有的老師都是在一線工作的,我也曾經想過寫劇本,看了很多的劇作書,這是一個觀念,並不會意識到它落地如何如何,但當一線的導師告訴我,你寫這個是因為哪個理念寫了這個東西,我發現導演一句話就把我點撥到了,我當時的老師是崔斯韋老師,他讓我們《何處生長》這個劇本在青蔥有了一個鉅變,然後我的導演工坊老師是管虎老師,他會根據我這個人給我一些建議。他告訴我怎麼樣去處理問題和應對問題,他的點撥也是很實也是很有用的東西。我的監製少紅老師也給了我很多意見,我在青蔥最大的感受是,我是因為青蔥計劃,從普通的影迷質變為導演,我非常地感謝青蔥。
梁植(主持人):謝謝龍凌雲導演,在“青蔥計劃”,導師們給了最有操作性的指導,無論是場景的選擇,包括在現場的經驗。陳小雨導演那時候拍過長片嗎?
陳小雨:我當時拍過紀錄片。
梁植(主持人):其實大家在劇情片,尤其是面對長片都是零經驗,都是第一次開始。
第二輪的問題,希望大家都能夠跟年輕的影迷分享,第一個故事是怎麼樣選擇的?比如我想報“青蔥計劃”劇本,故事是怎麼來的?首先有請龍凌雲導演。
龍凌雲:我的《何處生長》這個故事是很小切口的故事,就講的原生家庭對一個青少年的影響,然後有點殘酷青春、有一點親子關係的這個東西,這個故事背景肯定有我自己的人生經驗,更多的還有好朋友的人生經驗。
當時創作這個故事的時候,更多是一種直覺,也沒有考慮到將來上映,也不懂電影市場。這個故事是我周圍人的故事,我相信做出來可能跟我們這一代人是有共鳴的,所以就寫了,其實就是家庭倫理青春的故事。
梁植(主持人):其實是選擇了跟自己經驗和經歷有關的,也是自己可以把控的?
龍凌雲:第一部大部分是跟自己相關。
梁植(主持人):是從自己的經驗出發。我問一下郝飛環導演?
郝飛環:其實《沉默筆錄》的故事是“瞎編”的。我的寫作習慣是會寫很多個故事,我有一個評判的標準,如果我寫下去我會留著,比如說今天還能寫3000字但不寫了,留著明天寫3000字,明天寫完之後,我又知道後面該怎麼寫了,這是獎勵機制。
但如果這個故事今天靜坐在這裡沒有進展,我就把這個故事擱置了。我寫劇本就是當成自己的興趣愛好,因為我覺得在還沒有去融資、完全是一個筆頭上工作時,我會完全把寫劇本當做生活中的一部分,但凡能夠堅持下來就能夠寫完。我在寫《沉默筆錄》的時候,不是那一個月要交稿,所以那一個月我過的特別開心,因為我前面蒐集了很多素材,我每天都能寫兩三千字,寫這個劇本是一個挺幸福的事。
當然這個結束之後,也有很多痛苦的經歷,就是枯坐一整天看著空白的文件,感覺自己是一個失敗者,第二天寫了一天,又感覺自己特別牛。這就是一個創作者又煎熬又快樂的體驗。
梁植(主持人):我覺得講得特別生動,說了一個重要的點,未來有創作夢想的朋友,寫作是練筆,是時時刻刻要做的工作,我們多數人還是需要反覆訓練,訓練自己的表達方式,尤其寫劇本這件事情。小雨導演在郝飛環導演說的時候頻頻點頭?你有什麼想說的?
陳小雨:我寫過很多短片,所以腦子裡從小就愛做白日夢,有腦內小劇場,自然而然就會有故事的雛形在那兒,腦子裡感覺有一個小花園,有些花你會細心呵護很長時間。你在獲取平時生命體驗時,無論是親密關係還是你討厭的社交場合,一切都是素材,包括看到的東西激發你不同的想法,你就知道我又有靈感、又有“澆花的水”,這時候你就會看一下這些東西它適合注入到哪一朵花裡面去。《乘船而去》最早就是自然而然生長起來的,因為那一段時間我就在老家生活,然後外婆跟我說的這些話,都成為了最適合《乘船而去》的養分,所以最終變成不是我在選擇這部作品,而是這部作品在這個時期選擇了我。
梁植(主持人):這個感覺就是有些故事是慢慢地長在我們的身體裡,謝謝小雨導演!想問一下耿子涵導演,《小白船》故事是怎麼來的?
耿子涵:《小白船》這個故事,其實是編劇在大學本科的畢業作業,然後因為我們在學校的時候,就是中戲電影電視,我們專業是要分方向,一個班25個人,大概一半編劇方向,一半選擇導演方向。編劇方向就是一個長片劇本畢業,導演方向是短片畢業,所以其實在那個時候我還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創作一個完整的長片的電影劇本。那關於這個劇本,當然它是一個青春的故事,在探討兩個女孩之間的關係,更多是對青春的回看、去描述青春的表達,在那個年齡的我們是離青春很近。
現在我有一個感受,這個片子從2019年到現在也過去五六年,我自己離影片的年紀越來越遠,反倒這幾年後期的宣發,在這個過程中逐漸有了青春的體悟,只有你離開青春之後,才會對青春有實感。
梁植(主持人):現在《小白船》正在院線當中,有哪些是觀眾看完片子之後、超出你之前的預期的評價,有沒有很難忘的評論的?
耿子涵:我每天都會看小紅書,都會看到觀眾的留言,有一位觀眾的留言,她覺得小的時候真好,她現在長大了,我給她的回覆就和我剛剛說的是一樣的,其實長大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你只有長大了,你才知道小時候的意義是什麼。就是人無法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悟,你只有跳出來才知道。包括很多觀眾會覺得他們很開心,在大銀幕上能看到這樣視角的作品,雖然我們的受眾沒有那麼多,我還是很開心影片能走到一個個適合它的觀眾的面前。
梁植(主持人):謝謝耿子涵導演。高朋導演講一下《老槍》故事怎麼來的?
高朋:這個電影的出處,其實也是“自然生長”。做第一個片子不懂考慮那麼多的因素,就是自然長出來的,宣傳的時候特別怕被問到這個問題,說半天其實不知道對市場有沒有用,它就是自己長出來,它跟你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你自己的人生經歷、你怎麼想事、你關注什麼、你喜歡關注這個社會什麼樣的切片、你對歷史有什麼樣的看法密切相關。這個東西特別珍貴,特別是在這個時代,因為第一個片子完了之後,可能會有公司找你,說你拍得還不錯,但是你下一個別拍這個,不然的話,你死定了。他們會告訴你,你拍這個觀眾肯定爽。這個也沒有錯,因為行業要生存,但是它是不一樣的,不是生長出來的,不可能每一個憋6年,為了在這個行業生存,我只能說我也覺得是那樣。
所以我覺得首作是特別珍貴的,因為其實你是沒有任何的雜念、毫無保留地、特別真誠地面對觀眾,面對其他的夥伴和創作者,把你自己完全沒有保留地寫在紙上,說起來我真的特別推薦大家去看《小白船》,我自己剛剛看完,我覺得那個就是年輕創作者第一次去拍一個電影,就是那麼的真誠,那麼沒有保留、那麼有才華但又特別的銳氣,真的非常有赤誠赤子之心的。因為我們活在消費主義的時代裡,給大家創造出很多的需求,有一種需求是被大家忽視的,說我們靈魂的特別本質的需求,有時候會忽視它,有時候碰到那個東西擊中你了,你發現我真的是需要這個東西,我是有感受的。
我覺得好電影是這樣,不迎合誰。很多時候都非常的世故,都有很多的保護殼,都有很多的面具,看到真的電影的時候,所有的殼都碎了,你非常地感動,你走出電影院你再戴上面具在社會上去表演你的角色。那個黑匣子是非常珍貴的。在這個時代裡,大部分導演只有首作這一次表達自己的機會,因為你要面對的問題跟所有人面對的問題是一樣,所以大家去看《小白船》吧。
梁植(主持人):剛才高朋導演講得非常好,一部作品是導演的表達,觀眾是最敏銳的。導演是自以為觀眾會喜歡,觀眾大部分都不會買賬。這時候請教一下賈樟柯導演,今天聊了很多“青蔥計劃”,有非常多的年輕創作者希望有機會去報名,你會覺得在接下來的時間,年輕的創作者,需要做什麼樣的準備,提高自己,能夠加入到“青蔥計劃”大家庭當中,能夠創作自己長片的首作?
賈樟柯:剛才聽了5位青蔥導演的分享,對於中國電影導演協會來說,看起來是給予青年創作者支援,但其實我要特別感謝青年導演對中國電影導演協會的支援,他們是我們最年輕的一批會員。我們協會都是電影導演構成,所以整個協會的會員,在“青蔥計劃”都帶著創作者的觀點和態度跟學員溝通,以及對於電影無保留的貢獻。大家都是創作者,我們也會保護導演的創意、保護導演獨特的思考和獨特的鏡頭語言。從這個角度來講,跟其他的電影創投不一樣,這是由導演支援的計劃,它具有這樣的特點。
另一方面也要特別感謝國家電影局,剛才幾位導演都談到,我們每一屆有5部影片會得到國家電影局每部100萬的支援,對於起步導演來說,也確實是非常大的支援。另一方面,剛才梁植談到未來,一方面會堅持從第一屆“青蔥計劃”積累下來的優秀經驗和做法,另一方面從資源配置上,隨著協會能力壯大以及各界更多支援,希望能夠在學員的拍攝短片的資金上有更多的支援,我們也希望有能力在未來他們進入市場的時候提供一些幫助。比如耿子涵《小白船》正在放映,就讓我深刻地感受到這個問題,如果協會再有財力,可以在發行端提供幫助,我們協會作為非盈利的社會組織,還攜手各方在此呼籲更多地關注中國電影發展,一起來支援“青蔥計劃”,就像煙臺市正在做的一樣。
另一方面,“青蔥計劃”落地在山東是適得其所,不僅我們歡迎全國的年輕人來報名參加“青蔥計劃”,也特別期待煙臺的年輕人,能夠透過近距離地瞭解“青蔥計劃”,在未來參與到這個計劃裡面。
“青蔥計劃”是一個公開的活動,歡迎來自五湖四海不同背景的年輕人,大家只要懷揣夢想,準備你們的劇本和短片,準備好時間和決心,就有可能進入到青蔥大家庭。謝謝各位!

梁植(主持人):謝謝!我們應該用掌聲感謝賈樟柯導演,感謝每一位年輕的導演們。來到山東就對了,我們國家最大最好的蔥都在山東,“青蔥計劃”在煙臺、在海邊一定會越來越好,請各位給年輕人送上寄語。
高朋:因為“青蔥計劃”是面對全球中文的寫作者,我覺得所有的創作者、所有想寫出故事的人,把你們的故事寫出來,只要你帶著特別赤誠的心,面對自己把它寫出來,我覺得在現在這個行業,是有地方讓你發光、讓它變成影像呈現在所有人面前,所以一起加油。
耿子涵:應來盡來,不試一試怎麼知道?我們每個人來的時候,就是先來先做,因為不可能有萬事俱備、什麼都準備好的時候,就是先來。
陳小雨:即將報名青蔥計劃的朋友們,大膽一點往前走,讓我們都可以看見你們。
郝飛環:來“青蔥”,研墨下筆,寫下4個字:“大展鴻圖”。
龍凌雲:我覺得就是不要想太多,反正就是先做,因為確實當時我們也是這樣,然後走一步看一步,最後走到了片子上映。我覺得如果能來參加青蔥,是幸運的。
梁植(主持人):說得太好了,今天的活動就到這裡,謝謝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