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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特朗普上臺後,最吸引美國國內民眾眼球的,不再是他掀起的關稅戰、盟友撕裂、謊言了。
並非美國政府正式內閣編制、完全是行政體系之外的民間顧問組織“政府效率部”(DOGE,Department of Government Efficiency),
在狂人馬斯克的帶領下,先後派遣剛剛高中或者大學畢業的“革命小將”,採用暴力手段佔據了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教育部大樓,侵犯財政部支付核心資料系統,並且阻止公務人員上班事件,正在美國掀起巨大的輿論風波。


現如今,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不僅面臨著工作人員暫時無法上班的窘境,就連辦公建築外的機構名字、路標上的機構名字,都一併被抹去了。
特朗普、馬斯克,為了除掉國際開發署這個有美國國會立法授權成立的行政機構,從競選時刻開始,就將美國聯邦債務的黑鍋,甩給這個年預算只有400美元的對外援助機構身上了。
要知道的事,2023年,美國聯邦政府的總支出是6.75萬億美元,USAID的對外援助,僅僅佔美國政府年度總支出0.6%。
為了在民眾面前,將假想敵的形象徹底汙名化,馬斯克利用起了他花費440億美元收購的X社交平臺(前身為Twitter),不光是針對關注他的2.17億使用者,也利用了推薦演算法,將他主動編造、刻意轉發他人的虛假資訊、謠言,推送至無數的美國網際網路使用者的動態時間線上。
因為,自從他幫助特朗普競選時,就已經發現了,只要編造謠言攻擊民主黨、樹立並不存在的假想敵,將可以煽動信徒們的仇恨情緒,投降他的政治對手身上,從而輕易地獲勝。
因此,馬斯克、特朗普、白宮新聞秘書發言人Karoline Claire Leavitt,成為了虛假資訊和謠言的發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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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來回顧下歷史。
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是源於美國國會於1961年透過的《對外援助法》(Foreign Assistance Act),該法律規定必須設立一個政府機構來負責管理海外援助支出。
不久之後,時任總統約翰·肯尼迪(John F. Kennedy)透過行政命令正式成立了國際開發署。1998年,另一項法律透過,確認了國際開發署作為一個獨立行政機構的法律地位。
成立以來,國際開發署成為了全球最大的單一援助機構,主題是防禦全世界流行性疾病、恐怖主義、極端思潮,以及保護不同國家的保護弱勢、不同意見群體的,是美國享受了全球化紅利後,主動承擔對國際社會的義務的表現。
美國國際開發署援助的國家、主題非常廣泛,包括抗擊貧困、改善基礎設施、為落後國家未成年人注射疫苗、建立全球性的流行病檢測和預警系統、資助基礎性科學研究,等。
2008年5月12日,我國四川省汶川發生重大地震自然災害,僅僅2天后的5月14日下午四時,美國駐中國大使克拉克·雷德代表該署國外救災辦公室向中國紅十字會贈送一張50萬美元的支票用於援助地震救災工作。
此外,該機構向生態健康聯盟(EcoHealth Alliance)提供了5300萬美元,該聯盟隨後撥付一部分資金,援助我國多個P4級別生物實驗室的基礎科學研究。
該署曾經使用援助資金,支援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中國性病艾滋病防治協會、中國婦幼保健協會的工作,共同開展艾滋病、結核病等傳染病防控以及婦幼健康專案。
國際開發署和中國的合作,客觀上促進了兩國科研、公共衛生、賑災、民間友誼等方面的進展。
從現實的利益出發來評價美國國際開發署的援助行為,客觀上傳播了美國的國家形象,增強了文化輸出力,提高了軟實力,也有利於國際資本、人才、科研成果流入美國。
國際開發署的對外援助,和美國國運的上升、科技企業在全球業務擴張、美元作為全球強勢結算貨幣的地位穩固,是互相成就、相輔相成的。
美國的政治體系是三權分立的,國會的參議院、眾議院負責立法和財政預算,法院負責司法、解釋法律,總統領銜的白宮團隊和內閣負責行政。
行政必須在法律的框架下,接受國會的監督和法院的判決。
也就是說,要想徹底關閉由國會立法授權成立的機構,行政總統是沒有權力為之的,必須透過國會再次成立新的法律,或者完全推翻舊法。
這意味著,總統特朗普、不一定能僅憑一紙行政命令就直接廢除國際開發署,任何對此作出的嘗試幾乎可以肯定會在法院和國會面臨強烈挑戰。
但是,有了馬斯克的協助,特朗普發現了一個繞過法律和國會的暴力捷徑:
編造謠言、煽動民眾敵意、派遣年輕“革命小將”閃電接管,在法律挑戰都還沒有啟動的時候,就關閉該機構。
於是,在全球最大的社交媒體上,他們火力全開,幾乎每天都在製造無數關於美國國際開發署援助專案的謠言。
1、謠言:知名媒體POLITICO獲得了800萬美元的美國國際開發署資助。
真相是:Politico 並未獲得政府資助,僅僅是接受政府訂單,服務金額為一年4萬4千美元。
根據美國財政官方網站(https://www.usaspending.gov/)上的資金記錄和該公司的宣告,Politico 從未收到過美國國際開發署的任何捐款、資助。美國國際開發署在2023年至2024年期間花費 44,000 美元訂閱 Politico Pro,該新聞機構將其描述為“公司、組織以及一些政府機構使用的專業訂閱服務”,目標客戶是想要追蹤立法、政策和新聞的私營部門的專業使用者(據報道,訂閱費起價約為 10,000 美元)。
Politico表示,該機構從未收到過任何政府補貼或補助,並澄清美國國際開發署的購買是“交易”,而不是“資助”。
Politico Pro是一項專業訂閱服務,受企業、組織和政府機構的青睞,因為它可以幫助他們即時跟蹤政策、立法和法規。90% 的 Politico Pro 訂閱者每年都會續訂,反映出對其報道和資料的需求很高。政府訂購遵循標準的公共採購慣例——與任何機構購買研究、軟體或服務的方式相同。
本週早些時候,由於“技術故障”導致 Politico員工的工資延遲發放,有關 Politico 受到美國國際開發署資助的陰謀論開始傳播,這導致一些X社交平臺使用者得出錯誤的結論,認為在工資問題出現之前就已經陷入困境的美國國際開發署一定是資助了該媒體。
2、謠言:前總統克林頓的女兒切爾西·克林頓,從美國國際開發署獲得高額薪水,且透過克林頓基金會套利8400萬美元資金。
根據美國財政官方網站(https://www.usaspending.gov/)上的資金記錄,唯一一個接受過美國國際開發署資金的與克林頓有關的組織是:克林頓健康獲取倡議。
美國國際開發署在2019年向該倡議捐贈了 750 萬美元。
根據美國國稅局的檔案,給予克林頓健康獲取倡議的贈款用於在2019年至2021年期間資助尚比亞的醫療服務,切爾西·克林頓作為董事會成員沒有獲得任何報酬,包括在使用贈款的那些年。

被汙衊的Bill Hillary & Chelsea Clinton基金會,是另一家非營利組織,其財務報表都是公開的,財務進出都被監管得沒有明顯鑽空子的空間。
造謠者放出一張圖片顯示資金流向,彷彿暗示這樣一家基金會的資金,流向了克林頓女兒切爾西名下。

但是,EIN碼是基金會法人的程式碼,而不是個人的程式碼。根據最近財務報表顯示2023年捐款(Contributions):
社會捐贈,21,167,616美元;
實物捐贈(In-kind Contributions), 5,843,080美元;
政府及其他機構撥款(Grants),3,870,779美元;
2022年來自政府和機構的撥款,2,042,958美元。
該基金會的官方網站(https://clintonfoundation.org/about-the-clinton-foundation)完全列出了資金流向。
該基金一共成立了20年,經歷了民主黨、共和黨執政的5屆政府。
如果該基金會真有浪費政府撥款、貪汙瀆職的現象,特朗普上一任期,早就看民主黨不爽了,而司法部長、FBI都是自己人,為何不調查、起訴、抓人?
怕是知道自己純粹出於政治報復,而不敢光明正大地走司法程式,卻在社交媒體上寫大字報造謠、批鬥、抹黑吧?
3、謠言:美國國際開發署資助了哥倫比亞大學和一些社會名人,例如本·斯蒂勒、安吉麗娜·朱莉、肖恩·潘和奧蘭多·布魯姆,前往烏克蘭並與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合影,薪酬驚人,女演員安吉麗娜·朱莉訪問基輔的費用最高為2000萬美元,曾出演《指環王》《加勒比海盜》等知名影片的奧蘭多·布魯姆報酬去一趟烏克蘭拿到了800萬美元,西恩·潘與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會面的報酬是500萬美元。


《福布斯》已聯絡斯蒂勒、朱莉、肖恩·潘和布魯姆徵求意見。
斯蒂勒在X平臺的一篇文章中稱這些指控“完全錯誤”且“不屬實”,並澄清說他自費前往烏克蘭,並未接受美國國際開發署的資金。
賓夕法尼亞大學的訴訟律師馬修·羅森加特 (Mathew Rosengart) 告訴《福布斯》,這些指控“完全錯誤”,指出賓夕法尼亞大學是自費前往烏克蘭,並威脅說,如果“誹謗性言論繼續”,他將採取法律行動。
4、謠言:美國國際開發署,曾經為加沙地帶的巴勒斯坦男人,花費5000萬美元購買避孕套。
白宮新聞秘書Karoline Claire Leavitt上週聲稱,美國國際開發署在加沙花費了5000 萬美元購買避孕套。
據美聯社的追蹤報道,他們可能指的是美國國際開發署向國際醫療隊(一個為戰爭受害者提供援助的組織)發放的總額超過 1 億美元的援助,其中包括“計劃生育專案”,
這項支出的總體目標是為了消除加沙地帶的極端主義思潮,支援加沙地帶的年輕男女學習生理衛生知識、優生優育、為下一代負責的一系列教育、培訓、獲取生理用品的專案,一小部分資金包括支援當地青年獲取避孕藥具。
這是對發展中國家援助計劃的典型內容。
他們捕捉到“性”關鍵詞,就開始給國際開發署和拜登、民主黨潑髒水,說他們只是為了給加沙的巴勒斯坦男人發避孕套。
馬斯克在他控制的X平臺的帖子中表示,美國“不應該用美國納稅人的錢為外國人購買避孕套”,並毫無根據地聲稱購買避孕藥的錢“最終落入了哈馬斯恐怖組織的腰包”。
5、謠言:美國國際開發署資助了一部“跨性別歌劇”和一部“DEI(多元化、平等、包容)主題的音樂劇”。
真相:白宮新聞秘書Karoline Claire Leavitt、馬斯克X平臺上的幾篇熱門帖子聲稱美國國際開發署花費數千美元用於“哥倫比亞變性人歌劇”——儘管政府確實向哥倫比亞一所大學提供了一筆資助,以增加變性人在歌劇中的代表性,但這並不是美國國際開發署做的,而是美國國務院。
美國國務院於 2021 年為此目的向波哥大的安第斯大學捐贈了 25,000 美元。
同樣,美國國務院(而非美國國際開發署)於 2022 年捐贈了 70,000 美元,用於資助愛爾蘭的一場音樂劇,該音樂劇旨在弘揚“多樣性、公平、包容和無障礙”。
6、謠言:美國國際開發署花費 600 萬美元用於“埃及旅遊業”。
真相:美國國際開發署宣佈向埃及提供 600 萬美元,用於“增加教育機會並改善北西奈人民的生活”——而不是像白宮所聲稱的那樣用於資助旅遊業。
白宮的情況說明書連結到美國國際開發署的一份宣告,該宣告根本沒有提到旅遊業,並且該宣告是在2019年(特朗普第一屆政府期間)釋出的。
如果特朗普、馬斯克認為,美國國際開發署的專案如此骯髒、低效、充滿了腐敗,那麼他們怎麼解釋特朗普的女兒:伊萬卡,2019年接受了美國國際開發署的1.1萬美元,為白宮的一場活動購買影片錄製服務和裝置?


特朗普自己於2019年11月從該機構支取了11539美元用於購買軟體、錄音裝置、磁帶。
特朗普的妻子,當時的第一夫人Melania接受了該機構資助前往非洲做“慈善”,稱讚該機構非常成功。

3
所謂的“政府效率部”(DOGE),部門負責人馬斯克根本沒有資格在上任之前接受參議院的投票、任命,因此並非政府內閣部門,可以理解為是編制外的務虛顧問團隊。
DOGE部門的年輕人,也沒有經受過行政團隊的面試,更沒有經受過參議院的答辯、投票,完全是馬斯克任意挑選的忠誠“革命小將”。
他們全都是19到24歲的年輕男子,沒有一天的政府工作經驗,更別提任何保密意識了。這些人大多隻是高中畢業或大學剛畢業,背景基本是電腦程式設計師或者初級工程師。
而被他們趕走的,都是有幾十年經驗的聯邦非黨派職業公務人員。
馬斯克已經在社交媒體上發帖,說“保證刺激”,他的“效率部門”(DOGE)將揭露“許多政府部門前所未有的欺詐和腐敗”。
但是,真正具有欺詐劣跡的,卻是他自己挑選的“革命小將”。

有一個“革命小將”,只有19歲,曾在一家網路安全公司工作,因為洩漏內部資訊給競爭對手被開除。事後,他還公然發表種族歧視言論。
現在他在馬斯克的授權下,卻掌握了每一個美國人的社保、醫保資訊。
真正讓美國的有識之士感覺到憂心忡忡的,並不是這一件事情的表面後果,而是特朗普可以透過總統行政令,超越國會兩院和法律範疇,賦予馬斯克超過政府官員的權力。
這就擊毀了行政政府重要官員接受總統提名後還必須參加參議院答辯、投票稽核的保險機制。
這種破壞行為如果允許大範圍發生,那就完全架空了行政內閣部長、對外重要職位人員必須得到參議院批准的美國基本政治制度。
如果按照這種邏輯發展下去,總統再創造一個不存在的編外機構,總統授權他管理國防部、三軍參謀長聯席會議,國防部長、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就成了傀儡。
可怕的後果就會出現:美國的權力分治、制衡的制度就形同虛設,總統一言堂的獨裁執政,就將降臨到美國人的頭上。
4
特朗普政府宣稱要對聯邦政府進行大裁員,目的顯然不是為了節省聯邦政府開支,因為就算他把所有聯邦僱員統統開除,也只能節省大約5%財政開支。
相反,根據2023年達特茅斯學院社會學家John L. Campbell援引美國人事管理局資料,特朗普第一任期內大部分政府部門都裁撤了僱員,公務員總數卻增長了約4%。增長最多的是商務部、國土安全部、退伍軍人事務部,國防部和財政部僱員也有明顯增長。
如果他們真的想降低政府支出、壓縮國債的話,很簡單!
不要開啟關稅戰、肯定未註冊移民為降低美國人力服務價格的貢獻、不要透支發行國債。
只要美國國內商品、服務價格不再上漲,通貨膨脹得以控制,那麼美聯儲就可以在2次降息之後繼續降息。
整個2024財年,為了克服通貨膨脹,美聯儲高息之下也只敢降2次共50個基點。
這就造成美國國債在2024財年產生的利息支付規模就達到了1.1萬億美元,也是年度利息支出首次超過1萬億美元,較2023財年同比增加2540億美元,增幅29%。

如果特朗普繼續維持關稅戰,繼續無差別地驅逐未註冊移民,繼續透支發行國債融資,那麼,他們所謂的裁撤聯邦僱員而省下來的支出,在美聯儲被迫維持高利率而給聯邦債務帶來的利息壓力面前,九牛一毛!
馬斯克、特朗普支持者們對特朗普政府裁撤聯邦僱員,有一種謎之狂熱。
大規模裁撤聯邦僱員,不見得是為了縮減政府的規模,更像是強化各部門對特朗普政府的政治忠誠度,排除異己。
一般來說,民主國家公務員系統奉行政治中立原則,不管哪個黨派上臺都堅持履行職責。
特朗普第一任期內出現了總統和職業公務系統的緊張關係,總統感覺遭到職業公務系統巨大阻力,就用大規模更替聯邦僱員來減輕行政阻力。
一個職業化的公務系統恰恰是因為其中立特點才會對總統形成阻力,尤其是總統挑戰行政準則、法律框架時,這種阻力會非常明顯。
所以,特朗普政府裁員,目的只是為了加強職業公務系統官吏、公務人員忠誠度。
對特朗普而言,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

特朗普是典型的皇權總統(imperial president),內心有非常強烈的獨裁基因,無法容忍權力被職業公務系統制約,無法忍受國會的監督、彈劾,無法忍受美聯儲作為美國中央銀行的獨立性,無法忍受美國軍方恪守原則而不遵從總統命令對國內群眾運動鎮壓的表態。
馬斯克,將家庭的不幸,例如大兒子的變性,歸結於民主黨政府的包容政策,哪怕是他親手簽字同意大兒子的變性手術的。
馬斯克,將特斯拉汽車,沒有得到聯邦政府的補助和優惠政策,歸結於民主黨政府的歧視性政策,卻忘記了SpaceX是如何得到NASA訂單而發展起來的。
馬斯克,不反思自己的極端右傾政治光譜和美國加州倡導自由、包容、多元化的不相容,不反思自己納粹手勢在歐洲引發的猛烈批評,從而使得導致特斯拉汽車的銷量在2025年開年暴跌,卻總是怪罪美國、世界的左傾。
他有著強烈的控制輿論、唯吾獨尊、一家獨裁的傾向,和特朗普,一拍即合。
一個控制著世界上最大的社交媒體平臺上的輿論,
一個控制著世界上最大的行政公務系統和權力。
二者的媾和,在不斷衝擊著美國建國先賢、國父們的立國之本,敗壞著美國的國際形象。
如果美國人民、國會議員們、法官們,還不警醒,那麼,曾經是人類燈塔的美國,必然會逐漸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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