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讓關稅再次偉大…消費者買單？

做公眾號裡的《紐約客》

戳藍字一鍵關注渡十娘

轉發也是一種肯定

文字｜詹涓

編輯｜渡十娘

“雙11”期間，我在的幾個美國華人生活群裡，不少人在中國電商平臺上買買買，然後以海運或空運的方式寄到美國。很多人的一個理由是：1月20日川普新上任後如果徵收新的關稅，一方面從中國“反向海淘”會面臨新的變數，另一方面，預計美國市面上“中國製造”或者“墨西哥製造”的商品價格都會跟著漲翻天。川普對徵收關稅的恫嚇，已經讓普通人的生活掀起了漣漪，而這只是開始。據美聯社報道，在中國，從義烏到深圳，大量企業主早已提前佈局，尋找新的市場。

“關稅”是川普最近最愛使用的威脅之一。11月25日，他表示將對來自美國最大的貿易伙伴，即中國、墨西哥和加拿大的所有進口商品徵收新關稅，對墨西哥和加拿大商品徵收25%的關稅。中國商品將面臨額外10%的關稅，川普還表示希望結束對800美元以下小包裹免稅進入美國的豁免，透過Temu、Shien以及其他電商購買的許多產品都符合這一豁免條件。此前，川普曾威脅要對中國徵收60%的關稅。

11月30日他威脅說，如果金磚九國試圖用其他貨幣取代美元，將對它們徵收100%的關稅。

川普表示，這些舉措將在就職日透過行政命令實施，這鞏固了他長期以來的競選承諾。目前還不清楚這些政策會對美國人的錢包產生什麼樣的確切影響。但經濟學家警告說，食品雜貨、汽車和電子產品等基本商品的價格可能會上漲。一個簡單的例子：2018年，川普對進口洗衣機徵收50%的關稅。受此直接影響，洗衣機的價值躍升了約12%，相當於每臺86美元，美國消費者每年為這些產品多支付約15億美元。

許多專家還表示，川普為關稅威脅提出了兩個藉口，分別是移民和毒品（此處特指芬太尼），都是空洞而沒有根據的，但這種威脅手段已經令各國政府感到擔憂。受這種不確定的影響，其他經濟大國可能會聯合起來，讓中國和歐洲更接近對方。相比之下，美國並沒有多少緩衝：在全球供應鏈中，沒有哪個國家能填補中國的空白。

關稅會影響什麼？

一旦實施，關稅將影響全球貿易的大量領域。

墨西哥是美國最大的貿易伙伴。去年從墨西哥出口到美國的大部分商品都是製成品，包括汽車、機械和電氣裝置。根據美國農業部的資料，到2022年，墨西哥還供應了美國一半以上的進口水果和三分之二的進口蔬菜，平時吃的牛油果、西紅柿、草莓、各類青菜，可能都產自墨西哥。大多數進口啤酒同樣是墨西哥製造，而墨西哥啤酒所需要的大麥則很可能來自美國農場。因此，雙方貿易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關係了。

加拿大是美國最大的原油供應國，同時向美國運送汽車、機械和零件。美國還從加拿大進口塑膠、藥品、木材和農產品。

美國從中國進口的產品包括手機和電腦等電子產品、體育器材、塑膠和傢俱。

川普能單方面行動嗎？

川普表示，他將透過首批行政命令的方式來實現這一目標。從法律上講，他可以單方面採取行動。過去幾十年透過的法律賦予了總統很大的關稅權力，尤其是在保護受全球貿易損害的行業方面。但目前尚不清楚對所有外國商品徵收的全面關稅是否會持續下去。

儘管如此，自第一個任期以來，川普已經將影響深遠的關稅作為其議程的基礎，同時降低稅收，增加能源生產和放松管制。

他不需要擔心美墨加協定嗎？

一些專家已經認為，關稅將違反現有的貿易協定，即美國-墨西哥-加拿大協定，該協定在川普談判後於2020年生效。在這三個國家之間流動的貨物可以免稅。透過行政措施實施的大規模關稅將繞過該協議。

墨西哥和加拿大誓言要進行報復：墨西哥總統克勞迪婭·謝恩鮑姆表示，如果川普繼續前進，墨西哥將徵收自己的關稅。墨西哥最大的出口商包括總部設在美國的通用汽車公司和福特汽車公司，這兩家公司在墨西哥各地建立了龐大的現代化生產設施。

加拿大副總理弗裡蘭和公共安全部長多米尼克·勒布朗在川普發推文後發表聯合宣告說，美國和加拿大之間的關係是“平衡和互利的”。魁北克省是加拿大最大的省份之一，該省省長表示，這一決定對加拿大經濟“構成了巨大風險”。

川普的理由有道理嗎？

川普在宣佈要對上述三國實施關稅時，提出“成千上萬的人從墨西哥和加拿大涌入美國，把犯罪和毒品帶到前所未有的水平。”但是美國海關和邊境保護局的資料顯示，非法越境的水平比他第一個任期的最後幾個月要低。

過去一年，邊境巡邏隊遇到的非法移民中，約有18%來自委內瑞拉和古巴，這兩個國家因美國政府的制裁而遭受經濟重創。如果減少移民真的是川普的關注點，他就不會實施制裁，迫使數百萬人離開家園，湧向美國邊境；他可以在明年1月自行解除這些制裁。

廣泛的經濟制裁是一種經濟暴力形式，它以平民為目標，以達到政治目的。美國馬薩諸塞州民主黨眾議員吉姆·麥戈文在寫給拜登、要求取消對委內瑞拉的制裁的信中明確表示了這一點。川普 2017 年對委內瑞拉的制裁在第一年就造成了數萬平民死亡，隨後幾年，包括拜登執政期間，又造成了更多平民死亡。

至於川普聲稱這些國家要對美國的芬太尼危機負責，邊境緝獲的資料並沒有顯示芬太尼大量湧入。大多數芬太尼是在官方的邊境口岸繳獲的，其餘的大部分是在邊境巡邏公路檢查站被美國特工沒收的。

關稅對消費者價格有什麼影響？

川普經常表示，外國會承擔關稅成本。但許多經濟學家認為，最終還是消費者買單。一家感受到美國關稅壓力的公司最終可能會透過提高價格來轉嫁成本。雖然具體細節因公司和商品型別而異，但人們普遍擔心，在持續的通貨膨脹之外，美國消費者會看到廣泛的關稅制度導致價格上漲。

根據多項研究，總的來說，是美國進口商為川普第一個任期內設定的關稅買單，美國消費者也在一定程度上為關稅買單。中國進口商也承擔了報復性關稅的部分成本。

透過觀察對洗衣機、太陽能電池板、鋁和鋼鐵等商品的影響，哈佛商學院教授阿爾貝託·卡瓦洛(Alberto Cavallo)和他的合著者發現，“美國的經濟增長速度正在下降。關稅主要針對難以替代的差異化中國商品，因此中國出口商保持了價格穩定。”其結果是，美國進口商最終要為從中國進口的商品支付更高的價格，並將其中一部分成本轉嫁給消費者。

瑞銀(UBS)在今年11月的一篇文章中預測，20%的關稅並不等同於產品最終價格上漲20%。假設一條進口牛仔褲在徵收關稅前的零售價為100美元，徵收20%關稅後的零售價不太可能達到120美元。他們的研究認為，對成品消費品徵收20%的關稅將導致平均價格上漲8%以上。如果對美國進口產品全面徵收10%的普遍關稅，美國總體價格水平將在一年內上漲 1.3%。如果在關稅上調的基礎上出現利潤主導的價格上漲，那麼通脹的上升幅度將會更大。

即使川普的新關稅威脅沒有實現，隨著時間的推移，消費者的成本仍然可能會繼續上升。卡瓦洛對《哈佛商業評論》說：“當時我們採訪的許多公司都認為關稅是暫時的，所以他們推遲了對消費者價格的傳導。關稅持續的時間越長，我們就越有可能把負擔轉嫁給消費者或出口商。

美國人能從加徵關稅中受益嗎？

川普為他的關稅使用了另一個經濟理由：它們保護並創造了美國國內的就業機會。

他在競選活動中說：“根據我的計劃，美國工人將不再擔心你們的工作被外國搶走，相反，外國工人將擔心他們的工作被美國搶走。”

川普徵收關稅的政治背景是長期以來對美國製造業就業機會流向勞動力成本較低的國家的擔憂，尤其是在1994年與墨西哥簽署《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和2001年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之後。

1994年1月，當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生效時，美國有近1700萬個製造業工作崗位。到2016年，這一數字已降至1200萬左右。

然而，經濟學家表示，將這種下降歸因於貿易是一種誤導，他們認為，自動化水平的提高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研究川普第一任期關稅影響的研究人員發現，對受保護的美國工業部門的整體就業沒有實質性的積極影響。

川普在2018年對進口鋼鐵徵收25%的關稅，以保護美國生產商。

到2020年，美國鋼鐵行業總就業人數為8萬人，仍低於2018年的8.4萬人。

從理論上講，如果沒有川普的鋼鐵關稅，就業可能會進一步下降，但對其對美國鋼鐵業影響的詳細經濟研究仍然顯示，關稅沒有對就業產生積極影響。

經濟學家還發現，有證據表明，由於徵收關稅後國內鋼鐵價格上漲，美國其他一些依賴鋼鐵作為投入的製造業部門（包括農業機械製造商迪爾公司（Deere & Co））的就業人數低於原本應有的水平。

研究者還發現，關稅對美國目標產業所在地的就業或收入沒有影響——無論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但中國的報復確實損害了美國農業，而且這種損害只能透過政府補償來部分得以減輕。報復性關稅不僅減少了農業就業，還減少了受影響地區的運輸、倉儲和商業服務就業。

這對中國意味著什麼？

近年來在紐約時報廣場或其他旅遊熱點購買冰箱貼的遊客，很可能購買的是“義烏製造”。美聯社最近來到了這個全球最大的批發市場，發現大量出口商一直在減少對美國消費市場的依賴。

一些公司已將生產轉移到東南亞、印尼、墨西哥等地區，以逃避美國對中國商品徵收的關稅。他們擔心，在川普的領導下，這些趨勢似乎會加速。如果他的計劃得以實施，他的計劃可能會擠壓中國出口商的銷售和利潤率，預計輕工製造業和紡織業以及鋼鐵和計算機行業將受到新關稅最嚴重的打擊。

華盛頓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的中國商業和經濟專家斯科特·肯尼迪(Scott Kennedy)對ABC新聞說，中國已將出口轉向其他地區，並使出口多樣化，包括歐洲和拉丁美洲，同時還增加了對東南亞、歐洲和拉丁美洲製造業的投資。

專家表示，與川普第一任政府時期相比，中國現在更有能力應對川普的關稅威脅。

過去幾年，中國一直在減少對美國貿易的依賴。中國海關資料顯示，儘管預計今年中國整體出口將達到歷史新高，但對美出口佔比從2018年的19%降至去年的15%。

哈佛大學肯尼迪學院研究美國-亞洲關係的拉納·米特(Rana Mitter)教授在接受該校校報採訪時表示，對中國來說，更大的擔憂是川普競選時誓言要對中國進口商品徵收60%的關稅。關稅威脅仍有可能到來。米特強調，最大的擔心是不確定“對來自中國的商品徵收60%的關稅”的措辭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指出，定義商品的來源並不簡單，許多在美國和世界上非常受歡迎的產品，比如蘋果智慧手機，都有很多來自中國的零部件。由於不知道這個威脅真實的含義，就很難對此做出計劃。

米特進一步強調，在短時間內填補中國的製造業空白“將非常、非常困難”。無論越南、印度還是其他國家，要使其供應鏈和技術能力達到標準，還需要時間。從這個角度來說，從電腦配件到運動鞋，美國仍然需要中國；但如果其他歐盟國家同樣面臨關稅，哪怕即使是潛在的風險，這讓中國有機會與歐盟，與澳大利亞、英國、日本等中等規模的獨立經濟體因為共同的原因而走到一起。

此外，川普誓言要堵住中國商品繞過美國關稅的漏洞。其中一個漏洞是允許800美元以下的小包裹免稅進入美國。康奈爾大學貿易政策教授、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中國部前負責人埃斯瓦爾·普拉薩德(Eswar Prasad)對美聯社表示：“這對中國出口商來說將是一個沉重打擊，他們已經圍繞這些低價值出口建立了商業模式。”

華盛頓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高階研究員加里·赫夫鮑爾(Gary Hufbauer)表示，這也將是“低收入美國消費者的巨大損失”，“證據表明，他們確實從這項豁免中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