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大蛋糕的智慧

封面圖 |《蠻好的人生》劇照
如果有人說你做事是「3分鐘熱度」,你覺得他在誇你還是損你?
在多數人的認知中,「3分鐘熱度」不是一個好詞,它代表沒毅力、沒耐心、做事淺嘗輒止。事實上,這就是人類的天性。我們天生會避免做費力的事——比如一些朋友讀到這裡,就已經打算「棄文」了。
但3分鐘熱度並不一定總是壞事。有3分鐘的熱度,相對應也有3分鐘的收穫。如果我們能科學地用好一些技巧,可以把3分鐘延長下去,甚至為整個社會「做大蛋糕」,解決某些難題。
今天,我們和你分享一個應對3分鐘熱度的技巧。正如前面所說,這是人類的天性,而不是個人的缺點,瞭解、接受、改變,能讓我們比別人更好地應對生活中的困境。
本文摘自:《第三個千年思維》
作者:[美] 索爾·珀爾馬特,約翰·坎貝爾,羅伯特·麥考恩
出版方:中信出版集團
1.人類,又好奇又懶
你在解決某道頭腦測試題或智力難題上,花過最長的時間有多久?是10分鐘、2小時、一整天、一整個月、一整年還是數十年?
當被問到是否有花費幾個小時或幾天時間來解決某個問題的具體經歷時,大部分受訪者都回答不上來。但你想想,這世上有多少難題是能夠在短短幾天內解決的?現實世界的生活可遠沒這麼容易!按照這個邏輯,對讀者來說,能在短短1個月內解決的問題,或許都算不上什麼難題了。
然而,堅持不懈地解決某個問題可是一項不小的挑戰。如果你是20世紀60年代NASA的領導人,你打算花多少時間完成登月計劃?你們夫妻二人會花多長時間動手組裝宜家的書櫃?(畢竟,看錯安裝圖紙的可能性很小。)
偷懶似乎是人的天性,這不是我們的錯,人類進化出這種本性可能是為了儲存體力。更奇怪的是,努力思考總會令我們很容易感覺精疲力竭,於是我們總會想方設法地避免努力思考,就像只要能避開陡峭的山路,哪怕繞道而行也無妨。
但我們總是要透過努力思考才能解決重要問題。
在所有要求我們懶惰的大腦開動起來的問題中,我們已經發現,要識別出自己什麼時候會在諸多噪聲的干擾下將虛假模式誤認為訊號而自欺欺人,或識別出可能導致重要測量結果產生偏差的系統不確定性來源,並將這些來源列成清單,需要付出相當可觀的腦力勞動。
人類對新鮮事物有著強烈的好奇心(這一點往往被視為人類的優秀特質),但懶惰的本性卻可能阻礙它發揮積極作用。
想想看,在冥思苦想一整天后,原本看似新穎有趣的問題突然間就變得枯燥乏味了,我們的好奇心便會自然而然地轉移到其他更新奇的事情上。而且,人類總是懷揣一種美好的願望,期望這份好奇心能給我們帶來對世界的新認識。這是一種誘人的回報,而我們對這種回報的強烈渴望是推動人們專注解決問題的強大動力。
然而,一旦我們沒能在短期內取得進展,或未能在付出少許努力後就獲得這種誘人的回報,挫敗感便會油然而生。(這大概就是天生的好奇心和懶惰本性聯手搞出的悲慘結果吧!)
那麼,我們該如何應對人類這種3分鐘熱度的天性呢?這時候,一種鮮為人知的科學工具就有了用武之地。它是科學文化在發展過程中創造出來的一種簡單的心理技巧,即所謂的「科學樂觀主義」。
與我們日常生活中常見的普通樂觀主義不同,它更像是一種「敢做能為」的精神——認定眼前的問題必將得到解決的期望(不管是僅憑一己之力,還是整合團隊之力)。
換言之,不管眼前的問題多麼複雜棘手,只要你相信總有一天能找到解決的辦法,你就更有可能解決它。從本質上講,科學家發明了一系列的自我催眠法,讓自己深信問題一定能解決,只要「自我欺騙」的時間足夠長,最終就能真正地解決問題。
此類案例在科學史上不勝列舉。
一開始,人們往往篤定某件事情不可能完成,但突然間有傳言稱,在某個地方有人找到了解決之道,於是乎一時間很多人都能做到了。聽到傳聞的人可能會想:「咦,既然有人知道怎麼做,說明這事兒肯定可行!」於是,他們便鉚足勁兒嘗試各種方法,同時心裡還想著:「哦,或許他們就是這樣做的……不,行不通,或許我該換個路子……」
就這樣,一旦他們看到了解決問題的曙光,就獲得了堅持下去的動力。最後,他們可能會找到自己的解決之道,雖然與最初破解難題者採用的方法截然不同,卻同樣閃耀著智慧之光。
要理解這種科學心理,你可以把科學難題想象成人們一度認為不可能被打破的田徑紀錄(例如4分鐘跑1英里)。我們都聽說過類似的傳奇故事,一旦那些看似遙不可及的人類極限被突破,就會吸引無數後來者前赴後繼地跨過這條線。
現在,讓我們將它應用到解決問題的認知情境中:想象你面前放了一個大盒子,裡面亂七八糟地裝滿了宜家櫥櫃的廢棄零件,你得用這些零件拼出一個完整的櫥櫃。再想象一下,你手裡拿著一套全新的宜家櫥櫃零件,並且你的好幾個朋友也買了同款並組裝成功了。顯然第二種情況會讓你更有動力去嘗試。
然而科學樂觀主義的魅力在於,即使我們不確定手裡的宜家櫥櫃套件是否完整,它也會讓我們暫時地堅信自己能成功。這種信念給了我們足夠的時間去攻克難題。
科學家之所以需要這種樂觀主義,是因為他們總是在探索未知的領域和尋找新的發現。我們普通人更需要科學樂觀主義,因為我們總會遇到需要在缺乏明確解決方案的情況下硬著頭皮處理難題的時候。
(與科學樂觀主義形成鮮明對比的現象叫作「習得性無助」。顯然,無論是人類還是其他動物,在多次嘗試都無法改變某種難受或痛苦的狀態後,通常都會選擇放棄。由於體驗過太多類似的、超出自身掌控範圍的糟心經歷,即使他們有能力擺脫眼前的困境,過去的失敗也令他們「學會了」放棄嘗試。)
關於科學樂觀主義,我們所知的最令人驚歎的一個例子就是費馬大定理,它說明了「只要我們相信問題是可解決的,就一定能夠找到解決之法」。1637年,法國數學家費馬在一本書的空白處寫下了這句話:
將一個立方數分成兩個不同的立方數之和,或將一個四次方冪分成兩個不同的四次方冪之和,或者一般地將一個高於二次的冪分成兩個同次冪之和,這是不可能的。關於此,我確信已發現了一種美妙的證法,可惜這裡空白的地方太小,寫不下。
在接下來的358年裡,全世界的數學家一直在孜孜不倦地研究這個問題,因為他們對費馬的論斷堅信不疑,認為一定能找到證明之法。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問題終於在1995年被攻克了。雖然最終證明的方法並非完全符合費馬的設想,但正是他那份堅定的自信指引著數學家們不斷前行,在這條研究道路上堅持走了整整358年!
科學家不能指望成功可以一蹴而就。
要在可能需耗費數月、數年或數十年才能解決的難題上取得進展,我們往往需要先取得階段性成果,這意味著每次嘗試都能做得比上次更好,讓我們在此前成功的基礎上更上一層樓。
在闡釋科學樂觀主義在現實生活中的實際應用及其意義時,這種迭代式進步的概念應該能讓所有承擔「規劃師」職責的人產生共鳴。
舉個簡單的例子,政策制定者和立法者在起草福利改革、完善教育或減少犯罪等涉及民生大計的重要法案時,可以(而且應該)始終做出如下假設:隨著政策的落地和推進,在瞭解到哪些措施有效、哪些無效後,就應該每隔幾年更新一下法案,確保與時俱進。這種「長用長新」的政策更新機制算不得新鮮,但目前顯然不是政府計劃的突出特色。要是政府能做到這一點,或許我們便能對社會各專案標的進展有更直觀的認識。
2.把蛋糕做大的解決方案
科學家在探索新問題解決之法時,(通常)會將這種「敢做能為」的精神貫徹到每一天的工作中,然而一旦涉及資源分配方面的問題,它就被賦予了截然不同的現實意義。
想想看,社會上的諸多摩擦與衝突,大多源自所謂的「稀缺感」:不同的人或群體都想要某種資源,但有限的數量無法令每個人都心滿意足。(有時候,我們將其稱為「零和博弈」,即一方在競爭中獲益多少,另一方必然會受損多少。)
例如,我們應該將有限的水資源優先用於農業生產還是城市發展?應該將為整個城市供能的汙染性燃煤發電廠建在這個小區,還是那個小區隔壁?
這些決策似乎都是非常棘手的衝突的根源,背後反映的是用心良苦的社會建設者在社會建設原則上存在的巨大的哲學觀差異。當然,這些衝突也激發出人類競爭天性中最惡劣一面,那就是竭盡全力爭搶最大的一塊蛋糕,或乾脆幹掉對手。
需要注意的是,「稀缺感」一詞的重點其實是在「感」字上,即聲稱某種資源稀缺通常都是基於一些錯誤的假設——造成這種錯誤的原因則是想象力的不足。而這正是科學樂觀主義帶來的「敢做能為」信念可以大展拳腳的地方。
以堅持不懈為精神特色的科學樂觀主義帶來的一大好處是,它提供了做大蛋糕的可能性,讓我們不會被迫做出「我得你失」的兩難抉擇。
現如今,雖然全球人口相較於百年前有了大規模增長(是此前的4倍),但極端貧困人口的比例從近60%大幅降至不足10%。這一資料表明,儘管全球人口總量激增了60多億,但極端貧困人口的絕對數量實現了顯著下降。顯然,這一積極轉變的主要原因並非掠奪某個群體的資源並分享給其他群體,而是得益於全球資源生產的迅猛增長。
當前,我們仍舊密切關注著深陷貧困的少數群體,並審視著全球生產增長對環境的潛在影響。面對這些挑戰,我們需要再次藉助迭代式解決問題的能力以及「敢做能為」的科學研究精神。
做大蛋糕式解決方案的另一個有趣案例是人們在減少能源生產和消費造成的碳排放方面做出的努力。
近年來,風能、太陽能、地熱能和水能等溫室氣體排放較少的新能源技術得到了深入開發,現有的傳統能源技術在持續最佳化,以至於有些專家斷言,相較於高排放的傳統能源,新能源技術使用起來已經變得更便宜、更安全。如果事實真是如此,那麼圍繞能源技術使用權的政治紛爭就不再有意義了。儘管公眾對溫室氣體的憂慮程度各有不同,倘若不產生溫室氣體的新能源成本比傳統能源更低,那各方必將站在同一立場上。
科學史就是一部跨越絆腳石的故事史,在面對一些十分艱難的抉擇時,它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別出心裁的解決方案——讓所有人都獲利的共贏思路。
在媒體資訊鋪天蓋地的當下,深刻地認識到這一點尤為重要,因為媒體的商業策略往往是利用世界上已經發生或可能發生的各種糟心事來製造恐慌。人們的自然反應通常是一邊退縮,一邊試圖保護自己擁有的一切。然而這種心態和做法往往會使我們極難找到做大蛋糕的雙贏解決方案!
科學樂觀主義就好比一劑良方,極大地緩和了喜歡用大量負面資訊刷屏的媒體所造成的不良影響,為我們提供了全新的視角和出發點。
3.避免盲目樂觀,警惕堅持變偏執
在試圖把蛋糕做大做好的同時,拿出那股「敢做能為」的勁頭兒,不斷取得迭代式成果固然值得稱讚,但也別忘了有個說法叫「撞南牆」。
有時候,某個問題的解決時機尚不成熟,你就得知道何時該收手,轉而去處理別的難題。我們當然可以自信滿滿地說,只要我們自我催眠的時間足夠久,就一定能真正解決問題,但肯定沒人想白白浪費太多時間和力氣去做無用功。
我們想要提醒諸位的是,人們總是會傾向於過早放棄目標,所以才需科學樂觀主義來讓我們保持機敏,並賦予我們堅持下去的活力和動力,畢竟在應對具有挑戰性的工作的過程中,我們都會不可避免地遭遇挫折。
然而,除了科學樂觀主義這個文化方面的心理小妙招,科學還準備了很多超級實用的工具來幫助我們挑戰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即將其分解為一個個更小的問題,以便我們逐個攻克,又或者在解決問題的時機尚未成熟時讓我們知道,跨出下一步的確是千難萬難。
其實,本文討論的內容就已經給出了一條有趣的線索:如果你發現自己僅僅是因為在一個問題上投入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而不捨得放手,這或許就是一種警示訊號,提醒你該放手了!在一個專案上投入的時間和資源本身不能成為我們繼續堅持的理由(有些讀者或許聽說過專門用來描述這種心理陷阱的術語,即「沉沒成本謬誤」)。
反過來看,只要我們能看到循序漸進、穩紮穩打的進步,就說明我們找對了方向,正透過迭代改進逐步接近完美的解決方案。這時候,我們就要秉承科學樂觀主義精神並堅持到底!
即便我們得出的結論是迭代進展不足,應該暫緩我們在科學樂觀主義激勵下對目標的不懈追求,這種決定也更像是中場休息,而非徹底退場。有時候,解決問題的各項準備要素並不能同時就緒,這就要求我們暫時將其擱置一旁,靜待轉機,比如等到一些新配套技術的出現。
事實上,科學家之所以能夠「敢做能為」,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對那些長久以來懸而未決的問題有著非凡的記憶力,並且可以在某些技術到位時意識到這些問題終於有了解決的可能。(費馬大定理的破解就是如此,20世紀80年代的數學家取得了費馬時代的同行們無法達成的成就,繼而為1995年的成功證明提供了可能性。)
解決問題就像開車一樣,光有剎車可不行,科學樂觀主義就是讓我們能夠不斷前行的加速踏板,推動我們在理想狀態下取得顯著的進步。
誠然,解決問題有時候就像玩遊戲,你無法百分之百地保證通關,或每次都能打通新關卡。事實上,在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甚至數十年的時光裡,你都默默地走在自我提升的道路上。雖然聽起來有些喪氣,但如果你能秉持正確的心態,這段時光或將成為人生中最美妙的旅程:你能感覺到,透過一步一個腳印的不懈努力,目標離你越來越近了。
在用科學樂觀主義的文化理念填充大腦時,我們也會不自覺地注意到另一種與之截然相反的文化——它不是健康的懷疑主義,不是遏制自我妄想的剎車片,而是一種當下風頭正勁的憤世嫉俗。
想必我們都有過想要展示自身「久經世故後的超然智慧」來指點他人的衝動:不過就是些老套路嘛,我們早就看穿了,無論如何,這種看似充滿希望的嘗試,到頭來都是白費力氣。一句「說得好像它行得通似的」就能輕易地終止談話,憤世嫉俗的評論往往會直接終結一場本可能收穫滿滿的交流。
因此,我們的一項使命就是,一旦察覺到這種憤世嫉俗文化的存在,不管是在自己身上、他人身上還是媒體上,要第一時間將其揪出來,讓科學樂觀主義發揮積極作用,將懷疑主義限制在更加審慎且健康合理的範圍內。這樣,我們或許能偶爾甚至能經常找到棘手的問題的解決方案,把蛋糕做得更大更美味 。
一起聊聊:
  • 你覺得自己做事會「3分鐘熱度」嗎?
  • 你平時怎麼平衡樂觀主義和懷疑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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