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教室,後面有扇窗

北京市海淀寄讀學校在勞動教育月開展內務比賽。本文圖片除特別標註外,均由受訪者提供
海淀寄讀學校教師之間流傳著一句話:“用放大鏡觀察學生的閃光點,用顯微鏡發現學生的上進心,用發展的眼光看待每一名學生。”
作者 | 焦晶嫻 李佳彥
編輯|秦珍子
不久前,北京海淀寄讀學校舉辦成人禮,儀式的一個環節是,由老校長將《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作為禮物贈予學生。18歲的徐碩接過這份禮物時,他的母親在臺下差點掉眼淚。
5年前,徐碩剛轉來時,靠老師打長長的電話勸慰,才能穩定到校。如今,即將畢業的他不僅完成學業,還被北京一所大專院校錄取。
建校70年來,海淀寄讀學校培養了近萬名畢業生,學校越來越強調教育屬性。一些難以適應普通學習環境的學生,因為各種原因經原校推薦來到這裡,學校招生遵循“三自願原則”,即學生轉校需經過本人、家長和原校同意。
來到海淀寄讀學校之前,這些孩子可能出現過曠課、打架等情況,還有些有情緒問題,在休學邊緣徘徊。一旦來到這裡, “別人給你貼的標籤,都可以撕下來”——一位班主任常對這裡的學生講。
學校的畢業生中,有人成為麥當勞餐廳服務員,有人成為公交車司機,有人當上消防員,有人在大公司做經理,有人在高校任職。順利融入社會的他們,很多人都忘不掉自己曾經被“托住”的那一段日子。
先把學生留下來
海淀寄讀學校坐落在北京西六環的山腳下,主體是個四合院,灰瓦的建築被紅色立柱支撐。課間學生在屋簷下下棋,校服是接近天空的淡藍色,身後一簇簇玉蘭像天上的雲。院子中央是籃球場和羽毛球場,每個班門口都有球拍,課間15分鐘學生能打一局。班主任辦公室就是他們的更衣室,幾乎每個班主任的櫃子裡都放滿了用來獎勵學生的零食。
每個班的教室都有不同的色彩:有的班級教室書架上擺著網路小說,有的班級牆上貼著班裡學生畫的漫畫。教室後的櫃子上,擺滿了彩筆、球拍和同學們的獎盃。教室前方的楷體字,相較於重點高中的“突破”“飛躍”“專注”“善思”,這裡是“仁慈”“忍耐”“堅韌”“做人”。
在這裡工作近20年的心理中心負責人高亞娟回憶,在過去,學生向外的攻擊性更強;而現在,向內自我攻擊的孩子越來越多。心理中心用來發洩情緒的軟包牆,變成了鼓勵學生表達的心理劇舞臺。一位班主任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班裡13個學生,11個都有不同程度的不良行為和心理問題,但出現嚴重不良行為的學生較少。
學校相關負責人介紹,北京的專門學校生源具有一定特殊性,違法犯罪的“警送生”數量較少,7所專門學校中只有一所接收“警送生”。
“玩手機、吃零食、放學”,17歲的梁宇這樣總結來到海淀寄讀學校之前的校園生活,還調侃自己“體育懶得動彈,數學學不明白,計算機平平淡淡,美術就會畫火柴人,就喜歡看言情小說”。他回憶,轉校前,曾被同學孤立,沒知心朋友,是因為總是隱藏自己真實的情緒,人際交往少、存在感不強。
初二下學期,梁宇轉到這裡住校,學校嚴禁帶手機,他剛開始適應不了,還想裝病回家,但沒有成功。那是2022年,研究生畢業的高偉岸剛來海淀寄讀學校任職,擔任梁宇所在班級的心理輔導員。高偉岸平時戴一副無框眼鏡,穿黑色衝鋒衣,眼神銳利。但私下裡他喜歡唱歌,喜歡萬能青年旅店樂隊,微信簽名是“勇敢地向世界說晚安”,平時會和學生聊他們喜歡的偶像。
“他是我的引路人”,梁宇說。這對師生因為學校的“心情天氣預報”溝通機制結緣。這項機制已經存在了20年,學生每天在日記本上抒發難以當面言說的情緒,只有心理輔導員能閱讀——他們作為“局外人”,得以窺見孩子內心世界的一角。
梁宇一開始只是隨便寫幾句話,但高偉岸每次看見,都會回覆長長一段話,對梁宇的記錄問長問短,表現出強烈的好奇。
高偉岸回憶,他總能找到學生“流水賬”裡有趣的部分。有孩子不喜歡寫字,就在本子上畫小人兒,高偉岸回應時也畫小人兒,還給自己的回覆畫上邊框,再給留言者也畫一個空方框。他發現,學生開始在框裡填上越來越多的字。
梁宇想家時,高偉岸鼓勵他嘗試寫作。梁宇形容原來的自己是個“悶粽子”,而高偉岸是他在學校裡“第一個精神依靠”,幫助他慢慢適應了寄宿生活,還讓他擔任班級的心理委員,站上講臺與同學們分享心理知識。
學生能不能穩定地在學校學習、生活,是海淀寄讀學校師生需要共同面對的第一個問題。有孩子長時間宅家,房間門都不願意出;有的一聽到上學就情緒激動、以自傷威脅家長。
海淀寄讀學校是小班制教學,男女分班,每個班10多個人,由兩個班主任24小時輪班負責陪伴。班主任會根據每個學生的家庭情況、個性特點,幫助他們穩定到校學習。
“只有留在學校裡,教育才能發生。”周書屹和高偉岸同一年入職,擔任女生班班主任。總有學生提出不想上學,有人說自己一吃過敏藥就打瞌睡,有人說自己心情不好,有人說自己頭疼、胃疼。周書屹的辦公室為學生準備了軟墊,允許他們來這裡躺著,時長不限。
這位女教師說,有時候只需要10多分鐘,學生就會陸續回到教室,“他們說老師我好了,我可以回去上課了”。
與周書屹搭班的教師侯仕靜,2008年就來到海淀寄讀學校工作。侯仕靜觀察到,現在的學生內心很緊閉,她就在辦公室放了一面全身鏡,吸引女孩子來“臭美”、聊天。周書屹一開始還擔心,鏡子會讓女孩子過分關注外貌、影響學業。侯仕靜解釋,她認為這個年紀的女生需要一個欣賞自己、釋放天性的方式。後來,果真有越來越多的學生因為想照鏡子走進辦公室,違紀現象也隨之變少。
此外,侯仕靜還認為“宿舍文化”能讓學生喜歡上學校。她允許學生在睡前一小時聚在一起玩遊戲“海龜湯”“狼人殺”,“班裡最不愛說話的同學也愛玩這個”。比起強制要求學生留在學校,她更在乎“學校的一切能不能吸引孩子”。“夜聊”是寄讀學校延續多年的固定日程,班主任的宿舍就在學生隔壁,他們睡前會排著隊來找老師聊天。
“只要她願意說,狀態就是穩的。”侯仕靜至今還記得,有次,一名同學說自己家裡重男輕女,結果一群學生圍在她床邊,有表示同情的,有一起訴苦的,“哭了一大片”,而教師只需要坐在旁邊聽著,不用介入。第二天早上,她注意到,學生們精神狀態不錯,“眼睛都是亮亮的”。

學生籃球賽。受訪者供圖
需要“可靠的大人”
到校第一週,學生留下來了,接下來的難題是,當週的那個週末,學生返家後情況如何。侯仕靜會特意叮囑家長:“孩子能做到,就看您表現了。”她的理念是,“在原來學校你請假就行,但在我們這兒不行。如果是生病需要吃藥,在學校也能吃。”
一位在校工作20多年的班主任,過去經常受家長之託,在網咖裡找學生。但他現在發現,家長工作越來越不好做。有的家長不願意老師把孩子接到學校,有些學生來自本地的拆遷戶,家長覺得“上不上學無所謂”,“反正一輩子收房租也餓不死”。曾經有家長借送零食的名義,給在校的孩子偷偷送煙,“我們還沒使勁,家長撤梯子走了”。
學校的規定是,學生連續3天不到校,教師必須家訪,每次家訪都能讓教師更理解孩子的處境。
侯仕靜的一名學生有行為問題並伴有抑鬱情緒,經常摳自己手臂,嚴重時出血。她家訪時發現,這名學生的父母在北京打工,忙於生計,很難時刻關注到孩子的情況。他們全家人住在學校附近村子的一間活動板房裡。
為了讓這名學生感受到“被需要”,侯仕靜讓她擔任“心情天氣預報”的收發員、協助老師在校慶活動中當引導員。慢慢地,這個女孩課間總喜歡來辦公室擁抱侯仕靜。
面對一些學生家庭中積壓已久的矛盾,老師有時還要充當潤滑劑。一名學生熱衷談戀愛,經常換男友,“覺得只有來自異性的認可才是愛”。這名學生的母親在企業擔任高管,工作繁忙,學生父親因病早逝,母女倆彼此在乎卻找不到好的溝通方式。在老師的幫助和提示下,這位母親努力理解女兒說不出口的需要,比如像對待小寶寶一樣柔聲細語地叫她起床:“寶貝起床吧,太陽曬屁屁啦。”
寄讀學校的學生家庭關係普遍比較複雜,涉及離異、重組、隔代撫養、遠親撫養等,老師也要成為孩子們身邊“可靠的大人”。
高偉岸的班裡有名學生向社會閒散人員借錢,結果陷入高利貸的困局。這名學生的父母離異、各自組建了新家庭,他週末一個人生活。知道這件事後,高偉岸聯絡了那個校外人員,“讓對方知道這個孩子是有家長保護的”,最終幫學生解決了這件事。為了防止之後學生又被社會閒散人員盯上,高偉岸幫助他加入學校足球隊,週末參與訓練,並且不定時打電話確認他的安全。
為了讓家庭“不缺位”,和學校共同支援孩子的學習與成長,海淀寄讀學校心理中心負責人高亞娟開設了“家長課堂”,每週五放學前在心理中心給家長上課,透過情景案例幫助他們學習如何更好地與孩子溝通。
“有些家長自己也是個受傷的孩子。”高亞娟說,一些家長承受著婚姻、事業等壓力,高亞娟帶著他們做團體輔導,幫助他們解決自己的心理問題。老師們還會遇到一些“高知”父母,對孩子期待過高,面對孩子成績的下降不知所措,長期沉浸在無力感中。
龔麗從孩子剛入校就開始參與“家長課堂”,她形容原來的自己是“直升機型父母”,“什麼事兒都要飛過去管一管”。對她來說,“家長課堂”給她最大的安慰就是大家圍坐在一起、傾聽彼此相似的焦慮,“說出來就不那麼較真了”。
她的一部分焦慮來自兒子原來所在的學校。剛升入初中時,這個男孩每天晚上寫作業都要寫到深夜12點,早上6點又要起床去學校早讀。家長群裡,老師會用表格即時更新學生每節課的表現,沒達標,表格裡就有一項呈現空白。龔麗眼看著,兒子的空白“越滾越大”,每天都有兩三個老師給她打電話。後來,學校提出,建議孩子轉到海淀寄讀學校。
來到寄讀學校後,這個男孩的壓力顯著變小,人也越來越自信。此前他的房間都是母親幫忙打掃,一找不到東西就喊媽媽。龔麗在學校“家長課堂”分享了自己的故事,得到的建議大多是“放手”,她下定決心不幫忙,“實在髒得受不了的時候,我就把門關上,假裝看不見”。她說,如今兒子開始自己收拾房間。

4月2日,北京市海淀寄讀學校心理中心一角。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焦晶嫻/攝
被看見的時刻
海淀寄讀學校分為初中部和職高部。據學校統計,學生初中畢業後有8%能考入普通高中,半數以上學生留校學習計算機專業,餘下的,絕大多數升入其他職業高中。一些戶籍在外地的學生,因為無法進入普通高中,大多留在學校讀職高。
周書屹說,很多新老師剛來學校時都會對自己培養的學生充滿期待。她讀研究生時的專業是哲學,2022年到海淀寄讀學校工作後,她從聽說學生上課打架會“驚慌”,慢慢成長為一名能應對各種情況、理解學生個性的班主任。
海淀寄讀學校每個班的教室後面都有一扇窗戶,班主任能夠時刻觀察課堂情況,必要時幫任課教師維持課堂秩序。學生們也在關注著老師的感受,有一次周書屹在課堂上忍不住發了火,學生下課後急忙衝進教師辦公室解釋:“我們只是沒答上問題,周老師就急了!”
周書屹實在惦記學生的學業,想盡辦法幫他們把薄弱的基礎補起來。此外,學校還為各班擔任心理委員的學生開設培訓課,教授的內容包括“如何聽出別人話裡話外的意思”。
吳志嬌是北京超越青少年社工事務所的駐校社工,在新生入校時對他們進行一對一訪談和情感陪伴,“在我們的工作中,孩子沒有好壞之分,只有不一樣的孩子”。在做手工、玩桌遊的時候,這些社工會不斷髮掘學生的優點,比如吳志嬌曾對一名學生說:“我發現你反應還是挺快的,好像每次(玩遊戲)都讓著我。”
海淀寄讀學校教師之間流傳著一句話:“用放大鏡觀察學生的閃光點,用顯微鏡發現學生的上進心,用發展的眼光看待每一名學生。”學校會定期舉辦科技競賽、非遺作品展、讀書節、戲劇節、校園歌手大賽等校內外活動,50%以上的學生都會參與其中。曾經有名學生喜歡投擲標槍,體育老師為他一個人開設了標槍課。
在這裡,大部分學生都獲得過獎狀,連收發“心情天氣預報”的優秀學生也有獎。曾經有一名學生在拿獎後對老師說,感覺自己不是壞孩子。
學校每週開設40多門校本課和20多門社團課,發展興趣愛好和完成學業在這裡同樣重要。同時,為了紓解青春期少年躁動的情緒,各班都會組織學生外出春遊,在大自然裡“撒野”。
在學校4月2日的“環球自然日”比賽中,記者第一次見到17歲的高二學生肖樂,他一學期就獲得了10多張獎狀。這個男孩有一頭天生的捲髮,皮膚被曬成健康的小麥色,愛笑,說話的間隙眼睛會迅速掃視對方,觀察對方的反應。
在這場活動中,學生們在高度不超過1.8米、寬度不超過1米的硬紙板上創造自己的科學世界。有人磨咖啡,有人講玄鳳鸚鵡,有人用卡紙復刻蝴蝶。肖樂這是第二次參加“環球自然日”活動了,這位上一屆的獲獎者今年帶來的展板主題是紅杉樹。他用棉花做樹葉,噴上深淺不一的粉色,還原觀看過的紀錄片中的紅杉。他戶籍在河北,父母來北京從事服務業,每天早出晚歸。在他的記憶裡,在以前就讀的學校,每天他要麼打瞌睡,要麼站在教室後面、躲在通往天台的樓梯間,沒人來找他。
雖然成績不顯眼,但肖樂喜歡畫畫、打籃球、收藏文玩,還會吹陶笛——這些愛好曾經總被別人說是“三分鐘熱度”。來到寄讀學校後,他加入籃球校隊,在元旦晚會擔任主持人,還加入了學生會。現在他認為自己不是“三分鐘熱度”,“是因為我好奇心強,因為我想體驗更多的東西”。他從書中知道了達·芬奇,並以這位“全能的天才”為偶像。
“(人生)支線任務有時候比主線任務更有意思。”肖樂邊盤核桃邊對記者說,“做很多支線任務就相當於一個主線任務了。”他記得老師常說,“獲得幸福的能力”比成績要重要。
當記者問他什麼是“獲得幸福的能力”,他回答,“就平平淡淡的,每天上班,把自己養得很好,能幹點感興趣的事情,這就夠了”。
北京市海淀寄讀學校內學生列隊。受訪者供圖
培養融入社會的能力
高亞娟認為,在13-16歲這個階段,很多學生出現的所謂的“問題”源於自我認知的模糊。“一些特立獨行的行為,比如染頭髮、抽菸,是在想象塑造了一個強大的自己,其實內在對於自己是不認可的。”
即將畢業的徐碩正在校內實習,協助初中的班主任管理班級事務。每次他看到學弟學妹,總會想起剛入學的自己,“覺得江湖氣就是帥”。初中入學後不久,班主任讓他擔任班長,責任讓他逐漸感受到自己真正的價值。
“我們的整個教育體系就是實現關於‘注意人’的這一口號。關於‘注意人’,不僅是注意他的興趣,他的需要,而且也注意他的職責。”這句話來自《馬卡連柯論青少年教育》,這位前蘇聯教育學家的理念至今仍深刻影響著中國的很多教育工作者。
海淀寄讀學校副校長付俊傑是馬卡連柯的擁護者之一。在他看來,當下,00後普遍是獨生子女,集體教育有助於防止他們陷入“精緻的利己主義”。學校執行“半軍事化”管理,重視勞動教育,每週一下午全校一起大掃除,平時吃飯要按照班級列隊,起床要把被子疊成“豆腐塊”。付俊傑解釋,學校希望這些規則能培養學生獨立生活的能力。
除此之外,“集體教育”更意味著教會學生如何融入社會,如何處理自己和他人的關係。“晚班會”是學校的傳統之一,學生們就一天中班集體內發生的事情暢所欲言。有次班裡有學生把菜湯灑到了別人身上,侯仕靜組織班會就這一事件展開討論。
站在灑湯同學的視角,有人說,“我說對不起不就行了”;站在被灑同學的視角,有人說“她必須給我洗”。而大家在一起討論的最終目的是,哪種方法能解決問題,同時不影響同學之間的關係。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有些同學就開始自我反思,“我好像太矯情了”。
“獨木難成林,共生才抗風”,這也是肖樂“自然科學日”的作品主題,他解釋,紅杉的根只有幾米深,卻能長到百米的高度,因為紅杉的地下根系緊密交織在一起。
在學校之外,吳志嬌認為,要培養孩子們“真實地與人連線”的能力。她與同事多次組織開展戶外活動“城市歷奇計劃”,帶領十餘名主動報名的學生沿著地鐵站之間的線路行走,夏天製作有暖心話語的扇子送給陌生人,冬天送“暖寶寶”。
學生普遍感到困難的是,如何說明來意並讓陌生人接受。有人會很緊張,揪著別的同學的衣角,有人會躲在隊伍最後頭,等到別人先行動,才伸手把東西往外遞。社工會不斷地和學生討論他們的行動方式、總結經驗,持續地推動他們積累成功的交流技巧。吳志嬌說,有個學生,以前週末只會打電子遊戲,卻在活動時做到了全勤:“他學會用他自己的方式,而不是用遊戲的方式與人建立聯絡。”
“你們有的可能現在還不能理解我為什麼這麼說,因為學校教會了我在別的學校根本不可能學到的人際交往的技巧,當你們步入社會,就會發現這是最寶貴的財富。”一位校友曾經這樣寄語學弟學妹。無論是創業公司的負責人還是影視公司的選角導演,很多校友都提到了人際交往能力的提升。
在學校裡,“看見自己和他人”是永恆的主題。曾經有一次,周書屹發現有女生說髒話頻率高,讓她們抄寫課文或繞小院跑步的懲罰式教育都無濟於事。於是,周書屹利用晚班會召開了一節“髒話大會”,把所有罵人的詞彙寫在黑板上。
“好多‘媽’呀!”有同學驚呼;“為什麼很多都和女性相關?”有同學問。
周書屹緊接著將話題延伸到對女性的同理心,以及孩子和母親的親密連結。考慮到那段時間,有學生週末回到家,會和母親發生衝突,周書屹問他們:“媽媽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麼?”班會結束後,一名學生偷偷對她說,“趁我還記得的時候,我一定會對媽媽更好一些”。
馬卡連柯說過,“培養人,就是培養他獲得未來快樂前景的道路。方法就是建立新的前景,利用已有的前景,逐漸代之以更有價值的前景。”周書屹和侯仕靜把班級主題詞定為“上進”,意思是不一定要考到多少分,而是讓學生知道為什麼要學習。
校長張紅燚介紹,“專門學校”兼具司法屬性與教育屬性,他們現在更多的工作就是把關口前移,讓學生心中燃起火花,“超前預防,早期干預”。
侯仕靜期待教育能幫學生“看清自己”,“你會做什麼,能做什麼,想做什麼”。“咱們大部分老師心態放得很平,最大的希望就是學生能堅持完成學業。”周書屹說,“保護他們安全長大,等到成年之後,(他們)就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了。”
就在不久前,一名從海淀寄讀學校畢業14年的校友剛當上父親。他對記者感慨,自己最終長成了一個“文明的好人”。
(文中徐碩、梁宇、肖樂、龔麗為化名)
– END –
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網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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