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暮，不忍卒聽是《鏡聽》

2024歲末的夜，宛如一塊幽邃的綢緞，輕輕鋪展在天地之間。我靜坐在這方禪堂，仿若置身塵世之外，卻又分明聽見窗外世界的喧囂。寒夜深深，室內煙香繚繞，恰似那絲絲縷縷的愁緒，在靜謐中肆意蔓延。

香煙嫋嫋升騰，絲絲縷縷皆為時光的脈絡。那幽微的火光，在黑暗中閃爍明滅，宛如生命的律動，脆弱而堅韌。香案上的音響裡迴圈播放的是刀郎的新歌《鏡聽》。似乎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瀰漫著舊時光的味道和對新年的期許。在新舊更迭的這個時刻刀郎的這首新歌彷彿被捲入了一場跨越時空的情感漩渦。那曲調仿若從歲月的幽深處蜿蜒而來，未及聽罷，心已被那如泣如訴的旋律緊緊揪住，不忍卒聽。

《鏡聽》的音符，似是蘸滿了離人淚，每一個節拍的跳動，都在叩問著靈魂深處的柔軟。那帶著古韻的旋律，宛如一位滄桑的行者，講述著往昔歲月裡那些被塵封的故事。在這煙靄沉沉的氛圍中，歌詞裡的字字句句，如同一把把銳利的鉤子，將心底的情愫連根拔起。那帶著山西民歌“鬧五更調”韻味的曲調，如同一縷從古老歲月飄來的風，輕輕拂過心田。在這歲末的節點，每一個音符都似乎被賦予了更深的意義，像是在與過去的一年對話，訴說著那些被時光掩埋的故事。歌曲裡，那位在除夕之夜守著鏡子的女子，宛如一個孤獨的守望者，守著歲末的最後一絲希望。“因為夢沒有留下種子，鏡光嘲笑她的髮絲”，歲末的她，看著鏡中的自己，青絲漸白，那是十八年的等待留下的痕跡。十八年，多少個歲末年初，她都在期盼中度過，然而每一次的等待都如鏡花水月，只換來鏡光的“嘲笑”。仿若一道凌厲的光，直直地刺進那片被歲月塵封的往事。在嫋嫋青煙裡，似能看見那個孤獨守望的身影，在鏡前苦苦期盼，卻只換來鏡光無情的冷視。她的夢，如縹緲的煙霧，消散於無形，徒留那日漸斑白的髮絲，在風中訴說著無盡的哀怨。其實，我們每一個凡人又何嘗不是和那位歲暮寒夜守望的女子一樣呢？外面的鐘聲悠悠傳來，雄渾而深沉，穿過層層夜色，直抵心靈深處。這是時光的足音，宣告著舊歲將逝，新歲即臨。在這鐘聲裡，我感受到了歲月的無情流逝，那是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催促著萬物生長、衰老、更迭。生命在這浩渺的時間之海中，不過是滄海一粟，渺小而短暫。然而，正是這短暫的一生，卻蘊含著無盡的可能與奇蹟，讓人心生敬畏。

歌聲唱到女子“守在除夕，期待渡鴉的隻言片語。”除夕，本是團圓的良辰，可於她而言，卻是希望與絕望交織的戰場。煙香緩緩上升，似是想將這沉重的哀傷帶往天際，卻又被無形的手扯回。她在這歲末的夜裡，執著地守望著那一絲微茫的可能，就像這煙香，明知會消散，卻依然眷戀著這一方空間。

歲末本是團圓時，可她只能“守候在除夕，期待渡鴉的隻言片語”。在這萬籟俱寂的夜，天地彷彿都靜止了，只有她的思念在蔓延。“山魈讓她等一等，星夜兼程的情人”，這是她在絕望中抓住的最後一絲幻想。也許，在每一個歲末的夢裡，她都能看到丈夫星夜兼程歸來的身影，可現實卻總是讓她心碎。

從一更到四更，鼓點聲聲，像是敲在她的心上，也敲在每一個聆聽者的靈魂深處。“二更鼓兒敲，敲得淚珠兒對對往下掉”，那掉落的不僅僅是淚水，更是她這些年積攢的委屈與思念。而“三更鼓兒咚，窗欞不動哪裡來的風”，是她在漫長等待中的迷茫與無助，就像在這歲末的寒風中，找不到方向。到了“四更鼓兒催，天上鴻雁往南飛”，她終於明白，有些等待可能永遠沒有結果，但她依然想像鴻雁一樣，飛向那未知的遠方，去尋找那份失落的愛。

一更又一更，鼓點聲聲，敲碎了夜的寂靜，也敲打著聽者的心。每一下鼓聲，都伴隨著她的淚珠滾落，在煙香的縈繞下，分不清是淚還是霧。那是思念的潮湧，是等待的煎熬，在這狹小的空間裡無限放大，直至將靈魂淹沒。

窗外夜色深沉，屋內煙香繾綣，《鏡聽》的旋律依舊在耳畔徘徊，可那份沉重的情感，卻讓人在這繚繞的煙霧中，迷失了自己，沉浸在那往昔的愛恨情仇裡，難以自拔，唯有那嫋嫋青煙，見證著這份被音樂勾起的情愫，緩緩飄散在歲末的風中。

而我們一年又一年守望著的又是什麼？我們一年又一年的年輪不也確似那一更一更的鼓兒麼？回首往昔歲月，恰似一場盛大而倉促的旅程。從青春的懵懂無畏，到中年的忙碌奔波，直至如今退休後的閒適安然，每一步都承載著生活的重量與饋贈。曾經在工作崗位上的日日夜夜，那些為了責任與夢想拼搏的時刻，如今都化作了記憶長河中的點點波光，雖不再奪目，卻有著溫潤人心的力量。

窗外，鞭炮聲驟然響起，似是舊歲最後的狂歡。每一聲炸響，都震落了過往的些許塵埃，讓那些被歲月塵封的畫面又清晰了幾分。曾經的歡笑與淚水、得意與失落，都在這噼裡啪啦的聲響中交織迴盪。我們看到了生命的起伏跌宕，如同這鞭炮聲，有熱烈的高潮，也有歸於寂靜的落寞。

在這歲末的夜晚，聽著《鏡聽》，不禁讓人感嘆，歲月可以帶走很多東西，但帶不走的是心中那份執著的愛與思念。就像這位女子，十八年的等待，換來的或許是無盡的悲傷，但她的堅持和忠貞，卻如同一束光，穿透了歷史的迷霧，照亮了我們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