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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繁花》熱播中,央視都下場評價“腔調十足”,我趕忙瞅了眼熱搜。
以往熱播劇的熱搜,要麼扯頭花,要麼列文虎克級別放大優點地“絕了”、“爆了”、“秒了”,反觀《繁花》熱搜大概是最剋制的詞條了,我竟然看到許久未見的“豆瓣8.1”。看這臺詞打磨程度,人物光影美學,怪不得製作了6年。
沒想到這回王導竟然沒翻車,畢竟江湖傳言王家衛全名是,王·慢工出細活·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家衛,專精“性拖力”,不卡ddl的最後一天,絕不交付。
大概也是港圈最想掐死又捨不得掐死的導演之一吧,永遠瀕臨爛尾,永遠被傳翻車,但總有本事逆轉口碑。
今天這期「看不見的功夫」,我們和“性拖力天才“王導學學如何拖工作吧,畢竟,拖延,那可是混職場的第一步。
就是得小心點,很可能成為同事的第一怒。



早期的王家衛不是導演而是編劇,口頭禪是“已經在寫了”、“再等等”。
電影公司經常催王家衛,問他什麼時候寫完?王家衛常規答覆是再等幾個月。
9個月後,王家衛終於把電影劇本交上去了。
老闆恍惚了,說我們把續集都拍完了。


性拖力特點中唯一確定的是交期很不穩定,寬泛點說是猴年馬月。
比如這些耳熟能詳的作品:
《阿飛正傳》1年
《花樣年華》1年3個月
《東邪西毒》3年
《2046》5年
《一代宗師》13年
反正,他只管拍,不管交。

交了也不怕,片場還可以繼續拖。


作為王家衛前領導,黃百鳴的工作體驗就如同折壽。
王家衛早期入職過一家影視公司叫新藝城,差不多是當時實力最強的“影視公司大廠”,旗下有徐克、曾志偉、泰迪羅賓、施南生等一眾當時炙手可熱的電影製作人。

當時“大廠老闆”黃百鳴這樣形容王家衛的:
“每個月都簽名字,但是在製片名單上找不到這個人。”
後來黃百鳴憋不住了,找王家衛談話,王家衛說自己慢工出細活,再給一次機會,三週交稿絕不延期。
三週以後,編劇給黃百鳴打電話,說王家衛交了廢紙一沓。
你看黃百鳴這麼多年仍然氣急敗壞地公開說王家衛拖稿,結果可想而知。



僱王家衛打工,老闆血壓會飆升,投王家衛電影,公司產業會蒸發。
因為一部《猛鬼差館》寫得太好了,大佬鄧光榮投資了王家衛的電影處女作《旺角卡門》,還集齊了張曼玉、劉德華、張學友等大牌入局。

不拖沓的王家衛還是挺有實力的——
片子斬獲了千萬香港票房,還順帶拉了一把當年被批演技太差的華仔,甚至,為後世網路社交貢獻了經典絕世表情包。

鄧光榮很開心,說要再拿4000萬來投王家衛的下一部電影《阿飛正傳》,分為上下部來拍,再復刻一次“家衛奇蹟”。
結果王家衛光拍一部就花了3900萬,嚴重超預算,拍完上部,根本就沒有下一步。
一個原本有梁朝偉的戲,結尾成了梁朝偉入鏡幾秒鐘匆匆結束。

雖然電影在金像獎獲得了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演員。
可當年票房只有900萬,除了錢,啥都掙到了。
鄧光榮氣到住院,原本承諾給老婆的珠寶也沒了,自己的公司影之傑光速倒閉。

左一是鄧光榮,可以看出笑得不是很真誠。

因為鄧光榮的前車之鑑,王家衛幾乎進入港片投資黑名單。
可也有不怕死的,比如好兄弟劉鎮偉就和王家衛合開了影視公司,還專門搞了劇本《東邪西毒》。
聽劉鎮偉說,為了確保新公司的第一單能順利交付,他嚴格緊盯王家衛拍攝:
第一週,就看到王家衛急吼吼在拍梁朝偉的打戲。
第二週,還看到王家衛慢悠悠在拍梁朝偉的打戲。
第三週,梁朝偉說太累了,王導還讓我打。
劉鎮偉慌了,預算咣咣搞進去,影兒都看不到,趕忙臨時拉著王家衛商量出一個喜劇《東成西就》,說27天就要交付。
結果就是梁朝偉、張曼玉、張國榮等演員持續受苦,一半emo俠客,一半瘋癲小丑。


劉鎮偉很棒,27天拍完的《東成西就》,趕在香港賀歲檔,硬取了2200萬票房,位列當年前十。
劉鎮偉以為得救了,覺得就算《東邪西毒》不賺錢也不會讓公司大虧。
王家衛以為得救了,自己的《東邪西毒》剛好預算不足,那就拿劉鎮偉的2200萬票房來墊一墊吧。

結果等《東邪西毒》上映,票房902萬,差點又一次把公司虧倒閉,劉鎮偉目眩良久。
如果說想要掐死天才王導的還有誰!那一定有劉鎮偉一個,畢竟他被問最喜歡哪一部電影時,他咬牙切齒:
“最喜歡的我不知道,但最恨的絕對是《東邪西毒》”



古裝劇造型大佬張叔平,又叫“張梳平”。
因為前幾年大熱的古裝劇《如懿傳》、《宸汐緣》、《鶴唳華亭》的造型,男演員頭髮都很平。
但這個男人在王家衛的劇組簡直是大神,代表作是《花樣年華》。
張曼玉的旗袍足足有20多套,每一件都是王家衛向張叔平提要求搞來的——
一些是在30年代風格的裁縫鋪裡定製的,另一些是張叔平在外地買來的舊花裙,自己手改的。
張叔平曾經形容被王家衛逼瘋的自己,“大概除了王家衛,別人都以為我是瘋子。”

王家衛還PUA攝影同事杜可風:“你就只是這樣了麼?”
在聽這句話之前,杜可風已經連續工作了30個小時,快要筋疲力盡,然後他就開始反思了:
“難道我就只是這樣了????”
想到這裡,杜可風又開工了。


港星中有一群特殊群體,“王家衛受害者聯盟”,以張國榮、梁朝偉為首。
梁朝偉拍《阿飛正傳》時連吃了二十七個梨子,最後全被刪減,只留下了片尾一個三分鐘的鏡頭。二十七個梨的渣都不剩。

張智霖演王家衛的《一代宗師》,據說花了3年去學唱戲和詠春。
結果到了成片時長不足3秒。採訪裡還反過來pua自己👇:

還有華仔。

不過挺奇怪的。雖然是受害者聯盟,但他們都在參演過王家衛的電影后迎來事業巔峰。


《藍莓之夜》的名字來源是王家衛路過的甜品店。
他問老闆最不好賣的是什麼?老闆說,藍莓派。
所以就定了這個名字。不好賣的才是愛情。


東邪西毒的英文名是《時間的灰燼》。
編劇魏紹恩說,王家衛是把1992-1994的自己全部投入到了《東邪西毒》裡去。
這是他前半生的堅持,因為他知道,人一旦過了某個階段就會被改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改變之前,把一切塵封。
他是用3年的時間塵封自己。


能證明王家衛真不愛拖延的只有他自己。
到了2019年,王家衛獲得編劇家協會的“榮譽大獎”,終於承認了自己很難“服侍”,折磨了同行,怠慢了投資人。
但面對“王家衛拍戲沒劇本”,王家衛還是不肯承認。
當他從西裝口袋掏出頗有年頭的鋼筆時,現場掌聲如雷,因為在他嘴裡,這是一隻“從來不叫苦和病”的筆。
隨後王家衛頓了頓,對大家說:“我把證據帶來了。”
劇本封面上的“重慶森林”四個字清晰可見,塗塗改改一沓厚紙證明了王家衛——
拖到最後,應有盡有。

– –
拍電影有一個技巧,叫一鏡到底,那放在王家衛身上,應該是一拖到底。
即便無數次港圈恨死他,但仍無法否認港圈也愛他——
他是全亞洲最會拍女性的男導演;
他是影響了一代文藝青年的精神符號;
他是香港電影享譽國際不可磨滅的標杆。

拖,成就了藝術家。
我很替王家衛慶幸,他活在那個能容忍一切不完美藝術創作的港片時代,不是橫店的豎屏短劇,流水線式標準化生產,放棄腦子和思考的內容創作。
有人說,王家衛是直覺型選手,他拍的是時代的直覺和個人的感悟。和被ddl追趕的打工人不一樣,我們是在複製,王家衛是在創造。
也無怪一段《花樣年華》92秒未播片段在香港拍賣,最終可以以428萬港幣成交。功夫,就是值錢。
我們身邊越來越缺少花功夫去做一件完美事的人,但我們永遠對其稱讚。
【參考文獻】
1、一千個影迷心中有一千個王家衛,三聯生活週刊
2、王家衛:墨鏡背後有故事
3、陳丹青談王家衛[影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