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去的3月底,美國國防部長赫格塞斯和日本首相石破茂一起去了硫磺島,共同出席一場紀念儀式。
儘管美日關係因Trump即將施加的關稅而蒙上一層陰影,但石破茂政府決定將“安全”與“貿易”進行解耦處理,並儘可能淡化在關稅問題上同華盛頓的分歧。
正因如此,美日安全關係非但沒有降溫,反倒有進一步鞏固之勢,甚至提出了要建立“聯合司令部”。
赫格塞斯在東京訪問時表示:
“美日同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牢固,我們與日本的良好關係是印太地區和平與安全的基石。為實現自由開放的印太地區,我們彼此是最值得信賴的夥伴,期待日美繼續密切合作。”
這樣的表述跟拜登時期其實很像。

日本首相石破茂和美國國防部長赫格塞斯在日本硫磺島二戰陣亡者紀念儀式上。赫格塞斯的首趟亞太之旅包含夏威夷、關島、菲律賓、日本四站,如此安排讓韓國方面略感不快。
在硫磺島,美日兩國舉行了一個“紀念儀式”,悼念二戰期間戰鬥中犧牲計程車兵。
之後美國國防部發布了一段新聞稿,具體如下——

儘管赫格塞斯講話裡“日本士兵的英勇事蹟”被許多人認為不妥,但長期關注美日關係的朋友想必瞭解,這是兩國一貫的風格。
事實上,硫磺島現在被美日官方宣傳為“友誼的見證”,兩國經常在該島紀念雙方陣亡計程車兵。
2021年的紀念儀式上,美國海軍陸戰隊第3遠征軍司令畢爾曼稱“我們永遠不會忘記兩國最強大和最優秀的年輕戰士的犧牲”——含義跟赫格塞斯類似。
再向前追溯,鬧劇可謂比比皆是。
熟悉二戰史的朋友都知道一個叫“李梅”的美軍將領,他是美國戰略轟炸思想的重要提出者和實踐者,大名鼎鼎的“火攻東京”便是其傑作。
1944至1945年擔任太平洋戰區空軍參謀長期間,李梅用燃燒彈燒平了日本多座城市數百平方公里的土地,造成近50萬日本人死亡,800萬人無家可歸。
就是這樣一個人,1964年獲頒日本最高級別的“勳一等旭日大綬章”。
由此我們不難體會美日官方對於太平洋戰爭的態度。

硫磺島航拍圖。

硫磺島西南端的小山名為折缽山,曾是美日雙方激烈爭奪之地。
下面把目光聚焦到硫磺島。
硫磺島位於東京以南1080公里,關島以北1130公里——幾乎是東京和關島的中間位置;全島南北長約8公里,東西最寬4公里,最窄的地方只有800米,總面積約21平方公里。
話說太平洋戰爭初期,硫磺島的地位並沒有凸顯,直到1944年8月美軍攻佔關島之後它才變得異常重要。
如下圖所示,當時美軍頻繁派出轟炸機從關島出發轟炸日本本土,而位於中間位置的硫磺島則成為日軍的預警及防空基地。

美軍轟炸日本本土的主力機型為B-29轟炸機,該機作戰狀態下的航程約為5200公里,剛剛夠從關島出發至日本本土打一個來回。
由於美軍戰鬥機航程無法滿足轟炸機護航需要,所以B-29需要獨自深入敵後行動,戰損率極高。
日軍方面充分利用了這一漏洞,將硫磺島改造為軍用機場,出動戰機攔截美軍B-29轟炸機,還曾於1944年11月至1945年1月間發動了對關島的空襲。
因此美軍認為,攻佔硫磺島於戰場形勢極為關鍵,具體來說:
1、消除日軍對美國轟炸機的預警和攔截能力,徹底排除後患;
2、為轟炸日本本土後受傷的飛機提供臨時著陸場,減少戰損;
3、可以在該島機場部署戰鬥機,護航大規模轟炸行動,方便擴大空襲規模。
簡單來說,如果硫磺島被日軍掌控,美軍轟戰機就只能孤身犯險,轟炸日本本土代價極高,反之,美軍戰鬥機則可以自硫磺島出發為轟炸機提供護航。
這一正一反,收益不可估量。
自1944年底開始,美軍即制定了攻打硫磺島的計劃,為一舉制勝,太平洋司令部共調集了三個海軍陸戰師共7萬人的強大登陸兵力,配屬大量海軍艦艇,並連續多次進行集中轟炸。
日本方面自然也察覺到美方的戰略意圖,冒著襲擊危險不斷向硫磺島補充人員及武器裝備。
截至1945年2月戰役爆發前,日軍至少向島上突擊運送了500多門各式火炮、22輛坦克和數千名士兵,形成了以第109師團為骨幹的約23000人的守備力量。

日軍硫磺島戰役總指揮,第109師團中將師團長栗林忠道。
眾所周知,硫磺島戰役是軍事史上島嶼攻防的經典戰例,也是太平洋戰爭期間美軍損失最慘重的戰役之一,日軍打出了1:1.2的罕見傷亡比,造成美軍6821人陣亡、21865人負傷。
正因如此,關於戰役指揮官栗林忠道的故事與作戰思想受到廣泛重視。
栗林忠道曾在加拿大留學,1928年至1930年間擔任日本駐美大使館武官,期間他經常獨自一人在美國周遊考察,還曾在哈佛大學短期進修,屬於日軍內部少數的“知美派”。
1940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前夕,栗林忠道持反對意見,但當得知軍方已決議對美開戰後,他又全身心投入到侵略計劃的研究制定中,幻想第一擊便可把英美在東南亞的勢力擊垮。
不過到了出任硫磺島守備司令的1944年6月,栗林忠道深知大勢已去,只能將精力聚焦於如何給美軍造成最大限度的殺傷上,以拖延對日本本土的進攻。

美軍圍攻硫磺島,1945年2月。圖中的折缽山是全島上唯一高地,日軍利用天然巖洞、礦穴以及人工挖制的坑道,將混凝土工事與天然洞穴相結合,並透過交通壕相互連線。整個折缽山幾乎被掏空,坑道工事達九層之多。

折缽山旁邊的平地為戰役期間美軍主要登陸場。
二戰末期,日本在太平洋戰場上被美軍打得懷疑人生,經常出現一些奇怪舉動。
比如在硫磺島戰役之前的塞班島戰役裡,數千名日本士兵在美軍登陸後主動發起“萬歲衝鋒”(一邊衝鋒一邊高喊“天皇陛下萬歲”),最終被美軍火力強勢收割。
在太平洋戰場的島嶼爭奪戰裡,美軍上上下下最期待的事情就是“萬歲衝鋒”,等於提前宣告戰役結束,輕鬆又愉快。
不過到了硫磺島這裡,栗林忠道打破了日軍過去的慣例戰術,沒有在海灘上建立阻止美軍登陸的防線,而是構造了一套由重型機槍、火炮、迫擊炮、地雷所組成的縱深防禦工事。
他要求對美軍搶灘採取不抵抗戰術,直到先頭部隊進入陸地500米後再發起反擊,利用隱蔽工事近距離殺傷敵方有生力量。
除了堅固的折缽山要塞外,日軍還充分利用了當地火山灰,將其與水泥混合形成混凝土,修築了大量堅固的地下工事。
為防止人員被圍困,每套工事都有多個出口,四通八達,通風良好,大的暗堡甚至可以容納300到400人。
戰前,栗林忠道命令防守部隊不得輕易暴露位置與火力,而是採用小規模襲擾的方式輪番消耗美軍。

美軍進攻硫磺島
1945年2月15日,美軍艦隊開始向硫磺島海域聚集,戰列艦和巡洋艦在偵察機的校準下炮擊島上陣地,同時派出12艘登陸艇佯動接近東海岸。
在發現有日軍炮火攻擊登陸艇後,美軍戰列艦就會發射重磅炮彈摧毀日軍火力點。
2月16日、17日、18日三天,美軍兩棲支援編隊和艦炮掩護隊(包括航空母艦12艘、戰列艦6艘、巡洋艦5艘、驅逐艦16艘)對硫磺島灘岸和縱深防禦陣地進行大規模火力準備,共發射炮彈7500噸,為搶灘上陸掃清障礙。
2月19日清晨,美海軍陸戰隊在日軍稀稀拉拉的火力回應下登陸,進展之迅速讓美國指揮官們誤以為炮擊已經成功壓制了日軍,於是下令海軍陸戰隊擴大在海灘的陣地。
直到美軍登陸約一小時後,栗林忠道才令日軍開火,一時間各種機槍、迫擊炮和重型火炮同時向人潮擁擠的海灘射擊,亂成一團的美軍遭遇重創,兩個先頭登陸的海軍陸戰團傷亡均超過四分之一。
一波暴擊結束後,日軍立即將隱藏重型火炮的鋼門關閉,以儲存實力,防止來自海上和空中的反擊。
為了迅速擊潰日軍,美軍不顧傷亡向島上增兵,至登陸日當夜,已有約三萬人上島,奪佔了一個正面寬3600米、縱深630至990米的登陸場——在這個狹小的登陸場內擁擠了6個陸戰團、6個炮兵營和2個坦克營。
到2月20日,島上美軍總兵力已達到四萬餘人,憑藉兵力優勢將折缽山要塞團團包圍起來。
這時心態樂觀的美國大兵開始期待“萬歲衝鋒”,可左等右等始終沒等來,只能圍繞逐個地堡、逐個火力點展開反覆爭奪,戰鬥打得異常慘烈,每天的戰果以米計算。

1945年2月23日,美軍海軍陸戰隊5師第28團衝到了折缽山山頂,並於上午10點20分在山頂插旗,然而戰役遠未結束。

2021年塔利班模仿美軍硫磺島插旗,一時登上熱搜。
登陸後的二十多天裡,美軍在狹小的硫磺島上動用了三個王牌陸戰師(每個師編制兩萬餘人)——陸戰第4師在右,陸戰第3師在中,陸戰第5師在左,對日軍防禦陣地實施逐次攻擊。
期間日軍曾多次反衝擊,但因兵力相差太大,雖一度奪回部分失地,並給美軍以嚴重殺傷,可最終仍不得不緩慢後撤,一步步被美軍壓縮至島嶼邊緣地帶。
3月24日,美軍宣佈完全佔領硫磺島,怎料次日深夜,300多名日軍偷偷向島上機場進行大規模滲透襲擊,又再次消滅了170多名美軍。
不過經此一戰,日軍也在美軍營地上留下了220具屍體,以及40把指揮官軍刀。
3月26日,美軍再次宣佈硫磺島登陸戰役結束——栗林忠道於這一天自殺。
在最後階段的掃蕩作戰中,日軍的小規模反擊神出鬼沒,無奈之下美軍只能採取寫信招降的辦法,用食物、香菸、口香糖等“感化”日軍戰俘,讓他們幫忙想辦法。
結果真的有兩名戰俘答應竭力為美軍服務,讓美軍最終找到了隱蔽極好、離美軍營地只有不到600米距離的日軍指揮所,為徹底佔領全島起到了關鍵作用。

位於弗吉尼亞州阿靈頓縣的美國海軍陸戰隊戰爭紀念雕像以硫磺島戰役為素材,獻給所有自1775年以來為保衛美國而獻出生命的海軍陸戰隊員。
硫磺島戰役中,堅持到最後的兩名日軍士兵一位叫山蔭光福,一位叫松戶利喜夫,他們直到1949年才投降。
四年裡,二人躲藏在硫磺島航空基地附近的防空壕內,靠螃蟹、老鼠和盜竊美軍的糧食維生。
因為偶然發現了一本美軍丟棄的雜誌——上面美軍大兵和日本女人一起在東京上野遊玩拍照,方知道戰爭已經結束。
1951年5月,山蔭光福回到硫磺島,試圖尋找當年埋藏的日記以撰寫回憶錄,找尋無果後從山上投海自殺。
直到1968年硫磺島航空基地擴建施工時,這本日記才被施工隊發現。